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华闻言,却是立刻一怔:“怎么会这个时候就有旨意传来?”
“小姐,要接旨也是侯爷去接,您身子不好,才受了伤,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想来皇上不会怪罪,您躺着休息就好。”紫衣在一旁开口道。
“不,这旨意应该是传给我的。”古月华喃喃道,脸上表情很是复杂。
紫衣闻言,登时一怔。
果然没过多久,锦安候便亲自带着高公公上她这院子里来了。
“参见侯爷!参见高公公!”两人一进门,院中仅剩的几个奴仆包括紫衣,全都跪下来请安,但所有人凑一块也就稀稀落落的那么几个,情景瞧起来凄凉的很。
高公公一见,眉头立刻一皱:“侯爷,二小姐身边空缺的位置,您还没有补?“
”这才刚进门。没来得及啊!“锦安候连忙道。
高公公却是点点头,道:”得抓紧了。皇上对这件事情非常看重,对了,倘若侯爷事情繁忙,不如替二小姐挑选身边丫鬟的事情就由老奴来代劳如何?“
”这怎么敢有劳公公呢?“锦安候听了这话,心中咯噔一下子,脸上立刻挂满了笑容:”其实在回京的路上,本候已经仔细的将小女身边的人手都安排好了,只差最后给华儿瞧一瞧,这事儿就成了。“
”原来如此。“高公公闻言,定定的瞧了锦安候两眼,便不甚在意的将此事给隔过去了。
二人迈步,进了芷蘅院上房。
高公公这次来,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亲眼看一看古月华伤到了何种地步,这也是皇上给他的交代。他单刀直入的就跟锦安候说了,丝毫也不肯浪费时间。直接就去了古月华的卧室。
高公公是太监,倒也不必避嫌。
古月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在两人进门之前,她就已经由紫衣搀扶着从床上坐起来了,身上披着厚重的披风,就只有一张面孔是露在外头的。
“爹,高公公,你们怎么来了?我,我身子弱,就不给你们请安了,请高公公见谅……”古月华有些虚弱无力的道。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她来了例假,原本小腹就隐隐作痛。不用装,她也像一个病人。
高公公见了她如此模样,却是狠狠的吃了一惊:“二小姐,您怎么会病的这样重?之前四皇子进宫禀报的时候。说您的身子已经恢复了大半……”
“这不是坐在马车上颠簸了一路嘛!就是一个四肢强壮之人,都会吃不消,更何况华儿还是一个才经历生死浑身是伤的弱女子呢?”锦安候在一旁插嘴道。他还不知道古月华来了例假的事情,虽然见她这个模样也很是吃惊,不过他很快就脑补了原因。
“原来是这样。”高公公感慨万千道:“二小姐要多多保重身子了,不然,皇上可是会担心的啊!”
锦安候在一旁听着这话,不知道怎的却是狠狠的皱了一下眉头,可他仔细去想,却是找不出这话的任何破绽来。
“皇上操心家国天下,哪里有时间来操心我这小小女子?我也不敢让皇上担心。高公公言重了。”古月华闻言。淡淡答道。话中意思,同样意味深重。
高公公不由的一呆。可他毕竟老奸巨猾,下一刻,脸上便重新绽放了最美丽的笑容:“二小姐说的是,不过您是锦候的女儿,皇上看重,这也是应当的。”
古月华笑笑不语。
高公公见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当下打了一个响指,很快,从门外便走进来好几个太监来,手中皆都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镂空雕花,镶金嵌玉,十分漂亮。
光看这盒子锦安候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一定不是寻常货色。果然,高公公一开口,便让他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二小姐,皇上念您这次遭受了大难,所以便命奴才送来天山雪莲二十支,玉髓膏药三瓶,千年人参十支……”
他絮絮叨叨,念了足足有十几种,全都是这世上千金难买的珍稀药材。上丰沟扛。
这下不光是锦安候吃惊,就连古月华也不由的呆住了。
皇上这是做什么?她只是受了一点轻伤而已,为什么他就送来这么多的东西?
她看向那些太监手中捧着的锦盒,再结合高公公刚刚意有所指的话语,古月华心中有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这预感,让她有些作呕。
然而高公公念完了礼单,却很是得意,他笑意盈盈的瞧了古月华与锦安候各一眼,笑道:“侯爷,二小姐,皇上命咱家送来的东西咱家可是一件不漏的全送来了,侯爷,请查收一下。”
“高公公行事,本候信得过!”锦安候说着,一挥手,立刻便有侍卫上前来,接过了几个侍卫手中的锦盒。
高公公便站起身了身:“罢了,咱家这就回宫去了,原本皇上派遣咱家过来,是想让奴婢带着二小姐进宫一趟的,可惜呀,她竟病的这样重,所以这话,我就不提了!回头皇上面前,咱家会替二小姐与侯爷多说好话的。”
“那多谢公公了!”锦安候听了这话,脸上不由的一僵,笑的很是勉强。
高公公将头转向了古月华,微微一笑,道:”二小姐,您就安心的将养身子,可千万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了,至于那些胆敢在京城周边埋伏杀人的刺客之首,皇上会亲自彻查此事的,二小姐放心!“
“皇上要亲查?”古月华听了这话,不由的一呆:“不是原本定的是四皇子殿下么?”
