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公子此时已面带不耐的急走几步离那堆笑的老鸨远了一点从褡裢摸出锭银子回手稳准狠的砸到老鸨的手心里。
老鸨正喷着吐沫星子,被银子砸的一愣:这小子看样子武功不俗。还是闭嘴吧,惹不起躲得起。
随后喊来斟酒的姑娘可能也是受了老鸨的告诫,规规矩矩的和青年公子对饮。
没几杯就被青年公子灌醉爬到榻上打呼噜去了。
一整晚青年公子侧卧在酒桌边吃酒的长榻上,也算多日的风雨兼程中有了处安稳的避风挡雨的处所。
似睡非睡支起耳朵熬到鸡叫。
此刻,‘红粉楼’的一楼厅堂里空寂。只有一个厮伏案瞌睡流出一滩口水。
半夜寻欢的一拨一拨红男绿女不是回府了就是在楼上香闺安歇。
青年公子也懒得喊下人们牵马。自己寻着小路往后院找去。
转过厨房就是堆放柴草之处,忽听有人语声,在这寂静还未天明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一百两。还是黄花闺女呢,你们可不亏。”
这话不对劲啊。有情况。青年公子闪身躲在柴草垛后面竖起耳朵细听。
“一百两,你当是买金枝玉叶那。什么档次的就往我们红粉楼要一百两啊。”
老鸨那略带刺啦声的哑嗓。
“你看看你看看这水灵劲的黄花闺女,别说一百两,老子要是将她卖到吴员外家做小,得的可比你这点银子多的多。”
这公鸭嗓也耳熟。
“黄花闺女?谁能证明还是黄花的,就你们俩这臊兴货色还能留得住黄花的给老娘我?不知道被你俩祸祸几回了。甭跟我提什么吴员外。还吴员外——吴员外年前娶了前村一十八的小妾,洞房夜欢天喜地的进去一激动成半身不能动的瘫子被抬出来,那小妾也被扔河里了。你俩是还想让这闺女把吴老二那半边身子也整瘫摸了?”
“噗呲——”
讲价的男子竟被老鸨说笑了。
“老鸨子,你也别得便宜卖乖了,就凭这张俏脸你给她稍加调教调教做个头牌二牌的,你这红粉楼得捞回多少真金白银。你看看这水灵的皮肤,看看。我再退一步,八十八两,吉利数。怎么样!”
昨晚那悦来客栈的小二!
青年这下听出个大概,不禁吸了口凉气。原来是座黑店。本王还真是因祸得福。不知这受计之人是哪个过客。
那边老鸨还在还价
“这些。就这些。行不行?”
老鸨子似乎比了个手势。
“一句话。行就把人给我老娘我扔进柴房,不行?你俩赶紧的把人弄走别占老娘这地方,影响老娘生意。赶紧的——”
“二十两?这?老鸨子你也太黑了吧,这嫩草草水灵灵的黄花闺女,你就给二十两?你早上没睡醒让门框子挤了吧”
听得出是店小二气急败坏的公鸭嗓。
“走,秃子咱们走,此处不识货自有识货处。爷还就不信了。”
青年公子听到柴草垛那边搬动重物挪动脚步的声响。
然后一个声音略微苍老的男人在说。
“说的是,镇上吴老二是瘫了不是还有开染坊的刘府那花花公子嘛,满大街的寻摸良家少女,这价钱也低不了。”
“哎呦,还急眼了,看你两个搬来搬去的也不容易,老娘再加点,二十五两。”
“四十两,我们哥俩一人二十两,行就把货留下,不行,也别耽误老子出货。”
另一个男人比较苍老的声音。底气明显的足了。
“嗨呀,这个计较,行行,行了,老娘就让一步,四十两就四十两,当是便宜你俩老小子喝顿酒了。记得以后有货还往老娘这带就行了啊。”
稍倾听见重物扔进柴房及‘咔哒’柴房上锁的声音。
青年公子倾身埋进草垛深处,看那数着银票的两个背影走远了,其中一个正是越来客栈的伙计。
他立在那迟疑片刻。眼看着良家妇女被拐卖进火坑,有心搭救。但是此处不是羽毛族的天下。陌生的人族地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到此,青年公子走出草垛准备继续向后院寻找马厩。
路过身侧的柴房时,向那柴房看了一眼,看守柴房的小斯低头正数着刚才老鸨赏赐的一点铜钱。
青年公子有点点纠结,硬下心踏步经过。
正在此时,柴房里传出几声咳嗽接着是细弱的呼救声。
守门的小斯‘哐哐’踢了几脚柴门。
