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冲撞事件一周前。
孤身一人来到冰岛的长空浩意敲开了一间远离城市位于黑色海岸线边上的屋子的木门。
门开了,屋子里的男人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就像一头棕熊。他让开路让长空浩意进来,随后又警觉的探头看了看外边这才关上门。
“就你自己?”很难想象在这种极寒条件下居然还有人住在地表。
长空浩意看了眼面前这个壮汉笑着道:“不然还能有谁?反正一个人来是送死,一群人来也是送死,没所谓了。”
壮汉给长空浩意倒上一杯烈酒,然后自己对着瓶口灌了两大口道:“也许会有转机呢,不见得非得你死我活。”
长空浩意却说道:“先生只给我了一周的时间搞定他,我从南海过来这边已经用掉了五天,你觉得我还有心思和他坐下来聊?再者说了,他可是活了几千年的怪物,我说的那些话在他听来肯定特别的幼稚。”
壮汉明白了,他起身回卧室取了一样东西回来。
那是一只红木匣子,大小看着应该可以装进一把小提琴。
长空浩意瞥了一眼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圣剑?”
壮汉默不作声的打开盒子,盒子里放着的确实是一把颇具中世纪欧洲骑士风格的古剑,不过它早已断成了几截,而且满身岁月痕迹,看上去完全就是破铜烂铁。
“这东西是我从特里斯坦手中求来的,他本意是直接交给先生,但我觉得你可能更需要它,所以就把它带来了,或许有了它,你还能有和他对话的资本。”壮汉说出了一名圆桌骑士的名字。
但很显然,他口中的这名圆桌骑士是传承者。
长空浩意点点头:“老绅士还是挺靠谱的,就不知道这把用圣杯碎片打造的武器真的能与‘神’一战吗?”
壮汉只说道:“试一试就清楚了。”
长空浩意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笑了:“呵,你说的对。”
……
隔天,长空浩意背着箱子作别这神秘的汉子踏上征讨旧神化身之路。
据说此人早知道今天会有人来找他麻烦,所以很早之前就在冰岛腹地某处等待来犯者。长空浩意驾驶雪履车一路向北进发,终于是赶在当天应该是日落的时候抵达了此行的终点,一片白茫茫的原野。
这里的白不是因为风雪的积淀,而是一种奇异白色小花闪烁的微弱荧光。
长空浩意从箱子里拿出断剑,握住剑柄的时候,断剑的碎片居然瞬间与剑身贴合并还原为一柄完整的骑士长剑。只可惜了,长空浩意现在身边没有重装的战马,否则他真打算在这白茫茫的原野上来一次骑士冲锋。
拖着长剑走下雪履车。
原野的中心,以古铜绣满月纹面具遮住上半脸颊的女人手持一把银色长镰背对着长空浩意。她身量高大,约莫得有两米三左右,足足高出长空浩意四十厘米。
瞧见这身着修身白色长袍的神秘化身,再想想之前闻人静雪拿来的照片,长空浩意苦笑一声,暗忖:‘果然这妮子又在耍我……’
深吸一口气,长空浩意摒除杂念,缓步走向那“旧神的化身”。
在他前进十步的时候,女人忽然轻声问道:“你觉得人类最可贵的品质是什么?”
长空浩意闻言停下了,他本不想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也觉得大战之前的交流纯属矫情,可是一想到自己极有可能一动手就被对方瞬间斩杀,长空浩意便停下脚步敷衍道:“您指的是,爱?”
说出这答案,长空浩意就觉得过于老套,他本想找出一个更有意思的答案,却没想到张口就来了个“爱”。
女人笑了:“咯咯,你这样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也会相信所谓的‘爱’?”
长空浩意听到这话不高兴了,他冷笑道:“刽子手也是有自己的立场和坚持的,怎么能说因为我杀了许多人该杀的人,我就不懂‘爱’了呢?难不成,您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女人摇了摇头,她又问了一个新的问题道:“你觉得一个人的死亡意味着什么?比如你,如果你死了,会有什么意义吗?”
