战后的楚州城,一片狼藉。
虽然金兵并未攻入城内,但他们的投石机抛出的巨石却将城内的许多民房砸毁了。而且在战斗的头几天,由于许多士兵因疫病不能上城头作战,军方强行征发了许多平民协同作战。几天下来,他们的伤亡不比军士少。现在楚州城内几乎可说是家家披麻戴孝。人们都沉浸在战后的伤痛之中。
岳云等一行人走进城内,看着城中的惨状,心中都不禁黯然神伤。
就在他们刚刚走到韩府门口时,却正好遇上韩彦直急匆匆地走出来。他看到岳云等人回来,心中大喜,连忙道:“岳大哥,你们也平安回来了!实在让彦直牵挂不已……”
“彦直,我们之间还客气什么?城里没出什么大问题吧?瘟疫现在应该消除了吧?”岳云微微一笑,然后问道。
韩彦直这时却叹了一口气后说道:“岳大哥,我们依你之法,对城中患病的军士及百姓进行‘隔离’……好象是叫这词吧?”
“对!是叫‘隔离’,这些防治疫病的方法可是不传之密,我当时也是费了好大力才求得那位游方郎中传授的!”岳云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忽悠道。
韩彦直显然对这游方郎中并不太感兴趣,他接着说道:“听家父说,依大哥之法,对城内患病之人进行‘隔离’之后,瘟疫就再也没有漫延。城内的瘟疫在两天前就开始消退,原本患病的兵士和百姓都陆续康复。到今日止,十之七八的病人均已康复,其余人等亦大为好转。不然我们也没法守住这楚州城……只是瘟疫虽退去,城内却起了一些风波,险些造成大乱!”
“啊!什么风波?”岳云大惊道。
“在三天前,金军遣弓手往城东和城南交界处的城墙**来了一封密信,是给耿将军的,但却被胡将军的手下捡着了,然后交给了自己的上司,后来又交到了家父手中……”韩彦直这时便将这封指耿著私通金人的信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岳云听后,便连连摇头道:“此信所言不实,我们一路上并没有受到金军截击,这封信定是金军施的离间之计!”
韩彦直听后大喜,连声道:“虞先生当时也是这么说的,可惜家父未予采纳,现在耿将军的部下多有不满,眼下他们正在府上请愿要求放了耿将军,家父正为此事烦心呢。岳大哥,还请你向家父说明一下吧!”
岳云点了点头,便和韩彦直一起走进韩府的大厅。
只见四五名身着统领服饰的将官正在大厅中央和胡纺争执不休。而在一旁,虞允文和一名他不认识的中年武将也在向韩世忠说着什么。
岳云走进大厅后,见众人皆在相互交谈,便走到韩世忠面前,躬身行礼道:“韩伯父,小侄回来了!幸不辱命,成功拿下了泗州!并击毙了完颜宗敏!”
韩世忠见岳云平安无事回来,原本就露出了微笑,听到他的话语后,更是又惊又喜道:“岳贤侄,完颜宗敏真被你杀了?你可真是力挽狂澜啊!”
当日他见王德援军来后,金军便开始撤退。缩在城里憋了几天,好不容易士兵大半康复,韩世忠自然不会放过报仇机会,立刻便下令开城追击。
追击之中,行营前护军抓住了一些金俘。而这些金俘中便有人称完颜宗敏被一伙宋军杀了。韩世忠听后也是半信半疑,直到这时从岳云口中得到证实后,才总算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此刻,听到两人的对话。那些厅中的将领也全都以惊奇和敬佩的目光望着岳云。这可是宋军有史以来,杀死的级别最高的金国将领了。
“唉!其实小侄也是侥幸,运气好而已!”岳云谦虚道。
“贤侄这是哪里话?你这可真是将门虎子啊!颇有令尊之风,相形之下,我这犬子就差远了!”韩世忠叹道。
“哪里哪里!楚州一仗能胜,全靠彦直能说动王德将军来援,才促使完颜亮撤军,不然,要打败金军恐怕还得费些时日。彦直的功劳亦不在小侄之下!”岳云连忙客气道。
韩彦直听闻之后汗颜道:“这其实多靠了虞先生的锦囊妙计,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和王德将军说呢。不过好在王德将军深明大义,甘冒风险,毅然发兵救我楚州于水火之中,不然这一仗的结果还难料呢……”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不要互相吹捧了。”韩世忠呵呵一笑,一指自己身旁的中年武将对岳云说道:“岳贤侄,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王德将军!他可是你韩伯父最欣赏的勇将之一,而且为人仗义,机智过人。可惜是在张俊那匹夫手下,硬抢了他许多功劳!不然王将军何至于只做个刺史!”