“喊什么喊,再喊吃鞭子。”
里面声音变成了断续的哭泣。
青年公子顿下脚步心头火起,一记旋风脚踢到把门小斯的屁股,小斯闷哼一声就扑倒柴门又从门板上滑落晕厥过去。
这噗通倒地的动静惊着了在厨房刚打水出来的两个丫鬟。
“丁冷哐当——”
一个小点的丫鬟受到惊吓水盆落地,愣了。另一个年长的丫鬟拔腿边跑边喊
“张大哥——有闹事的——”
青年公子竖起剑眉,袖中暗针一甩那正奔跑的丫鬟噗通跪在地上连惊带吓昏厥过去。回身看见愣在原地的小丫鬟瘫坐到地上眼神里充满恐惧。
“公子饶——饶命——小奴不会声张的。”
青年公子冷笑伸指点了她的穴位。
前面门楼处已经有了嘁喳人流脚步的响动,估计是隐约听到了那丫鬟的喊叫。
青年公子四周打量,马厩还在另一进院落距离此有几百米的距离,若是牵马回来这功夫怕是这姑娘就被人发现了。
事不宜迟。
挥剑挑开柴门。地上敞着口的麻袋里一个女子披头散发看不清模样。发丝间隐约露出苍白的面色呈现病态般的虚弱,嘴巴翕张着
“救命——有贼人——”
“闭嘴。救你走。”
青年公子从麻袋里将那姑娘拎出,拦腰夹住飞身蹿上红粉楼的高墙,轻点足尖几个纵身消失在尚未明朗的晨曦中。
姑娘的药效本已经渐渐减退,再被他夹起飞窜腾空这一连串折腾神智倒是清醒过来。
待这义士将她放到树林里的地面,姑娘福身深施一礼
“思思万谢恩公救命大恩。今生今世小女务必报答恩公大德。恩公在上请受小女一拜。”
说着林月思思就要弯下腰跪拜,被青年公子伸臂拦住。
“不必多礼,除恶扶弱,君子当为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小生还要赶路,姑娘请自便。”
林月思思抬头急急说道
“恩公救命大恩,怎能说走就走,恩公就是此刻急事要走也请留下尊姓大名待小女子日后报答。”
“是你?”
青年公子看那乱发下的面目,略微吃惊,待定睛细看。
“你,是女子?”
林月思思本是王府闺秀出身,自幼教化和陌生男人说话不能直视其面。但听见对方诧异也抬眸打量面前的公子。
“额——”
珠玉冠,国字脸,剑眉朗目。竟是昨晚和她争店的公子。脸刷地红了,无地自容,垂下头去再次福身。
“小女子林思思是这麝月国人,与家人走散。遭此劫难蒙恩公搭救,拜谢恩公,昨天的事——思思无礼了。还望恩公海涵。”
青年公子倒是释怀一笑。
“本就你先到。况且你原是女子住店顾虑到安全并无错。倒是本公子失礼在先。”
声音清雅醇厚,彷如山间林涛。
林思思听了不觉再次面色泛红。抬起杏眼水眸。
“本是为安全却没安全。落进黑店。幸好恩公搭救免了小女子一劫难。思思请教恩公贵姓高名,恩公今日对小女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有生之年一定找机会回报恩公。”
青年公子,暗自冷笑——回报?你知道我是何处来的吗,只怕本王让你报恩你也找不到地方。
淡淡道。
“羽纤尘。”
说毕,踏步而去。
未走几步,树林外面喊声大作
“来这边,这里,肯定进这林子里了。”
“歼夫淫妇快给老娘滚出来,老娘出了钱的。”
“别废话了,进去搜——”
林月思思开始惊慌,腿脚发软靠在桦木树上,眼泪婆娑的看着羽千尘的背影。她自知无能力逃脱这凶残的老鸨爪牙们的追铺,可是又实在喊不出口:羽公子别扔下我。
羽纤尘此时顿下脚步在原地侧耳听了片刻,突然以飞快的速度转身长臂捞起林月思思带至怀里飞身蹬几下树干升到几丈高的秋日正繁茂的白桦树顶。
掩身在枝叶间安顿好,林月思思才只出了一口大气。
惊慌错乱的心伏在羽纤尘的怀中羞涩惊喜如鹿撞,但那空落和担心竟然安稳了。
她不敢动,不敢出气,屏住呼吸。脸靠着他怀里听着耳际处他沉稳的心跳。
羽纤尘却完全无意这些,锐利的眸光透过大片叶子的空隙看见一群打手夹枪带棒涌进树林,在各处转悠着寻找。
“老大,真邪门哎,没看见。”
“奇了怪了,看着奔这方向来的,该找的都找遍了。”
领头的壮汉甩着手腕嘟哝
“难不成是被饼子脸和秃瓢这俩龟孙子给劫走了?”
