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贵妃将手中的一支玉笛举到晋麒的眼前,“你可还记得这支笛子?”
晋麒愕然地盯着那支玉笛,“你父亲从不离手的笛子,怎么会在你手上!”
“没错,这支笛子,我父亲永远戴在身边,他与我母亲是何等的相爱!我日日可以听到他们笛琴相奏,那么温暖,那么幸福,仿佛整个世界只余下他们彼此。是你!是你,是你杀了我父亲!是你让我母亲生不如死,最后悬梁自尽,是你!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毁了这所有的一切!”
随着婉贵妃一步步地走进,晋麒踉跄得步步后退,他颓然无力地放下所有警械,脸上有混浊的泪流下,“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亲手下毒,毒死了你父亲,我的亲弟弟!也是我逼得你母亲悬梁自尽,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啊!”
脸上的泪如决堤的水坝一般,再收不住,婉贵妃痛哭出声,“真的是你,是你啊!你杀了我父亲,逼死了我母亲,那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是你的手足啊!你怎么能如此狠心,下得下去手啊!”
“是我鬼迷了心窍,是我糊涂了心志!这十几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我夜夜不能安睡,你父亲当时死的时候的模样每晚我都能梦到,他们满脸满身的血,不断地折磨着我。”
“原来你也会做恶梦,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呵,呵呵,可笑,这可真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
“那是我的亲兄弟啊,我亲手杀了他。”晋麒突然猛地抬头,“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泪水终于止不住地落了下来,“什么时候!呵!呵呵!四年了,整整四年了!若不是紫香的父母,也许我老死都会以为,我父母亲是得急病而死!我日日做恶梦,梦见父母双亲临死前那凄惨的样子,他们满脸的鲜血,我生不如死,那种仇恨早已让我活得千般煎熬!”
“果然如此,紫香的父母根本就没有死,可是我查遍了所有地方,根本找不到他们,这么多年了,他们究竟藏在了哪里?”
“你到现在还在这么说,你根本就是执迷不悟,所以你刚才所说的话,根本不是内疚,根本没有在自责,而是你的害怕,是因为紫香父母活着,你害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你更害怕晋氏祖宗对你恨之入骨!所以你才要让府里的下人每日不能庙堂断了香火,你这只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赎罪罢了!”
紫香扶着婉贵妃道:“小姐,他早就没有心了,又怎么会自责呢!”
“呵呵!呵呵!你都已经知道了,现在我落在了你们的手中,要杀要剐,但凭处置!老夫这一生什么样的荣华富贵没有享过。”
婉贵妃放开紫香扶着她的手走到晋麒面前道:“杀了你!哼!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你让我,让皇上,让后宫诸人,让整个朝廷内外,遭受了多大的痛苦!我恨你,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恨不得将你五马分尸!可是不,我偏不,我要看你受尽千万折磨,万般痛苦,我要让你尝尝这世上生不如死的滋味!”
“可你呢,你与皇后,你们永远也不满足,你们不但夺走了我的儿子,现在更想弑君夺位!你们好狠,好狠啊!”
晋麒猛得抬起原本低垂下去的下额,眼中的凶光如厅内灼灼的碳火一般,“呲呲”地冒着森冷的寒气,“是你!原来是你,你早已知道自己父母因我而死,所以才让邱志生来接近我!”
婉贵妃用衣袖狠狠地擦拭掉脸上的泪大,对晋麒大吼道:“没错!我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我恨不得你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呵,呵呵,你太自以为是了,你太高高在上了,从来都看不到别人,你甚至为了达到控制他人的目的,不惜拿他们的家人来要挟,你根本就是逆天而行!晋麒狗贼,你终于有今天!”
“好好!很好!我晋麒一生,杀人无数,到头来,竟然败在自己亲侄女儿的手中!”说罢,立即转身,从身边的侍卫手中抽出一把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将刀深深地刺入婉贵妃的胸口。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甚至有一时的不知所措。
那刀是何等的锋利,鲜血将婉贵妃的一身淡粉色宫衣瞬间染成了血红,陈帝一步上前,立即抱住将要无力倒下去的婉贵妃,“小慧,小慧,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就算是陈帝扶着她,可她仍无力地倒了下去,抬起的一只手指着仍是一脸凶相的晋麒,“你……你……你好狠……好狠!”
“周太医,快!”陈帝大吼。
众人此时方如梦初醒一般,周太医急急奔到婉贵妃身前,然而那刀准准地对着她的心脏直插进去,竟是连半分救她的希望也没有。
周太医无奈地朝陈帝摇了摇头。
后面的侍卫早已将晋麒牢牢控制住!
鲜血在不断地从婉贵妃的嘴里喷出,陈帝紧紧地抱着她,一把一把地将涌出的血拭去,可除了自己手上沾满的血外,他根本怎么擦都擦不完。
陈帝的眼中涌出无数的泪水,他的双手亦是颤抖的,“小慧,小慧,你答应朕不能有事,你不能有事,我们的孩子还要你抚养,你还要教他识字做人,朕不会因为晋麒的原因就废了他的太子之位,今后他还要继续大统。你若死了,还怎么看着他长大,怎么看着他登上皇位?”
