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翼见他真个作势要抛那酒葫芦落地,连忙止住道:“小东西,说与你听,却也不怕。你可听说过,慈不掌兵。我知你跟汉王多年,对士卒极是不错,便是一队新拔给你的士兵,不用三五日,他们便当你兄长一般,无话不说的。”
“那是当然,我跟着汉王,有样学样的。部下没钱,我可以把自己的饷匀给袍泽,托人寄回家去给他们父母;行军之中,他们有人馋嘴,把水喝光,我可以把半壶水匀作四人喝;战阵之中,我从不叫‘兄弟们上啊!’我只叫‘跟我上!’他们和我亲,却是我拿命搏出来的情份,却也不怕说与你听。”刘破虏得意的说。
李云翼摇了摇头,一把从他手里抢过酒葫芦,才对他道:“但你可学不来汉王的决断,你能叫士卒去死么?你能明知是死,却叫他们去死么?你能么?不要犹豫!战机瞬间而逝,你现时便答我:能不能?”
“你身先士卒,便永远只是一员偏将的作派,为主将者,坐镇中军,从容分调兵卒,以正出,以奇合,岂能时时冲在前头?你能分身么?待你想也不想,便能答我这句话时,才来怪我不迟,你记好:明知是死,你能教麾下士卒去死么?”说罢再不理会刘破虏,绰了酒葫芦从容而去。
刘破虏站在那里,望着李云翼的背影,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半晌。才呼出一口浊气,无奈地笑骂了一句:“这个天杀的老东西!”说罢了,左右探头望了无人,便蹑手蹑脚行到西厢一个院子地后墙外,学了几声鸟叫。
过了一阵,那墙里的小楼的一扇窗里,桔黄的烛光亮了起来。接着便传来两声琴音。一个女声喜欢道:“刘郎,是你么?”刘破虏应了一声。又过了半晌,便有人担了梯靠在墙上,刘破虏在墙外紧张地道:“兰芝,你却要小心才是啊!”
这时墙头慢慢探出一个少女的身子,不是那卢绛的女儿还是哪个?只听她道:“刘郎,我,我虽也想见你。但,但这三更半夜,若让人撞见,可如何是好?你这半夜来寻我,有要紧的事么?”
“我要去出战了,今日出了府,便要等凯旋时,才见着你了。这对手镯本来想明日里再偷空送与你地,如今汉王点了我的将,明日哪有闲,现时便送来给你。”说着纵身跳起,双肘趴着那墙头,翻腕压上上身。把那手镯塞给了卢兰芝。
卢兰芝却急道:“好了,快下去吧,若让那柳秀见到,不知要怎么编排我们呢!”
刘破虏却笑道:“怕甚么?男未婚,女未嫁地。”便见卢兰芝着急,他却也就作势跃下,却突然伸头过去,用嘴在卢兰芝香腮上印了一下,才“嘿嘿”作笑跳下墙来,只是道:“说不得。便就埋骨沙场了。怎地也叫亲近过心上人儿了。”
卢兰芝在梯上急得要落下泪来,只是道:“你做什么?怎么的做这般轻薄的举止?”但想了想。却又道:“这样,这样也好吧,我若怀了你的骨肉,不论你有什么事,我必定把其抚养长大,也为你刘家传个香火……”
刘破虏年纪虽不大,但在军营厮混这几年,有什么不懂的?便是勾栏里,也随杜贞、李颜等人着去喝过花酒的,听了苦笑道:“兰芝,这样却是不会怀上孩子的,你放心好了,我去了,沙场上出力搏个功名,上报汉王之恩,下也好让你父正眼看我。你好好等我回来,便向卢公提亲!”
他转身行了几步,却听身后卢兰芝在唤他,回过身来,却见那卢兰芝在墙头哭得泪人儿一般道:“我知你视汉王和父亲一样,但我为了与你一起,却连我亲生父亲也抛一边了,你就不能把那汉王地恩典,从心头挪开么?那宋人,那宋人凶残,你,你便不能不要去么?横竖和家父说明了,若是父亲不允我等的亲事,你我去寻一处深山老林,好好过活,不比这强上百倍么?你时时都说要报汉王这个,要报汉王那个,你便不能为我着想一回么?”
刘破虏苦笑起来,只是对卢兰芝道:“若无汉王,我还在军中当一无名小卒,哪来和你的这姻缘?莫要胡言乱语,大丈夫生于乱世,便当开疆拓土,封狼居胥,流芳百世如那霍骠骑一般万民来颂才是,你难道愿嫁与一个,只知儿女情长,临事懦弱的无用之人?快上楼去吧,天寒,记得加衣。”
说罢咬牙默默快步离去,有一句话刘破虏始终没有说出来,若是他自己,他或者还可以要求留在吕奉先身边,吕布向来对他极好,想必是不会拒绝的。但便是因着卢兰芝,他却无论如果,都必须上阵去杀敌。
只因不单他刘破虏今日一切,都因着吕奉先而来;这卢兰芝满门操斩之时,若不是吕奉先派郭枵带了死士营救,早就成了刀下鬼了!是以他恋上这卢家小姐,便是受了汉王双份的恩典,他不上沙场,谁人上沙场?
行去吕奉先的百名亲卫背嵬军处,刘破虏便把不当值的人都叫了起来,掏了四张金叶子出来拍在桌上,只是道:“教人去买酒菜来,且去弟兄们一醉!”这百来名军士都是吕奉先转世后便跟着地背嵬军老人,和刘破虏极相熟的,今日知他放出去带兵,自然也代他高兴,便去叫府中仆役买了酒肉来,开怀喝了起来。
喝了几碗酒,刘破虏趁着酒意起身道:“诸位,兄弟我明日就要去领兵了,汉王安危,便尽系于各弟兄身上,原来大家都是汉王使熟了的老人,响鼓不用重锤敲,是不须我多话的。但兄弟我今夜,却总还是要多嘴说上几句!”
(二更完毕,咳得太利害,我去睡下算了。明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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