一看就是跟班的在旁媚言附和。
“nnd,他们敢?大堡镇上谁敢惹咱‘红粉楼’,也不看看咱鸨子姐是谁的相好。县爷要是一发怒,可不是咱几个出来跑腿的事了。”
“就是就是。nnd躲哪去了呢?要不就去把那两龟孙子抓来问问,怎么那么巧他人一卖过来,前脚收完钱,后脚人就跑了。”
“走,悦来客栈。找不到肉票,把那俩龟孙子的银子要来也好。”
“老大,妙计,妙计。”
折腾了一阵,十几个打手撤出了桦树林。
此时,羽千尘才注意到,这女子竟然紧贴着他的胸肌,这样近。
神情有些愠怒。
“下去吧。你我各自赶路。”
说罢夹着她跃下树在地面落稳后,双手抱拳
“姑娘,方才情况紧急,勿怪本公子轻薄,多有得罪了。本公子还有要事,姑娘也请自去。”
“恩,思思多谢羽公子。”
福了身再抬头时羽纤尘人已经到了几丈之外,只剩一个明显远去的衣袍模糊不清的身影。
“好无痕的轻功。好俊逸的公子。俊逸脱俗。”
林月思思暗自涌起莫名的情绪。
“羽公子,你让思思动了心呢,怎么办。”
功夫虽然她不精,但是娘亲出身卑微在王府没有地位,怕这独女受欺,一直暗中请人教习她防身拳脚。所以她自小就不象娘亲那般逆来顺受,滋长了叛逆也敢有这替嫁叛逆的举动。
循着羽纤尘离去的方向,林月思思也施展地腾功,快步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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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纤尘自那日在麝月国的鹿原城外听见老者说起城外有异响,又正逢着乌冥国撤军。便寄望于羽西雅是否就是那异响之源。离开大堡镇之后沿途边走边问边寻着羽西雅的线索。
那笑靥如花的纯真顽劣是他自幼就能驱散郁闷烦躁的灵药。
他让着她,护着她,等她长大。
王上视他如己出,在他十五成人那年就曾说过,未来将雅儿托付给他。所以他更是把她当做生命中的女王。
及至一路来到乌冥国境。
商铺林立,民众熙攘。远比麝月国安定繁华。
国都陌水城。华楼美厦,碧苑高阁。
羽纤尘也微微惊叹这人族的繁华处确实堪比偏安一隅富庶一方的金玉宫。
羽纤尘按着他行走江湖熟知的打探市井八卦,奇闻异事机会最多的地方——不是赌场就是酒楼。
先在地处城西却精致典雅的燕居楼订了客房。
然后找燕居楼的大跑堂问清了陌水城最大的赌场的方位。赌场都是午后营业至通宵。次日洗漱完毕羽纤尘顺着街道来到烟花地尽头的博艺坊。
路遇有惊无险,候在各自春楼门口浓妆艳抹的女人们娇声燕语,玉臂横缠,差不点就把他拉进去生吞活吃了。
羽纤尘终于穿出那条柳巷,停在博弈坊门口的貔貅石像旁,抹了额头一把冷汗。
暗想,过烟花巷犹如过战场。若是按金羽卫头领纪优的那种帅度在此经过没准会被热情的烟花女蹂躏肢解。
“哎呦,这位爷您里边请。打那一条烟花柳巷穿出来,公子身上还有银子吧。”
赌坊门口的小二看着羽纤尘白袍上的唇印打趣道。
“贵坊有几种玩法?”
“公子想必是远道而来。这您就放心吧,我们乌冥京都陌水城里最大的博弈坊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您玩不到的。要小的给您指路吗?”