“意义?我不想那么多的,先生给我指明方向,我就按着他指的方向去走就行了,意义什么的……对我来说,没什么关系。”长空浩意说话的同时又悄悄的向前挪了几步,不知不觉间已经又向前走了十步,但此时距离那女人还有三十步的距离。
两人虽然隔着很远,却因为彼此都非凡人,对话起来也没什么障碍。
女人听到长空浩意这样的回答,不免叹息一声:“连自己存在的意义都不清楚,又何来立场与坚持?你不觉得可笑吗?”
长空浩意听到这话并未恼怒,反而说道:“可笑的不是我,也不是我的死存在的所谓意义,可笑的是这个世界,是这糟糕的,令人绝望的世界,而至于你说的,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没有立场……唔……那你错了,我知道的,我的意义是为了填平一条阴暗的沟壑,只要踩着我们前行的其他人能够开创一个更好的未来,他们今后如何评价我都没关系,这就是我的意义,这就是我的立场和坚持,所以咱们能不能别废话,我是来杀你的,可不是来陪你聊天的。”
“杀我?”女人忽然转过身,银色镰刀随手一挥又立在了身后。
那镰刀划破空气的锋锐之响令人胆寒。
长空浩意终于看清了女人正面的样子,不过那奇怪的面具遮住了她绝世的容颜。
‘这就是‘旧神的化身’啊?果然……比我想象中的要漂亮多了。’长空浩意在心底感叹。
“对,杀了你,找到最后一位‘旧神’得下落,这样我们才有可能让这个世界得到重生,我说的足够清楚明白了吗?”长空浩意有些不耐烦了,不过他没有急着进攻。
旧神的化身是个女人对长空浩意来说也不算是很意外。
甚至他觉得,对方可能压根就没有性别,只是看上去偏于女性化罢了。
‘等身高的银色镰刀?这种兵器可不是一般人用的来的,但如果用的足够好……那就麻烦了……’长空浩意一边和女人对话,一边在心底衡量着双方的实力差距。
女人听闻长空浩意来杀她的真实目的后,突然笑了起来。
可那空灵的笑声里分明夹杂着哭腔,完全是病娇的悲鸣。长空浩意眼神逐渐凌厉,他知道对方已经动了杀念,下一刻就是手底下见真招的时候了。
“咯咯咯咯……”女人笑的时候,周围原野中若隐若现许多孩子的身影。
天空中原本晦暗的漆黑被紫色的氤氲取代。
不但原野变得更凉了,黑暗散去后,整个世界都清晰了好多。可惜还是看不到太阳,长空浩意心底小小的有些失落。
“杀了我就能如愿?”女人突然问道。
长空浩意点点头:“先生是这么说的。”
女人点点头:“真有趣……我越来越好奇你口中的这位‘先生’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了,不过……他应该挺厉害的,起码在给你们洗脑这方面,他很优秀。”
听到洗脑二字,原本还算沉得住气的长空浩意一下子就被激怒了。
一手持剑,一手握拳的长空浩意沉声道:“先生的大义是不容许你这般亵渎的,你只不过是那些凌驾万物之上的外来者的一个化身罢了,你根本不懂得这个种族的痛,你也没有资格评说太多,所以……到此为止。”
话音一落,同样只是穿了一身白衣的长空浩意已经冲了上去。
他的速度极快!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三十米的距离眨眼就到。
手中的长剑划出数道寒芒,空气似乎都被瞬间切成了碎块。始终平静从容的女人只是微微后撤一不,立于身后的镰刀在身前转动几次便挡下了长空浩意这突进一击的全部攻势。
而后不待长空浩意再次发起暴风雨般攻击,女人就冲着长空浩意微微一张嘴。
长空浩意眼神一动,左手向腰间一探再一抽,跟着只听“嗡”的一声响。长空浩意已经被击退出去数米远,在他身后,开满小花的原野出现了一片半月形的荒地,那些花花草草全都被连根拔起。
‘脉冲攻击?!好家伙,人形自走炮啊!’长空浩意收起挡住这一击的软剑,跟着再度欺身上前。
双方兵戈相向,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转眼间的功夫,大片原野已经被毁的不成样子。可直到长空浩意虎口炸裂,累到气喘,都没见那女人伤到分毫。
她像是在和长空浩意消磨时间。
清楚仅凭现有实力根本赢不了战斗的长空浩意将骑士长剑插在身旁,跟着从怀里掏出一样小东西吞了下去。
女人就这么看着他,随后略微讶异的问道:“你吃了什么东西?怎么好像突然变厉害了一些的样子?”
