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素秋连连点头,也深为元家的大手笔而震惊,却听旁边一个衙役笑道:「再怎么财雄势大又如何?一把火烧成了白地,多少富贵都成烟云不说,连自己和家人性命全都搭进去了。」
宣素秋扭头惊讶道:「咦?果然是民间藏龙卧虎,想不到一个小小衙役,竟也有这份儿看破世情的透彻。」
话音未落,另一个衙役便哈哈笑道:「宣大人你听他在这里装大瓣蒜呢,富贵如云烟?你问问他,哪一次发工钱他不是跑在最头里?」
那刚刚被宣素秋夸奖过的衙役被人戳穿面皮,不由恼羞成怒,「呸」了一声道:「你懂什么?我这叫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程刚在旁边听得好笑,连忙道:「人家说你领薪水跑在头里,你怎么和酒肉佛祖串联起来了?这和酒肉和尚有什么关系?」
那衙役得意洋洋道:「怎么没有关系?我虽然着急领薪水,但薪水只是我生活的必须工具,在我心中,实则是看破世情的洒脱,富贵贫穷浑不在意;这和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不是一个道理么?」
程刚纳闷道:「咦?别说,还真有几分道理。宣仵作,这衙差是个人才啊。」
那个先前戳破对方牛皮的衙役也疑惑道:「你还有这份儿才华?我怎么不知道?看破世情?富贵贫穷浑不在意?那上个月因为老婆嘴馋买了一只鸡炖来吃,就追打了半个院子的家伙是谁?还有…」
「行了行了,你就看不得我有一点儿好是吧?」装蒜衙役终于扛不住了,意识到自己再装下去,对面这个可恨家伙可能会把自己这面皮整个揭下来,没办法,谁让两人从小就是邻居呢。
因便吭哧着道:「这话也不是我说的了,是于捕头。这还是当年我在苏州县衙时,他一本正经和我说的呢。」
「苏州县衙?」宣素秋心中一动,想起那个疑似被杀人灭口的裁缝,徐沧一直在查那个花名册,可是却查不出什么问题,因连忙道:「差,你当日也在苏州县衙吗?叫什么名字?」
衙役道:「我叫张二虎,当年在县衙的时候,因为当差勤快,所以郑大人升了知府后,就把我也提拔到府衙了,不但我,如今咱们府衙里许多差役当年都在县衙做过衙差,当然,若说受大人赏识,那倒是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不等说完,就听对面那个对头哈哈笑道:「你是和于捕头比吗?」
「你滚。」张二虎气得大吼一声,一张脸都涨红了,宣素秋一看,这里面好像有故事,于是连忙笑着问道:「又和于捕头有什么关系?」
那张二虎的对头就笑道:「宣大人有所不知,要说起来,郑大人的确用着二虎十分顺手,但若说郑大人最欣赏的,那还得数于捕头。当年于捕头才十几岁,还不是衙门正式的差役呢,如今就已经是府衙的捕头了,您说,这张二虎能和人家比吗?」
一席话说的众人都笑起来,张二虎羞得面红耳赤,却只能呼哧呼哧喘粗气,宣素秋见他这副模样,善良的病发作,连忙转移话题道:「好了好了,于捕头武艺高强,做捕头也是当仁不让。」
众衙役都道:「没错没错,于捕头我们都是服气的。」
张二虎也嘿嘿笑道:「这话没错,他要不是武艺高强,十几岁的孩子,轮得到他去县衙打杂?也难怪大人提拔他。为人好,武功高,又孝顺,不是为了他老娘,也不至于现在都没说媳妇,这样的人才不提拔,还要提拔谁呢?」
他说完,就听自家对头呵呵笑道:「你还替于捕头操心呢,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个儿吧。这一次人家抓了那么些反贼,功劳大了去,到时候娇妻美妾不在话下,馋死你。」
张二虎正色道:「又不是你娇妻美妾不在话下,我眼馋什么?再说,刚刚我说的话你忘了?任凭富贵滔天又如何?就如这清风山,依山傍水,又有玉矿,可买下它的人得了什么好?还不是都被烧死了。」
这话宣素秋从未听过,正要细问端的,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你说这清风山有玉矿?买下它的人都被烧死了?这是怎么个说法?」
张二虎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徐沧等人已经出来了,不由叫道:「这冰窖竟然到现在还如此寒冷,大人头发上都结了霜呢。」
徐沧伸手抹了一把头发,淡淡道:「的确阴寒入骨,幸亏小宣没下去。是了,你刚才说,这清风山有玉矿,可是主人都被烧死,这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说来给我听。」
清风山便是不远处那座高山,山后一条清凉河,蜿蜒流出去后就组成了苏州城的护城河。
张二虎有些不自在,但钦差大人发问,他又不敢不说,只好苦着脸小声道:「回大人,这事儿小的也是前几天才偶然知道的。当年我一个本家叔叔就是在府衙做文书,这清风山本是元家的产业,可起火后过不多久,就被狮子峰下的吴家给买去,当时我叔叔还奇怪,想着这里都烧了天火,怎么还有人敢买清风山?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做了五年便回家养老了,谁知后来吴家也遭了火灾。等到这第三场火起来后,那天我们爷儿俩喝酒,老头儿喝醉了,就说胡话,说这清风山上有玉矿,吴家和今年着火的张家都是想闷声发财,结果最后落得这样下场,还说这是老天爷的灵山,任何想染指它的凡人都必死无疑。当时听得我心里怪瘆得慌,所以就记住了。」
于修皱眉道:「有这情况你怎么不早说?还有,你叔叔都回家养老了,怎么还知道这清风山被张家买下的事?」
张二虎陪笑道:「前年张家买清风山的时候,我偶然间听胡师爷说过一句,就告诉了我叔叔,谁知惹出他老人家这样话来,其实现在想想,八成是老人家说胡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