小二殷勤的躬身带路。
羽千尘冷淡的微微颌首,
“不必。本公子自有打算。”
“哦,那您请,里边请。”
走过一进布满景观花草的院子,喧嚣声早已经从大堂里传出来。
“买大,这个,艾玛这个点背啊。”
“哇哈哈哈,爷赚了。”
“来来再来,爷就不信了,出来时我可是烧过香的。”
“大爷,来赌坊可是要有美人儿给开运的,这是老规矩了,给本姑娘抽成,我来望风如何。”
赌客的叫嚣夹着博弈楼里烟花女子的调笑。
羽纤尘的眼睛掠过外围那些掷骨子,抓大点,投五木的人流。
向大厅里侧有坐席的牌九那边走去。刚走了几步,就见那边一矮壮青年男子蹭地从四人玩法的桌前站起来一脚踢开牌桌,骨牌哗啦啦清脆的洒落一地。
“tmd你们坐庄的搞鬼耍赖,开得起赌坊就开,开不起就别开。大爷不陪了。”
周遭人瞬间慌乱离座闹哄哄围成一团看热闹。庄家的脸色铁青一个眼色,身边围观的黑袍男子仓啷啷拔出刀。
“来砸场子的是不是!”
壮汉也不答话从怀里抽出短剑两人战在一起。顷刻间就彼此都见了血。
门口清一色赭衣护院从外面涌来。
“哎呀打架了快跑——”
“好呀好呀开打,出手啊,出手别站着啊——”
“让开让开,我不玩了让我出去——”
一时间逃跑,起哄,看热闹,踩踏的惊叫,喊什么的都有。
大厅四周本来正掷骨子玩牌九搓麻将的赌客当中陡然也有几十人拔出短匕与冲进来的护院刀剑相斗。
羽纤尘在冲突最开始就闪到离门最近的墙边。冷静观察。
如此看来是一出寻衅砸场的事件。矮个壮汉带来的短匕人手明显不敌赌场护院人多势众,地形熟稔,已经开始呈败势,矮壮汉子的剑法也开始紊乱,边战边准备抽身外逃。
黑袍人步步紧逼哪会放过他。
诺大的京城赌场要是没几个江湖身手好的压场子,怎么能开得起来。
手持短匕之徒死的死逃的逃,黑压压的护院向壮汉压进。
壮汉一看大势已去闹的也差不多了。捂着带血的右臂一个蹿身跃到门口正到了羽纤尘身边。羽纤尘侧身闪开和这混乱保持好距离。
庄家找的黑袍人身手不比他慢瞬间也跃到门口,门外的几层护院将出口围得水泄不通。
“敢来就做好送命的准备,博弈坊也是尔等鼠辈来闹腾的地方,拿命来。”
“呵呵,开赌坊要人命,多少户因为尔等作孽倾家荡产。大爷我今天就是来替被你们的高利贷逼死的朋友报仇的。有种单打独斗的来吧。”
“少废话,给我拿下要留活口。大爷倒要看看谁的胆子敢动咱博弈坊。”
庄家厉声道。
门里门外的护院涌上来准备擒拿。
壮汉此时浑身是血,抵挡了几下摇摇欲坠体力不支。就在他要倒下的一瞬间,羽纤尘瞥见壮汉腕上肌肤刻有一支羽翎。
‘呼——’一道烟气弥漫门口附近几米的范围。
众人眼前一片盲色纷纷咳嗽不止。待缓过神来。那闹事的壮汉早已不见了人影。
羽纤尘拖着气息奄奄的壮汉跃上赌场后的几排房舍,七拐八拐的跳下院墙正落在一户人家的后院。
看着是处家境殷实的中等人家。
时近傍晚,不远处青瓦的屋舍没有灯烛,院墙边柴垛灌木稀疏暗影。
羽纤尘躲在树后将人安放在草地上,扯下袍袖包住壮汉的几处刀伤。
“兄弟,在下青城——帮帮主聂远。此劫也是替友报仇——若是还有命在——定报兄弟救命之恩。”
壮汉面色苍白艰难的睁开眼喘息着说出这几句话便晕沉过去。
突然前院传来几声狗吠,一个灰麻布袍老者一手提盏灯一手拄着梨木杖从房子前面绕出来,昏黄的灯光照出他脸上褶皱的文理和沟壑。
脚下还好跟着一只黄狗龇牙咧嘴的伸着舌头。
“你们什么人蛮横无理,私闯民宅?”