“四皇子从旁协助,皇上亲自彻查。”高公公笑眯眯道:“这也是,皇上对侯爷的看重啊!侯爷,您说是不是?”
锦安候脸上笑容一僵,忙点头道:“你说的是!”
高公公这才笑呵呵的带着人扬长而去。
锦安候一路将他们送出锦安候府,等回来,他坐在古月华床边忽然就唉声叹气起来。
“爹,你怎么了?”古月华明知故问。
“华儿!你要是个男儿身,那该多好!”锦安候忽然抬起头来深深的凝视她一眼,感慨万千道。
“爹爹何出此言?”古月华抬眸问道。
锦安候深深的叹息一口气,凝视着古月华,沉声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女儿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古月华听了这话,目光闪了闪,问道。
“就是在竹楼那里,你跟我说,皇上他相信的人只有他自己!”锦安候深深的叹息一口气,道:“现在,我相信你这句话了,可是,有一样华儿你并不知道。那就是,皇上其实是一个相当固执的人。”
“所以呢?”古月华挑眉,她觉得,锦安候今日是要跟她讲述她的身世了。不过没关系,她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一定不会惊慌失措。
可锦安候定定的望了她两眼,却是猛的收住了话头,道:“没什么,你日后小心一些就是。你先歇着,爹晚点再来看你。”说着,他猛的站起身来,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屋子。
古月华还没来得及开口挽留,眼前就没有了锦安候的身影。
她无奈叹息一口气,正要闭眼躺下,眼睛余光却看见一旁的紫衣正双眼亮晶晶的望着自己。
古月华立刻问道:“紫衣,你想到什么了?”
紫衣定定的瞧了她片刻,却是神色凝重道:“二小姐,你有没有发觉,咱们这位皇帝的态度,好生奇怪。”
“是很奇怪,我早就发现了。”古月华想也不想的道:“可我琢磨不透,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真是让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说着,她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来。
紫衣定定的瞧了她两眼,却是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来:“二小姐,天下之大,没有人的权势能够大的过皇上的,你就不想得到这样的人的宠爱?”
“不想!”古月华闻言,立刻拒绝道:“任何事情都有对立面的,皇上的权势是大过所有人,可是他的孤独,却也是天下独一份!高处不胜寒的滋味,我可不想去体会!要真站在这样的人身边,那铁定也会被这份孤独与猜忌误伤!”
紫衣静静的听着,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来,她瞧着古月华,淡淡一笑,道:“你的说法很新奇,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个见到像你一样的人,面对皇上的恩宠,会露出嫌恶来。”
“不说他了!没劲!”古月华无聊的撇撇嘴,道:“快过来扶我躺下吧!还是睡觉最快乐。”
紫衣闻言,立刻过来扶着古月华躺下,替她将被子掖了掖,便转身退下了。
到了门口,她将琉璃叫过来在屋子里守着古月华,自己悄无声息的溜出了侯府。
靖王府里,当赵靖西静静的听完紫衣的陈述,一张脸立刻变得阴沉起来。
紫衣见状,不由问道;“王爷,您是不是也担心皇上对古二小姐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这行为,也太反常了一些!”
赵靖西的脸上充满了阴霾之气,乍一看好像暴风雨欲来的天气。过了良久,他才沉声道:“担心有什么用?这样的心思,他早就有了!只是我们一直都没有发现而已!”
“早就有了这样的心思?”紫衣登时吃了一惊!
“没错!就在那次皇上知道了华儿就是当年丁二小姐所生的孩子以后!”赵靖西沉声道。
紫衣听了这话,立刻抬眸道:“这皇上也太不要脸了一些!当年没有娶到丁二小姐,如今又对她的女儿有了这样的龌龊心思,要是丁二小姐泉下有知,定会对皇上恨之入骨!”
“他这样的行为没什么不对,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赵靖西勾起唇角,慢慢的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更何况皇上并不老,他也才五十七岁而已!这些年,年年宫中都会有新进的美人儿,哪一个不是十五六岁的青葱少女?宫中的妃子也都偏年轻,年老的除非是有子嗣傍身的,其余的你看哪一个不是已经许多年没有见到皇上了?”
“华儿过了年,就十五了。”赵靖西慢慢道,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很是复杂,有担忧,有忧虑,却也有着一丝欣慰。
从当年御花园相救,到如今已经五个年头了!他守候了这样久的花终于要开了!
