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尚书令张元从侧门入内,同时陈帝屏退了左右,只余肖玦伺候在侧。
“张爱卿,此事怕是还需你多费心了,拨下去的这百万俩怕是多半不会到灾民手中。何况谢沛此人本就贪得无厌。镇压百姓这事,不可过硬,而谢沛一向骄横,更不会善待百姓,朕今日虽与他言明,不得调动军队,只怕到时他有诸**词。最后还需张爱卿出面不可,否则百姓更加暴乱不说,我大陈国的国之根本只怕也是要动摇了。”
张元自然知道今日陈帝密召他的重大意义何在,这一年多来,他也早已摒弃了原来自己的中庸自保,他与祁将军家,与整个大陈国的命运早已紧紧栓在一起。
于是立即道:“是,老臣但凭皇上吩咐!”
陈帝的面色冷冽,此时更是不能心安下来,虽然连张元都不知道,胡敏尚有一个儿子在世,更是不知道胡敏之子胡令云已经秘密前往蜀州。
为了确保万一,陈帝他必须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周全。
片刻后,陈帝盯着张元的脸郑重道:“你与祁爱卿是朕极信得过之人,何况现在你们两家已有联姻,朕希望今后朝堂之事,你与祁爱卿还需多多分担才是。”
张元故抬头看着陈帝道:“皇上,请放心!”
陈帝见他这般回答,眉眼挑着笑了笑,他知道张元和祁云山二人实则聪明得很,只是往昔都擅于把一切看在眼里的事情隐在内心罢了。
陈帝点了点头看着张元道:“今日朝堂上的事,你也看到了,朕心里想什么,想必爱卿也清楚,且朕从未隐瞒过你们半分。”
张元点点头道:“如今朝廷之中,过半乃是晋侯爷之党!皇上若想早日夺回皇权,则步步瓦解他的根基已经势在必行!而这其中,最为重要的乃是掌握全国财政的户部!”
陈帝点头道:“没错!如今我大陈国一年的财政收入便是几万万俩,而这几万万俩雪花银,能真正用到民生与国家的发展之上的又有多少?虽然我大陈国建国以来,一直据于中原,可边境几个小国的国力亦不可小觑!这户部尚书乃是当家的第一人,这其中之重要,自然不言而喻!”
张元轻声道:“皇上,您吩咐老臣做的事,老臣已经安排好了,此去蜀州……”张元在陈帝的耳边低低细语了许久。
陈帝点了点头道:“嗯,如此甚好!另外,那边朕也已安排了人过去,先行之事,他自会知道如何做!不过,朕希望你先不要与他联系,毕竟你在明,他在暗,有许多事情,朕还需要有这么一个人去安排。而这之后的事,则需要你与祁老将军二人共同完成。”
张元疑惑,自己心里反反复复过了几遍均不知是谁。
陈帝微微一笑道:“你不知道也好!毕竟你与祁老将军等人均在明处,晋麒之党有多少眼睛盯着你们!”
陈帝复又叹道:“晋麒这十余年来,把控朝局,也非一朝一夕之事,何况他的势力只怕不呆呆是京城,地方州府多地均是听命于他,朕要步步瓦解他,谈何容易啊!所以,张爱卿,既然已经想好要有所行动,那朕希望一击便中,行事中还需万分谨慎方可。”
张元盯着皇帝的双眼,慎重道:“是!臣遵旨!”
晋候爷府
“晋候爷大人,下官承蒙晋候爷器重,万分感念!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户部尚书谢沛适时的将厚厚的银票塞到晋候爷手中。
晋候爷拿手一捏笑道:“谢大人是明白人,难怪这几年以来,户部在谢大人的管理之下,越来越好!这一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谢大人,你可好好好地利用好哦!毕竟这三州受难百姓多达十多万呢!”
谢沛拱手施礼道:“下官谨遵首辅大人之命!”
晋麒复又道:“今年的灾荒比往年要更凶猛,受灾人数更多,谢大人啊,你此去需好好抚恤百姓,何况这向来有灾之地易出刁民。我已经手书了一封信给驻轧在蜀州五十里开外的蔡陪将军,遇事可以找他嘛,你的官印,还有老夫的这把扇子便是凭证!”
谢沛拱手道:“多谢首辅大人,还是首辅大人您考虑得周到啊!难怪先帝定要请您为咱们的这位皇上把关,说到底,当今皇上毕竟还太年轻嘛!哪能和首辅大人您比呢,想当年,您与先帝为大陈国拓展疆域,开疆辟土之时,咱们这位皇上仍在襁褓之中呢!”
晋麒微微一笑道:“谢大人不亏是户部尚书,我大陈国的二品大员,对我大陈国了解甚透啊!”