羽纤尘躬身拱手道
“老伯,在下异乡人羽纤尘路过此处见此汉子被黑衣人追杀,顺路救下躲到贵府,多有打扰。望老伯开颜,担待一二,在下只等这汉子稍微缓过神来便带他离开。绝不会伤及老人家一点。”
老者人精瘦看着却不是糊涂之人。见羽纤尘气度不俗,衣饰华丽也拱手道。
“贵公子仗义救人,老汉佩服。只是若如你说,这伤者来历你也不知,老汉垂垂暮年惹不起闲事,还望贵公子速速带人离开,免得老汉我报官,对你对我都不好。”
羽纤尘低头看着已经人事不省的矮个汉子。蹙眉:外有追兵,内又不留。本不管他这个外域王爷的事,但这汉子腕上的翎羽却是羽纤尘不能不救他的理由。
再次拱手道
“老伯能不能暂缓片刻。此即这汉子伤口未止,再动怕是出血过多伤及性命。救人一命行善积德。老人家若是嫌麻烦在下这先付银两。”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锭雪花银弹指一挥落在老者脚下的草丛里。羽纤尘如此弹出银子也是向老者恩威并用,让老者看出他的武功身手以便通融一二。
“唉——”
老汉头都未动脸色暗沉,嗓音却苍凉平静。
“贵公子这是让老汉我为难。既然贵公子执意不走,老汉我只有去报官了。”
恰在此时墙外脚步的纷杂声渐渐由远而近。
耳听着情况越来越紧迫羽纤尘心下一横,袍袖一抖。
“公子且慢。”
一道杏黄色披风的身影翩然而至。人未到声先至。
“公子手下留情,待我劝劝姨丈。”
羽纤尘闻声望去不禁暗暗惊讶。停下腕上的动作。
那女子急急回身跪在老汉身边
“姨丈,这位就是半月多前在大堡镇救过甥女的恩公。思思请姨丈看在思思的面子上开恩,帮这位公子的忙。”
老汉顿住脚沉吟片刻呼出一声叹息
“因果都是命啊。既如此,思思带贵公子去地窖躲避。老汉来处理这一路的血迹。莫让追赶之人发现。”
“纤尘谢过老伯。谢过思思姑娘。”
“公子请随思思这边来。”
林月思思望着羽纤尘,心头狂抑住满心的惊喜,面含羞涩的走到羽纤尘近前帮着他将矮壮汉子藏进了后院的地窖,地面用浮草灌木枝掩盖好。
“人生何处不相逢。纤尘谢过姑娘仗义相帮。这位朋友的伤恐怕要打扰姑娘的亲眷一段时间了。所有银两费用由纤尘出。”
给受伤的汉子包扎好几处伤口,好在那汉子不是伤在要害。喂了些水,羽纤尘才有功夫抱拳对林月思思寒暄。
借着微弱的灯烛,林月思思凝视着浓眉寰眼精壮倜傥的羽纤尘,万语千言无法表达。
那一别后,他便占据了她的满颗心。
当日树林,他轻功飞出不远,林月思思随即追了出去。
但他轻功的行的快,她地腾功跃的慢。不久就失去了他的踪影。
本想着先来乌冥国京都找到姨母之处落脚再慢慢寻访他。
不想,命运竟如此厚待她林月思思,竟能在姨母家与他离奇相遇。
她不知道,羽纤尘一路走一路打听一路琢磨路向终究是来京城的速度比她慢好些时日。
“公子客气了。相比公子对思思的大恩,此事举手之劳而已。公子请随思思去见过姨母然后在此用饭可好。”
羽纤尘微微一笑
“思思姑娘不必劳烦,纤尘在燕居楼定了客房自是在那里用饭。明早纤尘带些药材过来有劳姑娘煎熬,等我这受伤的朋友清醒,便不再打扰姑娘姨母一家。”
“别——哦,思思是说,公子的朋友尽可在此安心养伤。思思会和姨母说,不嫌麻烦。”
林月思思将头低了下去不自觉的绯红袭上脸颊,幸好地窖里昏暗。
“纤尘就不叨扰了。来纤尘扶梯姑娘可先上去。”
“恩。”
林月思思听见羽公子说他扶梯子脸颊更加发烫。芊手提着裙摆一级一级走到地窖顶端,心里仿似感觉羽纤尘在下面注视自己的背影,小心肝激动的要爆棚。
羽纤尘其实望着她杏黄的披风缓缓移到梯子上部,眼前掠过顽皮的雅儿又在四处乱藏被他逮住后不情愿的一点一点蹭到他近前的场景。
雅儿,尘哥哥已经四个月没见到你。你究竟如何生活?落到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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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卫营的校场里,旌旗猎猎,刷刷飘展。
