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暗主的势力范围暗影, 一方优雅别致的四合庭院,烛光摇曳的屋内,映着两道修长的身影, 刀削般刻印在洁净的墙面上, 带出点点凝重幽然的味道。一张精致的雕花银钩软床上, 躺着一位拥有惊世姿容的女子, 如妖精般妩媚灵致, 却因紧闭着双眼而显出一丝娇柔,一张脸白皙到有些微的通透,如此惹人怜惜, 一袭绯红的纱衣恰恰衬托出她完美的身姿,只是胸口处一抹殷红格外刺眼, 紧抿的嘴角有擦拭过的鲜血的痕迹。
两名男子一个站于床前, 一个坐于床缘, 一个是双眸邪性如黑曜般闪烁却溢满悲痛,一个是眼含愁水清清淡淡, 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情致。
“她真的没救了?”御枫然的声音依然沙哑,多了几分无力的沧桑感。
楚歌把搭在女子脉搏上的手收回,轻微地摇了摇头,“她中的是烟罗十四碎,如果没有运功是没有毒性的, 一旦和人交手, 十四式后便会全身血液逆流, 真气倒行, 武功尽废……”
“十四式?哼, 看来五王爷早就预料到了,”御枫然的脸上一闪而过邪魅的笑, 似要将人蚀骨销魂般,眼神中带着凌厉,“如果她在十四招内杀了父皇,便不会有这之后和突然闯出的红衣人的对招,为什么我完全没有想到?”
“这不是你的错,我们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只道是五王爷城府实在太深了。”
“如果用血影也不能救她?”
“这味烟罗十四碎是经过特殊加工改良的,里面有和血影相抗的成分,若用血影,七日七夜后她若能醒来,便是无碍,若不能,便是……”
“你用吧,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不会放弃她的。”御枫然的眉目间是坚定地神色,让人不可抗拒。
楚歌抬起头和御枫然对视一眼,便是极度默契般,拥有同样的坚定神色,若是萧澜死了,这个世界便再无光彩。
七日七夜,可想而知银风国的政局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五王爷十万大军兵临城下的威胁与压迫,朝堂上众位大臣的倒戈相向,以及近乎是孤身奋战力敌□□雄的皇上……御枫然来回奔波于地下暗组织与皇宫之间,试图力挽狂澜回复国态,忙得几乎没有时间来暗影看一眼心爱的女子。
唯有楚歌日夜守候在伊人床边,为她把脉观察情况,一双清澈无波的眸子痴痴地望着床上人儿,彷佛用尽此生所有力气,也要把她刻入到脑海,埋藏在心底最深处。
终于到了最后一天的夜里,楚歌依旧坐在床边,身上是才换过的干净衣裳,一袭纯如水的淡色青衣,脸容白皙,却看得出明显的消瘦,一双如流水般的眸子泛起点点微澜,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之后,楚歌从衣服内侧取出一方精致的锦帕,轻轻于眼前展开,一圈淡色的暖融橘光笼罩着锦帕,帕上是一行行细密的文字,用醉花国古语编纂而成的文字,亦是只有历任太子才有资格学习和看懂的文字。
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动锦帕右下方的箭头,锦帕内的文字便如翻页般转换,这里的每一字每一句对于自己来说都是天大的秘密,从介绍灵犀的夜葵门开始,到陌川城的地图,虽然自己从没见过如此神奇的锦帕,甚至在初见它时内心里是极大的震惊,但还是感谢青冥从灵犀,或者说是萧澜身上偷走了这方锦帕,然后交给了自己,只是至今萧澜都没有向自己取回,是不知道锦帕在自己身上,还是不小心忘了这茬事?