可惜的是,似乎有不少人闻到了这花的香气,虎视眈眈的围拢在一旁,都等着想要揽她入怀。
但他怎么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呢?
没有人可以得到她!只除了他!赵靖西的眼眸里射出了坚定不移的光芒来。
紫衣听了这话,定定的瞧了赵靖西两眼,却是叹息道:“皇上也太不要脸了,根本就不顾人伦常规,可是锦安候又岂会同意?他一个女儿嫁给太子,另一个嫁给皇上……天啊!”
“锦安候就是死,也不会答应的!”赵靖西定定道。
紫衣听了这话,立刻点头道:“你说的不错!锦安候不会答应的,他现在属意的女婿人选是王爷您,现在,咱们要怎么做才好?”
“静观其变。锦安候不会答应,暂时咱们还没什么好可担心的,除非华儿进宫,那需要另说。”赵靖西淡淡道:“皇上既然对华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那他就会一力彻查此事,以求在华儿面前买个好,所以此事,一定会大白于天下,我们等着看结果就好。”
紫衣听了这话,立时点点头,可这时,她却又想起一件事情来,不由的问道:“王爷,你说皇上既然存了这样的心思,可他却先是要将二小姐许配给三皇子,紧跟着又是四皇子,这情况,似乎不是咱们猜想的那样啊?”
“你想错了!”赵靖西听了这话,唇畔当即露出一个充满讽刺的笑容来:“将华儿许配给三皇子赵钰之时,皇上对她还是有着一种父亲般的心态,他希望自己喜欢之人的女儿能有一个好归宿,可是华儿却拒绝了赵钰。这以后,皇上心中便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到四皇子赵淳,那完全就是拿来试探华儿心意的了,另外还有,将本王从华儿身边撵走。皇上惯会玩一箭双雕,这是他的手段!”
紫衣听了这话,自己将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却不由的佩服起赵靖西精准的推断能力,与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当下点点头道:“王爷说的是,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不能让二小姐入宫去见皇上。”说到这里,她的脸色登时一变。
“你想到什么了?”赵靖西不由的开口问道。
紫衣瞧了他一眼,略带担忧道:“今日皇上就派遣了高公公入府来探视二小姐的,那高公公话里的意思是,原本今日他就是想接二小姐入宫的,只是不巧她来了月事,身子正虚弱着,那高公公见了,便提都没提这话。属下担心,等日后二小姐身子骨好了,皇上还是会召她进宫,这可是谁都阻止不了的啊!”
赵靖西听了这话,不由的也开始沉思起来。
紫衣便不敢出声打搅他。
过了好一会儿,赵靖西才抬起头来,对着紫衣道:“锦安候与华儿都不是反应迟钝之人,皇上的心思,他们未必没有感受得到,你回去告诉华儿,叫她装病,能拖一时是一时吧!”说着,他却又叹息道:“早知道当初就不让皇上将华儿身上的婚约解除了,不然此时哪里还会有这样多的事情!”
“可是王爷,您始终都不愿意让二小姐受这份委屈难道不是么?”紫衣反问道。
赵靖西点点头,叹息一口气,道:“是,我是不想让她受这份委屈,想正大光明的娶她过门,可我太急躁了,要是再等一等,就绝对不会是现在的这个局面。”
紫衣无奈的瞧了他一眼,心想皇上的心思谁又能猜想到呢?
计划的再好,也扛不住这相继而来的突发状况啊!
“这件事情,需得要好好的想个法子才成。”赵靖西皱眉思索道。
“可也急不得,毕竟那是九五之尊的皇上。”紫衣一脸的担忧。
赵靖西听了这话,眸光闪了闪,却是没有多说什么。
……
因为小腹疼痛,古月华闭门不住,躺在芷蘅院的东厢房里整整醉生梦死的躺了三天。
第四天,她躺不住了,因为侯府里来了不速之客。
当紫衣急匆匆的将那个消息禀报给她听的时候,古月华足足的愣了有十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你是说,皇上穿了一身常服,亲自上门来了?”
“是的!此时正在前厅里头坐着,侯爷相陪。”紫衣点点头道:“因为不能靠的太近,所以我不知道他们谈论了些什么,对不住。”
古月华抬眸瞧了紫衣一眼,淡淡道:“你不用自责,这不关你的事。”
现如今,紫衣已经正式呆在古月华身边伺候了,她换掉了紫衣的易容,重新将自己易容成一个面貌清秀的小丫头,名唤琥珀,紫衣,已经是一个过去式了。
赵靖西身边唯有的两个贴身丫鬟紫衣与蓝衣,到如今是真的全部都已经名存实亡了。
不过她们已经淡出人们的视线很久,再也没有人提起过。
紫衣,不,已经是琥珀了,她瞧了古月华一眼,低低道:“小姐,现在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古月华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