山莽将羽西雅带到一处高台的亭阁里。
居高临下,不远不近。是俯瞰整个校场的绝佳位置。
山莽靠在廊柱上手捻下颌青须须的胡茬冷眼观看。
羽西雅却神经都被紧绷到要胀破衣衫。
在金羽宫时父王从不让她去战场体验那血雨腥风的场面。和宫里的羽卫们过招不过是打打闹闹。
哪有此时的壮观惨烈。
搏杀已经进行到一半,胜出的二十几人已经站在了场边自行修炼等候下一场和禁卫营侍卫的决斗。
显然,此刻出场的红袍武士实力就不简单。
明显看出他全身肌肉块暴涨。现出气血沸腾的杀机。
是的,这里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沙场。赢的走进那蓝色锦衣卫的营盘从此风光无限,锦衣玉食,家族荣光。
败了,只能愧对父母生养一场,含恨九泉。
对面绿袍的武士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的身体精壮矫健透着灵动的劲气。
双方如两只猛虎逼视对方。
场外发令官一声锣响。两道身影瞬间交结在一起。
“嘶——”
场外士兵一片吸凉气的声音。
三年一次选拔赛。让场外这些兵士也不禁想到自己当年也是这样血拼来到禁卫营。
红衣大汉果断不乱连出了十几记重拳,快如闪电。
绿衣汉子未接初招几次躲闪就要倒下之际突然一招龙摆尾扫出一道风影。
红衣汉子眼看劲风带过急忙跃到半空,晴空一记霹雳掌。
羽西雅的心也瞬间被揪起,紧紧握起手心。
“这一场,本公主猜那红衣武士胜出。”
“呵呵。”
山莽淡淡应道。
就在红衣武士的重拳要落下之际‘嘭’的一声闷响。
绿衣汉子的速度却比红衣武士的想象要快早已金龙回首,一记对掌。
只见红衣武士的身体如石块一样重重落在地面。口里喷出鲜血。
绿衣汉子就势一脚踩在红衣武士胸口。
发令官敲锣示意:一声。二声——
红衣汉子双手欲扳开绿衣汉子皂靴。却只是更猛的吐出一口血不再动弹。
“铛——”
金锣第三声敲响,红衣武士没再爬起身。
绿衣汉子冲场外拱手抱拳走到胜出的那一队。
“羽奴,你输了,是不是该松开孤王的手了。”
正沉浸在刚才那电光火石般武斗中的羽西雅突然被山莽的冷声唤醒。
因着他的话低头一看,自己正紧紧攥着山莽的手,十指交叉手心都浸出了汗。
“喂,贼王,你怎么随时不老实,抓着本公主的玉手干嘛。”
山莽翘起唇角。将手指从她指间的纠缠中抽出反手握住她的小手。
“是你紧张。不过,有孤王在,无妨。”
“你——哼!”
羽西雅被他淡定的揭穿使劲的往回拽手,被他的大掌紧紧的攥住。
好在下一队的武士又开始了对打。将她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校场上刚烈霸气蔓延。几番厮杀。两队武者就这样一下子全都以半数站到了场边。晃着红衣绿衣都有的二十几个身影。
最后禁卫营里三年以上的侍卫列出二十五人。与这些新胜武士一一过招。
羽西雅看的有点倦了。被抬下场的武士那惨烈令羽西雅不忍目睹,转头看校场周遭的布景。
直到场上兵士发出呼声,一道绿光带着鞭腿扫倒最后一个蓝衣侍卫。
山莽挥手,玄机从后方无名处近前手捧一个玉托盘,托盘上的物件蒙着金绸。
“王上有何吩咐?”
山莽站起身揭开玉托盘上的红绸将半截金面戴在脸上。只露出精光深邃的凤眸。
立时现出英武神秘的煞气。仿佛玄女湖初见般令羽西雅心头一动。
“将那绿袍武士带到孤王的台子下。”
“是,王上,属下马上去。”
羽西雅撇撇嘴。
“贼王,你怕看吗?”
“你想看?”
“不想。”
羽西雅撇撇嘴懒得理他,转头去瞧玄机带来的绿衣汉子。
那人跟在玄机后面,身形高瘦精壮,面目离得远还看不清楚却感到了不俗的气场。
越走越近直至山莽所在亭子的下方驻足。
啊!
羽西雅仿佛触电暗自惊呼一声,蹭地站起,随即捂住已张成o型的嘴。
“羽奴认识?”