正承受着拟态结晶虫噬咬的长空浩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身体颤抖,脖子上、额头上青筋暴起,痛苦到仰天长啸。
女人却只是歪了歪脑袋,自语一声:“用得着做到这种程度吗?”
长空浩意并没有听到这句话,他也清楚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对方根本不屑于利用这种机会杀了他,所以他就干脆给自己多一点适应的时间。
拟态结晶虫是长空浩意从鸠山楪奇手中拿到的用于突破肉身极限的“毒药”,它可以在极短时间内让长空浩意拥有有若超人一般的体魄和速度,却也同时会彻底毁去长空浩意的身体基础。
等到这些拟态结晶虫将长空浩意身体内的亚形态聚变核心消耗殆尽,等待长空浩意的就只有死亡。
不过为了杀死旧神的化身,一命换一命,长空浩意觉得还是挺值得的。
就是不知道鸠山楪奇有没有骗他了。
“这东西学名叫拟态结晶虫,别名叫‘弑神之力’,据说吃了它可以在短时间内让我这样的凡人拥有抗衡神的力量……当然,这都是先生麾下那些科学狂人的说法,具体是否有这么强,就得看着一战,我能不能赢了。”长空浩意适应了一会后缓缓道出了答案。
女人点点头,镰刀一挥,抖出一个半月直斩向原地未动的长空浩意。
长空浩意见状也不闪躲,只凭肉身抗衡。
下一秒,原本应该是被一击斩成两段的长空浩意完好如初,甚至就连他身上的衣服都没怎么再损坏。
女人看到这一幕终于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长空浩意很满意,不过他不能再拖下去了,鸠山楪奇说过,他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半个小时如果结束不了战斗的话,建议直接自爆,省的被结晶虫吃空了内脏,痛到死去活来。
于是长空浩意再一次发动了进攻,而且这一次他手中那被骑士长剑似乎也一样被唤醒了一般。一人一剑奔向神明的化身。
夜幕下,光影交织,来来回回。
大地被撕开数百米的裂口,雪白的原野变成了凌乱的涂鸦。
当长空浩意的长剑刺入女人的心脏,同时自己也被女人手中的镰刀斩去头颅的时候,长空浩意笑了。
他知道自己经此一站必死无疑,可他做到了。
看到那女人惊怒的神情,长空浩意再无留恋。
他的头颅落地时,女人也扶着贯穿她心脏的长剑缓缓跪倒在一片白色的花丛中。
经过特殊义体改造的长空浩意身首分离后依然能存活一些时间,不过他没有看向那女人,更没有和她拌嘴,说些无趣的废话,而是如获解脱一般凝望着那氤氲着紫色光芒的奇异天空沉默不语。
“砰轰!”
极远处,一生枪响。
两秒钟后,正在试图将长剑从心口拔出的女人头颅炸裂。
到这时,她才算是真的死去。
但枪声并没有就此停止。
“砰轰!”
又是一枪!
这一次子弹命中了女人的右臂,那手臂整根炸裂开的时候,银色的镰刀也终于变得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