谢沛忙谄媚道:“首辅大人谦虚了,您为大陈国立下赫赫大功,举国上下又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出府后,谢沛身边的亲信乔华点头哈腰地说道:“大人,小的有个亲戚,家中就是开粮店的,您此次要去灾区发放的这些东西,他店里都有,您看……”
谢沛哈哈一笑道:“好啊,那可就再好不过了,本官本来还正发愁这么多东西到哪里去买呢。”
乔华哈笑道:“大人放心,我那个亲戚可是个明白人。”
谢沛负手走在前面道:“嗯,本官就是喜欢明白人,好事,好事啊!这样吧,你现在就带本官去看看。”
乔华忙哈腰道:“唉,好嘞,大人,您这边请!我那亲戚的铺子啊,不远,就在前面,您请!”
未过半个时辰,谢沛与乔华便到了乔华所说的那家粮铺前,只是这个粮铺实是小了点,谢沛看了看这半新不旧的铺子以及点头哈腰的乔华道:“就这里?你确定?”
乔华道:“对对对,大人您放心,他里面的东西啊,不差,也不少,您进里间就知道了,您这边请!”
谢沛双手放于背后,大步踱到里面,只是里面暗沉沉地,整个铺子里的粮食加在一起也不满二十车,这可差得远啊。
乔华的亲戚乔凤忙走过来将一张两万俩的银票塞到谢沛的手上道:“大人,您看,这些东西可还满意?只要大人您发话,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小人立马去办!”
谢沛的脸色明显暖和了很多:“确实是个明白人嘛,本官就是喜欢你这样的明白人。不错,这些东西很好,这样,你再去买些棉衣被褥过来,只不过,东西嘛,不用太讲究,过得过去就行了,我看你这里的这些东西就不错。”
乔凤忙道:“唉唉,好好,一切均听大人的吩咐!”
谢沛道:“可要抓紧时间,五天后,本官派人来取。”
乔凤哈腰道:“大人您放心,一切都给您办得妥妥的。大人您此去辛苦,小的能为百姓做点事,也深感荣幸!”
谢沛笑道:“哈哈哈哈,确实会说话。七百五十车的粮食,二百七十车的棉衣被褥,准备好了,这是钱,你看看够不够!”
乔凤接过只不过八万两而已,却忙道:“够了够了,足够了,哪用得了这么多啊。”乔凤说完,双从中抽出一张一万两的递到谢沛手上:“谢大人真的是我们老百姓大清官啊!”
谢沛边笑边往外走:“会说话,会办事,本官喜欢!乔华,此事你办的不错!你放心,跟着本官,以后前途一片光明!”
乔华忙道:“多谢大人提携!小的必将会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五天后,谢沛命人将三百余车粮食及一百余车的棉衣被褥在百来名官兵的押送下往受灾最为严重的蜀州出发,其余的命人押送到另外两地贺州及苍州。
只是,所谓的粮食已多少有些霉变,所谓的棉衣被褥也不知道那个乔华与乔凤二人从哪里弄来的,有太多的黑絮棉不说,有些竟还是破的,只怕这七万两采购这些东西,不足二万两吧!谢沛只当没看见,押着几百车的物资向蜀州进发。
谢沛到了灾地,却并不急着施灾,在当地官府的陪同下,好吃好喝地游玩了几日,才懒洋洋地命随从支起几个锅。
“不得哄抢,所有人需排好队,依次领好食物并在此侧登记,未登记之人,明日不得领取食物。”一小吏不断地重复着。
蜀州是此次受灾最严重的地区,随处可见饿死的人,到处都是插着草待卖的女子或是孩童,过半的商铺为免遭哄抢都关闭着,各个角落里卷缩着的是毫无生气的老弱病残,往年热闹繁华的都市,在这时显得尤为萧条与凄凉。
而负责登记的三五个小吏,更是对这样的登记即恨却又不敢吱声,故然火气亦是很大,对来登记的难民,没个好脸色。
受灾的人太多,越来越多聚集的灾民让谢沛看了实在是头痛,有哄抢的,有哭闹的,有因分得粥的多少稀厚或馒头大小不均打架的,乱糟糟的一片,士兵虽抓了几个,却仍未控制住场面。
谢沛早已不耐烦,命人撤了馒头摊,只舀半勺稀到不能再稀的粥汤给灾民,为此未分到馒头的灾民们情绪更大。
“凭什么我们没有馒头,就这些汤汤水水的,够吃个什么?我们要吃馒头,快点发馒头给我们!”
“对,快点发馒头,我们不要喝这些汤汤水水,里面连一粒米都没有!我们要吃馒头!”
民众中有人带头砸了一个碗,于是乒乒乓乓,几十个碗砸了一地,顿时地上到处都是瓷片。
“不准闹事,不准闹事!”谢沛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可众多的人群,早已将他的声音淹没。
一时场面有点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