山莽凌厉的盯着羽西雅的神态。
“哦,不。本公主只是——只是感觉这绿衣武士就是方才使出龙摆尾绝杀技的那个武士。本公主最佩服这招。果然全场最棒。”
差点失态被贼王发现。羽西雅本是看客轻松闲散的心此刻突然紧张复杂的乱跳提到喉咙。
羽纤尘——堂兄——竟然——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草民纤尘拜见大王。”
台下羽纤尘已经省掉了姓氏伏拜在地。
“平身。抬起头来让孤王看看。”
“是。”
羽纤尘抬起头淡定的看着戴着金面的山莽,眼角扫过羽西雅。
就在跟随玄机从胜者队列往山莽的看台边走的路上,以他武者的眼力早已看出了坐在这人族乌冥国大王身边的竟是他辛苦奔波朝思暮想的堂妹。
他的心肝脾胃肾早已经激动惊讶到了此生没有过的剧烈程度。
雅儿竟在这人族国王身边陪驾。虽扮成男儿,他一眼就能看出是他的雅儿妹妹——他的心煎熬的翻滚疼痛——雅儿竟然和这金面男子如此亲密。
但是他克制着忍耐着佯做淡定。
山莽负手立在亭子的栏杆里面审视着下面这个青年——这场三年一次的比武中出类拨萃的青年武者。
身姿俊逸,气质不凡,举手投足都过于淡定,浓眉寰眼显示着他的勇猛。
此人若是心腹必是将才。若是异心无异于自找不快。
山莽余光扫过羽西雅,见她眼神呆呆的盯着那青年不眨眼的看。
“壮士勇猛机智过人,孤王备有重赏。报上名来。”
“回大王。草民纤尘乌冥西山有余村人氏,自幼在西山深处与异人学艺,至今年下山,赶来京城图谋发展,正看见皇榜禁卫营招兵,故而前来。蒙大王看重,此后必当尽力图报大王。”
“恩。”
山莽点头。此番说辞,说来说去就是来历不明,且他的出现引得一向嬉闹狂傲连他这个大王都不放在眼里的的羽奴惊讶反常。
“孤王看重贤才能将,求贤若渴。他日壮士若是勤力尽忠,孤王自不会薄待与你。暂且去禁卫营衙门领赏,休息去吧。”
“草民拜谢大王厚恩。大王万岁万万岁。”
羽纤尘拜完最后看了羽西雅一眼。回了队列。
山莽抱臂看着绿衣武士的背影,墨眉渐渐攒成疙瘩。
羽西雅此刻也平复着内心的激动。
羽纤尘——定是来人族寻她的。父王雅儿终于要见到你了。
惊喜过后,又一道难题——这霸道的贼王肯定不会轻易的放了自己,她该如何找到羽毛衣脱身?
山莽抱臂靠在廊柱上静默的看羽西雅盯着亭栏杆咬手指有好一会儿功夫。
面具下薄唇紧抿,露出的凤眸隐匿了怒气。
长臂一伸圈起羽西雅的身子。
“羽奴。”
“额?”
羽西雅霎时回过神来,在贼王眼前不能泄露了心事。佯作疲倦的撅起小嘴打了个哈欠。
“哎,看了半天打斗,也好无聊。贼王你去奖赏你的武士吧,本公主要回宫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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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宫。
羽西雅洗浴过后躺在玉榻上烙饼。
翻来覆去的思考如何能找到羽毛衣接近羽纤尘回羽毛族的父王身边。
“公主可是睡的不舒服?”
绿萍在内殿当值,走过来轻声问。
羽西雅心眼一亮。绿萍向来鬼点子多。前几日她养病甚少看见竟把她这个智多星给忘了。
“唉——”
羽西雅叹息一声翻身坐起靠在玉枕上
“绿萍,你进宫几年了?”
“回公主,绿萍十五岁刚刚及笄就代家姐进宫至今已有两载。”
“哦。今日本公主随那贼王去了趟宫外,感觉超好。只是本公主和那贼王打赌却输了。”
羽西雅眼前又浮出羽纤尘的身影。她必须要和他见一面。
“公主,的意思是?”