婉贵妃伸起血迹斑斑的手,捧住陈帝的双脸,可她的脸上却丝毫没有一点的泪水流下,“皇……皇上,臣妾一直……一直不敢真心付于你,却没想到,皇上……你,你真的爱臣妾。”
“小慧,朕怎会不爱你,你经历了这么多,可还总保持着纯真的一面,这样的小慧朕如何能不爱,如何能不珍惜……”
“可,可臣妾是晋家的人……”
“不,不一样,你和他们不一样,无论你身上流淌着什么样的血,你始终都是朕爱着的小慧,是咱们泽儿的母亲。”
“皇上,臣……臣妾最后再求您一件事。”
“你说,你说,朕一定答应你。”
“替……替臣妾的父母报仇。”
陈帝将婉贵妃小心翼翼地交到她的宫女紫香手中,缓缓站起身,怒而抬头瞪着此刻被侍卫牢牢控制着的晋麒道:“这本就是我们之间的事,朕当然会杀了他!不仅你的父母死于他的屠刀之下,就是先帝也被他毒害而死,朕岂会放过这样的人!”
晋麒使劲地挣扎控制着他的侍卫,“狗皇帝,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却隐忍了这么长时间!”
“你在朝中的势力这么大,手脚无处不伸,朕如何能不忍,朕要一层层,一层层地剥茧抽丝,将你身边所能用的所有势力一一抽去!也只有这样,我大陈的朝纲才能重震,大陈才能恢复以往的强盛!”
晋麒的眼中竟涌出了泪!
纵然他年轻时,与先帝叱嚓疆场,豪气万丈,纵然他早在三十多岁时便被先帝封为一品军侯,纵然他原本拥有滔天的大权,但此时此刻,他已年过六十,在侍卫们的控制下,他鬓发散乱,满面皱纹,单膝跪地,夹杂在其中的缕缕白发更是触目惊心。
“单凭邱志生换下的那些人,根本不可能将老夫聚集起来的几个驻边大将带来的三万大军全部控制住!卫统府的人以及祁家军已经被调去了秋梁洼,所剩下的也仅仅只有胡令云的一万五千人马,狗皇帝,邱志生,你们根本做不到,除非……除非……”
话才说到一半,晋麒猛地抬起头,直直地盯着陈帝的脸,此时他脸上的皱纹如同条条细密的小蛇盘据在他的脸上,狰狞而恐怖,那是一种彻底的绝望,“是祁步君!他今天没参加年宴,是你!狗皇帝!是你让祁步君拿着你的旨圣聚集了那些人!”
“没错!正是祁步君!他带着朕的诏书,带领邱志生安插在其中的人,早在你喝酒吃肉之时,便扫平了你那些用利益诱惑聚集起来的人,他们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胡令云冷哼一声道:“而且,由于你对我的信任,这几个驻边大将的军中早已安插进了许多我们的人。钱雄磊与肖思敏等人为了讨好你,给了他们足够的军权!”
纵然被控制得结结实实,晋麒挣扎着起看,看着倒在血泊中,气息越来越弱的婉贵妃狠狠说道:“老夫几十年的心血,全都葬送在你的手中!就是因为你,晋家上下百十口人也要被牵连,京外几万将士因你的泄私恨而要断送性命!愚蠢的妇人,愚蠢致极,老夫岂能容你再活在这世上!”
陈仲一步上前,扬起一只手狠狠地几巴掌扇在晋麒的脸上,只将他扇得眼冒金星,嘴角渗血,“放肆!这其中的种种,与婉贵妃有何干系!晋麒你好歹毒的心!十几年前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兄弟,如今连他唯一的女儿也不放过!你岂知,晋家如今上下百十口是你因你自己的贪心而要陪你一同赴死,京外几万将士也因你而丧命,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与婉贵妃又有何干!”
“小姐……”紫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整个宴厅。
陈帝慌忙弯下身去,怀中的女子已无了声息,陈帝痛苦地闭了闭眼,缓缓将婉贵妃怒睁的双眼合上,“小慧,你安心去吧,你的仇朕会替你报!”
“哈哈哈哈!”晋麒仰天大笑,“老夫算计了一辈子,到头了,竟被自己的亲侄女算计,报应,报应啊!”
“带走!打入天牢!着人看好,不准自裁!”随着陈帝的一声令下,立即有侍卫将晕死过去的钱雄磊等几位将军及晋麒等人捆了个严严实实。
正当侍卫要将晋麒带走的时候,然,正在这个时候,晋麒大喊道:“慢着!”
陈帝冷哼道:“何必再作垂死挣扎!到这个时候了,无人再会救你!”
晋麒并未看向陈帝,而是怒视着陈帝身边的张元道:“到了这个时候了,先帝临终前留下的遗诏,难道张大人还要再隐瞒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