岳云听闻之后,向王德望去,只见他他是一个魁梧的大汉,年龄约莫四旬左右,穿着一身黑铁锁子铠甲,颌下一丛粗髯,根根粗如钢针,生得是浓眉阔口,颇具英武之气。
他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小将岳云见过王将军,久闻王将军作战勇猛、义薄云天。今日方见王将军风采,实让岳云颇感不虚楚州之行。”
王德连忙回礼道:“岳少将军太客气了,王德乃一粗鲁武夫,如何担得起这称呼,倒是令尊为救百姓,不惜延期撤军,实让我等武人佩服啊!”
说罢,他方一脸郑重地说道:“岳少将军,王某听韩元帅说,你要借粮,是否令尊军中已然缺粮?”
岳云叹了一口气道:“我岳家军中原本倒不缺粮,但现在中原百姓尽皆想随我军南返大宋,附近数州之百姓云集朱仙镇,人数已达数十万之多……这些百姓大多未携带多少粮食,而秋收之期尚有两月,故实难挨得过去啊!”
王德一听,脸上顿现敬佩之色,立刻毅然道:“王某虽然愚鲁,却也知上报君恩,下爱黎民。我淮州虽然粮草亦不算多,但岳元帅既有此护民之举,王某又怎能置身事外?好在如今楚州战事已了,王某这就回去淮州,怎么也得为岳元帅筹集个点粮食出来!”
岳云一听大喜,再度拜谢道:“岳云代朱仙镇的百姓谢谢王将军的义举了!”
王德慌忙扶起岳云,两人又寒喧了一阵后,岳云方向韩世忠问道:“韩伯父,听说金军在攻城时,曾射入城中一封信?”
岳云这句话一说出来,大厅中的气氛就立刻变得异样起来了。
一旁的那几名统领立刻便激动地说道:“岳少将军,这是金人使的诡计,企图陷害我们耿将军的!那孔彦舟算什么东西?三姓家奴而已,我们耿将军怎么可能还和他有什么往来?”
韩彦直这时也上前说道:“父亲,听闻那金人的信中曾说他们已派兵截杀岳大哥的人马。但方才我已问过岳大哥,他们一路上并未遇上金军截杀,可见那信中所说全是谎言,耿将军乃是被冤枉的啊!”
岳云连忙随声附和,表示事实的确如此。
刘宝和王德听罢也道:“耿将军这些年来屡立战功,金人对他恨之入骨,设计陷害亦是意料之事,还忘韩元帅三思啊!”
韩世忠抚着颌下长须,沉默不语,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
那胡纺听后脸色却是极为难看,他见韩世忠正在犹豫,便急忙向韩世忠躬身行礼道:“元帅,就算岳公子未遇金人拦截,也极有可能是与金军中途错过,金人未能拦截住。眼下金人虽已退去,但焉知以后又有何举动,且金人也的确按那密信所说,第二日未对南门发动猛攻。因此,卑职建议,还是谨慎调查为好!”
他这一说,那几名耿著手下的统领立刻就破口大骂起来了!他们可是深知耿著和胡纺一直不和,这次耿著被抓,就是这胡纺拿着信件去告的状。
“妈的!我们耿大哥被关起来,就是你胡纺陷害的!”
“对!说什么私通金人,我看十有八九应该是你!你嫉妒我们耿将军战功显赫,比你胡纺能打!”
“……”
这些统领原本就是盗匪出身,脾气暴燥,对胡纺更是恨之入骨。骂起来一个比一个难听。
“够了!都给我闭嘴!厅堂之上,还有岳公子和王将军在。你们可还记得上下尊卑?”韩世忠见这些军官居然在岳云和王德面前大骂起来,实在让他大丢面子。不禁出声喝止。
岳云这时却是灵机一动,想起了一事,或许可以分辨清楚耿著的清白。他于是上前两步,对韩世忠行了一礼后说道:“韩伯父,小侄倒是想起一物,或许可以弄清楚那封密信的缘故,究竟是耿将军真的暗通金人,还是金人使的离间之计。”
“哦?究竟有何物可以弄清此事真相?岳贤侄还请快快拿出此物,让你韩伯父弄清楚情由!”韩世忠一听大喜,耿著的这档子事可是让他这几天都吃不好,睡不好,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