“咱俩得出宫一趟,悄悄的。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哦,公主容奴婢想想啊。”
绿萍自伤好捡回一条命后,已经成了这个主子的死忠粉。
出宫?她一晚上缝着被子都在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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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梅馆一带自羽西雅搬走又将倩儿和绿萍带在身边后就真正沦为空殿。每日只有早晨有老太监打扫下庭院的枯叶。
这日晚上月是新月,星是稀星。天幕好高,却不亮。
从寒梅馆破殿里走出两个瘦削的太监。鬼鬼祟祟的来到寒梅馆后挨着宫墙的山坡。
巡哨的宫监们在岔路口对完口令一队向西一队向东分头巡去。
躲在槐树后的两个小太监蹑脚走出来
“公主,我放哨你去吧。”
只见一个细高的小太监肩上斜背个包袱蹭地蹿升到槐树的顶部枝干骑在枝桠间约莫树与宫墙的距离。
有点远,不是武功出色之人怕是难以跃到那个宽度。
羽西雅将太监服的袍摆系在腰上,勒勒绑腿和护腕,深吸一口气。
之前在金羽宫虽是经常在树间蹿着玩,但是那只是玩没有压力。此刻这一跃可是要飞出城墙的。
绿萍在树下四周张望着,用手势催促她:快啊,公主。两队巡视的空挡儿就这一会儿。
羽西雅做了个决定的手势。提起运功,双足轻点树干,身体腾空呈抛物线的形状鱼跃过城墙的脊瓦。
艾玛,不好。
因为对高度计算不够,羽西雅没有蹿出城墙而是趴在了墙头。差点掉下去。
心里暗骂自己功夫用时方恨少。
双手牢牢的扳着墙砖踢腾着双腿往上爬。
宫墙的脊瓦撞的她肋骨都要断了。呲牙咧嘴暗自压抑了一番。羽西雅往城下探头。
哇塞,太高了。城下黑漆漆一片只有远处的街市阁楼还闪着灯火。
此时绿萍东张西望急得直搓手,陌水宫里巡防严密,另一拨执灯的宫监武士马上就要过来。待她焦急的再仰头往墙上看,黑影一般搭在墙头的羽西雅已经不见了踪影。
羽西雅心里打鼓,提着一口气祈祷千万不要落在一堆屎或者路过的人头上。
结果真的如她所愿。‘嘭’地一声,羽西雅感觉落在一个软软的平面上然后穿过那个隔膜落在了移动的空间,瘫坐。
因她这重物的坠落,这落脚的地面剧烈的一抖瞬间恢复安稳
“公子?出什么事了?”
“无事,继续走。”
身边的男子靠在软榻上边捡着袍上被溅出的茶叶沫子。边垂头眯眼唇角带笑凝着她。
“羽妃娘娘对我这顶轿子是情有独钟。”
羽西雅恍惚了一会适应了光线看清对面的男子竟是上次她溜出宫把她骗到燕居楼的奚林泉。
怎么好巧不巧掉在了他的轿子里。
抬头轿子的顶棚本就是一层撑紧的绢绸竟然被她从高墙坠落的重力砸漏了,月牙从窟窿里现出来高冷的挂在树梢冲她眨眼。
“额,本公主岂不是又给了你一次进献美人讨好你家大王的机会。”
羽西雅拍拍屁股爬起来坐在奚林泉对面的软榻上。
兀自倒杯茶水咕咚喝下。
奚林泉给她喝空的茶杯又续上一杯茶水,绽出皓齿。
“这次,在下倒是想随了羽妃娘娘的愿,娘娘喜欢出宫游玩,尽可游玩就是。如需银两,在下奉送。”
“是吗,这么好?奚公子弃恶从善了。”
羽西雅掀起轿帘发现此时轿子正往城西方向行走在昨日和贼王路过的通往禁卫营的路上。
“若是按娘娘标准的善恶来讲,还没有。在下答应和羽妃娘娘配合却是有个条件。”
羽西雅放下帘子,蹙眉。
“一口一个娘娘,累不累。能不叫娘娘吗?。啥条件。”
“羽妃娘娘本是我乌冥大王的妃子,难道娘娘不喜欢?在下不唤娘娘为娘娘又该如何称呼?”
羽西雅翻了翻白眼
“就叫公主好了。你们那贼王的妃子谁稀罕做!”
“有人稀罕。公主可愿成全?”
“哦?”
羽西雅倒是来了兴致
“怎么成全,奚公子说说看。”
“舍妹自幼和在下生长在大家族,皆为庶出,所以是相帮相扶,相依为命。自幼,在下读书,舍妹常去探望,心里就有了一个心仪的男子,她为了他放弃了生活的自由和众多才俊的追求甘愿走进深宫。希望能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哇,好痴情的女子。”
奚林泉点点头
“但是,君心难测,偌大宫廷,王上的脚步又怎可能为她一人驻足。舍妹终日寂寥相思,日渐憔悴。羽公主可否愿意相帮?”
羽西雅美眸瞪大迎上奚林泉的视线。
“你说的是陌水宫的?”
“正是,秋水阁容华巧嫔。公主若肯相帮,在下任公主随意去何处,绝不干涉。否则,在下与大王自有联系的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