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 完全足够我远离凌棠京,一路向南,穿过初夏的小桥流水与朦胧烟雨, 越过蝶舞花香与青草藤蔓, 我抵达一处叫做安然村的地方, 月已西沉, 星光暗淡, 我着一身白纱衣,上面用银丝绣了一朵硕大的重瓣莲,颇有几分夜葵门紫衣上银莲图腾的意味, 只因着我喜欢这样的银莲,便找到制衣坊专门做了这样一系列的衣衫, 我漂亮的长卷发依旧高束着, 以男子的身份示人, 却也多了几分异域风情的味道。这一个月偏执地向南行走,也听闻了不少关于太子妃于大婚之夜失踪的消息, 我只是付之淡然一笑,以一个局外人的姿态看待这件事。
往村子里走去,竟是一户灯光也无,如此深夜,怕是大家都歇息了。夜凉如水, 耳鬓边的碎发被吹乱, 我苦笑, 正愁无处安歇, 眼见得村尾处有一点暖融的烛光, 在黑寂的夜里如驻守的灯塔,带给人温暖与希望, 我的唇边溢出一丝微笑,便是快步朝那户人家走去。
轻叩门扉,但愿我的出现不会显得太过突兀,不一会便有人来开门,原来是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婆婆,我朝她友善地笑道:“这位老人家,小弟一路游山玩水至此,碰巧深夜,能否借宿一宿?”
老婆婆微笑着眯起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下,眼角处鱼尾纹显现出时间的沟壑,她又把门打开了一些,一面道:“小伙子进来吧。”
我礼貌地作一个揖,回了声谢谢,便随着她步入屋子,视线所及之处是不大的空间,墙角处摆放着炉灶,屋子中央有一方木桌与四张木凳,屋内连接两件里屋,因着尚未关上的门,可以看出是两间简陋却干净的卧房,老婆婆领着我走进其中一间卧房道:“小伙子,今晚你就在这里歇息吧,婆婆的屋子简陋,你不要嫌弃啊。”
我一听,忙咧嘴绽放一个满意而感激的笑容,“婆婆肯收留我已是最好的事了,我又怎会诸多挑剔。”
“呵呵,那就好,小伙子还没吃晚饭吧?”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适时咕咕乱叫的肚子,尴尬地笑道:“还没……”
“我去给你下碗面,你先在这歇会儿。”老婆婆万分慈爱地看着我,眼里笑意盈盈。
“婆婆,不如我帮你吧。”
“不用不用,我下面时不喜欢有人在旁边。”
我倒,这老婆婆也忒奇怪了,会不会偷偷下毒啊,难道她是传说中的强盗?把我放倒了再偷走财物?会不会有□□顺便劫个色啊之类的?甩甩头,是我想太多了,这么慈祥亲切的老婆婆绝对是好人一枚,我继续带着七分狗腿子以为的笑容回道:“那好吧,辛苦婆婆了。”
约莫一刻钟后,老婆婆推开房门,端了碗热腾腾的香葱面,没有多余的作料,那香味却也勾得我直流口水,双眼紧紧盯着那碗面。
“小伙子,你慢慢吃吧,吃完早点歇息。”
“嗯,多谢婆婆,您也歇息吧,一会儿我会自己收拾。”
老婆婆微笑着点点头,眼里一闪而过一丝暧昧,暧昧?我一定是眼花了吧,把老婆婆送出门,再顺手关上,我便光速般冲到桌前,拿起筷子开始猛吞面。
好吧,其实貌似也许大概可能我此时的吃相有点狼,但但但,局势所逼,肚子唱空城计,我也只能无条件服从组织,完成组织下达的命令。
刚吃没几口,筷子就触碰到碗里的一块颇有弹性的不知名物体,我轻挑烟柳眉,用筷子夹开上层的面,只见碗中渐渐露出一块色泽油亮熟度适中汁液诱人的牛扒,牛扒啊!居然是牛扒!我的大脑在一瞬间停止工作,筷子也举在半空,整个人呈呆滞状。
半响,我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夹起牛扒尝了一口,果然是记忆中的熟悉味道,心脏在一瞬间漏跳了一拍,嘴角衔一丝了然的笑,我想我读懂老婆婆眼中的含义了,眉目间尽是温柔而缠绵的情意,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进行毫无形象的吞面大业。
待一碗满满的面被完全消灭后,我才满足地拍拍肚子,又喝了几口茶润口,便是静静坐了一会儿,然后吹熄蜡烛,解开束发带让长发披散,平躺在床上。
房内的窗户半开,虽是初夏,夜风却也微凉,有那么些偷跑进来的微风轻轻挠着耳畔,倒也舒适而惬意。我现在没有武功,目力耳力甚至感知力自然是弱于从前,只是在床上稍稍躺了十多分钟后,本不宽敞的竹木床上就多了一人,一个刻在我骨子里的男人。
早在太子妃失踪的消息传出后数十天,便也传出另一个惊动真个朝廷甚至银风国的消息,四皇子放弃太子之位,并于同一日消失于京,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便已知道他最终的选择,江山美人难两全,舍天下而取心头爱,我终是许对了人,灵犀和御枫然,萧澜和沈逸临,两生两世一双人,于彼此间却也是独一无二,爱如舍利。
尽管如此,我却依旧没有停下旅途,因为我始终相信,他会找到我,无论我在天涯还是海角,他都能于茫茫人海中一眼找到我。
感觉到他的存在,那个温暖的存在,我的唇边绽放了一个安然的笑容,轻轻侧过身,把头靠在他的脖颈处,闻着他熟悉的青草木香,伸手环抱住他,嘴里轻声道:“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