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苏的过程比想象中要简单的多,当人类发现幽能波形的时候,记忆的迷宫就已经向人类敞开了大门,现有的技术可以很轻易的完成意识灌输和管理。
所以,想要让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躯壳苏醒,不需要很麻烦的程序,只用一个按钮就可以搞定。但这种简单背后的复杂还是很庞大的。
而且,从幽能波形被发现可以用于干涉他人记忆系统之后,帝国和联政体都已明确将其列入最高法案,予以绝对禁止。但实际上,因为幽能波形的应用范围逐渐拓宽拓广,技术层级也步入成熟,甚至有部分基础功能已经向民用化普及,所以针对记忆改造和干涉的暗面封锁,帝国和联政体经过多年努力也仍旧无法做到绝对禁止,只能在一定原则基础上去遏制。
现在,韩文生所负责的图拉雅计划,就是世界范围内最大的记忆干涉实验基地,这已经不是违法了,而是完完全全的对自由、对人性的讽刺和奴役。
对于这一点,韩文生并没有感到不安,因为在选择接受这一切之前他就已经在那十个小时的等待中把一切可能要面对的想清楚了。
“图拉雅再启动完成,第二型原本胚胎开启唤醒。”
…………
纪元历90年1月23日
阑姗苏醒后的第二天,她现在已经可以断断续续的去理解和正常的理解事物本身了,但仍有无数的疑惑集聚在内心里。
尤其是她现在的状态,还有韩文生的死而复生。
这个男人好像真的疯了。
在22号,阑姗恢复基本认知后,韩文生开始手舞足蹈,不知道是在庆祝什么,总之看上去很怪异。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韩文生后续的行为,他开始当着阑姗的面哭泣,一边哭,一边用匕首摧残着自己的身体。
自残的行为让阑姗很难接受,可韩文生就这样自顾自的不断的用匕首在身体上划开口子,好像这么做可以让他得到解脱一样。而从反应上,韩文生的确像是获得了解脱,他的灵魂在挣扎,在挣脱,对于存在开始不断的反复的出现否定的病态现象。
阑姗曾经试图问出一切的缘由,然而韩文生却用一种无比悲悯的眼神看着阑姗,带着自嘲和疯癫一样的笑容。
韩文生在阑姗面前发了三四个小时的疯才满意的离开。
而且他走的时候,完全变成了正常人,所有的疯癫和怪异全都不见,剩下的只有冷漠。
这时的阑姗还没有在意识上产生对90年1月22号这个时间点的概念。
不过第二天,阑姗在疲惫中再次苏醒的时候,又一次看到了韩文生。
这一次,韩文生没有继续自残,他站在很远的地方,双手插兜,面对这阑姗道。
“今天是纪元历90年1月23号,第二批元本胚胎成样已经完全销毁,累积七十七批次,共计五十七万四千二百九十一人被销毁,第三型第一批次一百二十二万人开始投放,目前是第一天,昏日城邦的第一天,也是你大婚的日子。”
“大婚?”阑姗的记忆系统已经脱离了那股神秘力量的掌控,她正在努力记起一切。
“你今天很漂亮,冷虹也荣登君主,他高傲的样子,就像拜伦的诗中所描述的,‘吾乃万王之王是也,盖世功业,敢叫天公折服!’”韩文生自顾自的说着,当说出那首诗的时候,他闭上眼,高举双手,似乎在迎接那荣光一样无比的自豪。
阑姗闻言后,有些莫名的指正道:“这不是雪莱的诗吗?”
韩文生微微一笑,他睁开眼,看着阑姗,没有丝毫惭愧,反倒有些窃喜。
“你们的孩子已经在孕育,可是整座城市的末日却早已降临,这种延续到底为什么?是谁决定了凡人的生死?是剥夺者手中的武器?还是奴役者挥舞的皮鞭?亦或者是恶魔给予的诱惑?甚至天使带来的福音?”韩文生开始如舞者一样漫步向前,他步态优雅,语调激昂。
阑姗的思绪被完全搅乱,她还没能完全适应这种快速的递进思维,因此她只能看着,看着韩文生去演绎这段好似彷徨一样的呐喊。
这是舞台剧吗?
阑姗想否定这个概念,韩文生那样的人怎么会做出这么羞耻的事情呢,可是这个脖子上印有03的韩文生就是这么做的。
“你可以回答吗?你可以不回答吗?”韩文生停下了,他认真的看住阑姗问道。
阑姗十分窘迫的答道:“对不起,我好像不太明白你要表达的是什么?”
韩文生愣了一下,显然他没有预料到自己的诠释已经彻底沦陷在个人的境界之中,忽视和不尊重让他被曲解为疯子,而不是天才。
于是他谦卑起来,放低了姿态。
用温和的语气问道:“那这样,如果死神在你我面前放下一把匕首,并告诉我们,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另一个人必须下地狱,你会怎么做?”
“我?……我……”阑姗觉得这种纯粹假设毫无意义,但为了尽量配合,她还是用了比较贴合理性的现实来答复。
“我会争取先拿到匕首!”
韩文生拍拍手,示意阑姗继续。
阑姗想了想,还要描述细节吗?难道他没听懂我的意思?
从目前的回应上看来是了,韩文生的确在期待。
于是阑姗勉强配合补充细节。
“然后我会杀了你,这样我就不用坠入地狱,我可以活下去。”
“那罪孽呢?”韩文生听完后点点头,跟着迈步上前。
“罪孽?”
“对!罪孽,你不会感到罪孽吗?”
“可这不是一种假设吗?而且你也说了,死神给了我们选择,我想正常人都一样学会争取才对吧?”阑姗有些慌。
“假设?假设并不是空想啊,死神才是空想才对,那么,这也就意味着,一个正常人为了生存,都会选择抢到匕首,然后杀掉其他人对吗?这种观点已经不是理性了,而是极端了。”韩文生的话不像是在反问阑姗,因为他在不断的提问并回答,这是自言自语。
阑姗想了一下后答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学会奉献不是吗?然后让你杀了我?”
韩文生愣住了,继而大喜过望,他又迈进了一些。
“不不不,你和我只是为了区分两个个体而已,相对来说,你我之间是一样的,所以如果你选择退让,而我杀了你,结果和你杀了我,没有什么区别,罪仍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