楚歌淡淡地微笑,抬起头看了床上人一眼,复又低下头,此时锦帕上的内容已被翻阅到最后一页,楚歌牢牢地看着这上面的文字,虽然已经看了千百遍,虽然早已铭记于心,但,那里的每一个字,对于自己来说到底会有多大的影响?唯一明了的是,若是萧澜从这个世界消失了,自己也会一同随她而去的吧。
手里轻握锦帕,脑海中不断闪过有关萧澜的一切片段,凝视着她白皙无暇的脸庞,耳边是时间滴答流走的声音,如此静谧安然的一个空间中,忽然出现一道紫光,光的来源正是萧澜胸前的琥珀项链,拥有暗泽琥珀色的通透灵巧的吊坠,被一束幽幽紫光包围,楚歌本能地想靠近看得更真切,却被越来越强烈的光芒反弹,一股强大的力量把自己弹出了离萧澜三米之外。
等再次看向床上之人时,早已淹没在一片幽紫的冥河中,彷佛有什么东西碎裂飞散,轻划过自己的脸颊,浓密的紫光如一片古老幽深的丛林,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与抗拒力,矛盾而奇幻,与此同时,本是握在手中的锦帕却自发地脱离了自己的手心,漂浮到紫色的空气中,被缓慢分解成碎片,而后消失不见。
楚歌清澈的双眸中俱是震惊,眼前这幕到底是什么情况?锦帕为什么会不见?萧澜又如何了?这样想着,竟是不知不觉一步一步地走向锦床,才发现空气中的紫色光芒渐渐微弱,阻力也跟随着渐少,只四五步间就来到了床边,看着床上依然陌生的面孔,心里竟是涌起了滔天巨浪,眼神呆滞地看着床上之人。
绣绢丝绸质料的绵软锦床上,躺着一名拥有清秀脸容的女子,没有灵犀的妖娆妩媚,却多了几分细致婉约,如回忆中的美好辰光,让人眷恋流连,双眸紧闭,修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覆在眼睑上,带出一丝柔和的线条,眉依旧是那烟柳眉,只是面前之人看起来隐隐有几分灵动的气质,最让人惊诧的,莫过于那头长及腰部的卷发,黑色的犹如波浪般拥有完美弧线的卷发。身上是之前换过的紫色绸衣,如今换了一个人,却也是天衣无缝般人衣绝配。胸前的琥珀项链早已不见,只留了一抹微弱的紫光,萦绕在周围,鬼魅而灵异。
本是等待生与死的第七天夜晚,却没料到事情演变成这样,楚歌呆坐在床缘,看着床上之人截然不同的容颜,一瞬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也就在同时,房门被打开,楚歌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到一脸焦急大踏步进来的御枫然。
御枫然着一袭浅黄色丝绸薄衫,一如初见时那般明媚如温暖的阳光,只是额前有几缕碎发,晶莹的汗水从脸颊滑落,添了几分疲惫与憔悴,双眼直视床上之人,一刻也不曾离开,待于床前站定,看清了那张婉约隽秀的面容,却也是惊呆了般没有任何话语,眼眸中的焦急与不安渐渐转变为狂热的惊喜,激动地坐在床头,眼神痴迷地看着床上之人,嘴里喃喃唤着,“萧澜,萧澜……”
“她……是萧澜?”楚歌一瞬间有些迷惑,但想到那方奇怪的锦帕,以及上面记载的最后一页的内容,自己猜测了许久的“穿越”二字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明朗起来,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萧澜吧。
御枫然没有回答,却是伸出略微颤抖的手抚上了女子的脸颊,那如暖玉一般光滑温热的触感传达到掌心,“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你来之前,她的周围出现了一道紫光,等紫光消失,她就已然换了一副面孔,”楚歌一边思索一边回答,额间两道剑眉轻皱,“还有一个地方,就是她胸前的琥珀项链也一同消失了。”
御枫然的手从床上之人的脸颊滑落到胸前,轻抚那一片雪白的肌肤,唇边溢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却也不在这个问题上深入,只是调转话锋道:“楚歌,你看看她的毒解了没有。”
楚歌听闻,早已恢复了常态,专心地为女子把脉,只刚把手搭在那只细细的手腕上,一丝喜悦便是跃于眉梢,“毒解了,生命无大碍,只是武功是尽废了。”
“她本来就没有武功,”御枫然的言语中已多了几分对萧澜的了解与宠溺,“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楚歌心里划过一分疑惑,本来就没有武功?他怎么知道?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为着萧澜着想,还是没有表达出自己的情绪,只是一如往常般清清淡淡道:“她七天七夜没有入食,全靠血影吊着命,现在进食一些流质物,应该不久后就会醒了,你不用担心。”
御枫然点点头,难得敛去了情敌间的争锋相对,和善地看着楚歌道:“我想和萧澜独处一下,你……”
“呵呵,我知道,那我先出去了。”平淡的话语流于口中,掩盖了那里面的落寞与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