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宣素秋揣着验尸报告精神饱满地来到了大理寺,将报告交给负责收取的官员后,听说下午就能出结果,她便来到街角的茶棚里,要了一文钱一壶的大碗茶,一面喝着茶水一面发愁。
身上只剩下十文钱,满打满算还够吃三顿饭,可这样一来,客栈就没办法住下去了。
京城居不易,她住的那个客栈已经算是十分简陋,就这样,一天还要十文钱的住宿费,大通铺倒是便宜些,三文钱就有个被窝,但宣素秋实在不能说服自己和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挤通铺。
「唉!要是这一次落选,大概就只能讨饭回家了。早知道就该听县太爷的话,做什么打抱不平的散财童女啊,现在轮到你自己饿肚子了吧?不过那些人也真的很可怜,家乡遭了灾,千里迢迢背井离乡的…」
宣素秋慢慢喝着茶水,一面悄悄自语,不等说完,忽见一个摇着扇子的纨绔向自己这边走过来,东张西望的模样跟做贼似的,她立刻就警惕上了:这十文钱已经是自己全部身家,若是被偷了,她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你就是宣公子?」
纨绔走到宣素秋面前,四下看看,见茶棚里没什么人,这才在她对面坐下,抻着脖子悄声道:「我这里有一笔大买卖,公子做不做?」
宣素秋没搭言,只是警惕地看着纨绔,别看这厮长得人模狗样,谁知道是不是惯于骗财骗色的老手?京城龙蛇混杂,不可不防。
见她不说话,纨绔也不以为忤,嘿嘿一笑,又凑近了几分,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得给公子道喜,大理寺这新一任的验尸官,必是公子无疑了。」
「什么?」
饶是宣素秋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这纨绔说的如何天花乱坠,也绝不搭理他。然而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差点儿跳起来,却见那纨绔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手势,悄声道:「别露出形迹让外人知道,我也是刚刚从内部得的信儿呢。」
「你说的…是真的?」
按捺住狂喜心情,宣素秋警惕地看着纨绔:「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消息?」
「我说过,要和公子做一笔大买卖。」
「买卖?我能和你做什么买卖?」宣素秋立刻从狂喜中冷静下来:「天地良心,是你主动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我可没答应会付钱。」
纨绔:…
「那个…咳咳,我当然知道公子没答应付钱,这消息就算是我送给你的添头,真正的大买卖在这里。」
纨绔嘴角抽搐了几下后,索性开门见山,从怀中解下一个大钱袋,递给宣素秋,挑着眉毛嘿嘿笑道:「公子请看。」
「看什么?」宣素秋心里更警惕了,那纨绔叹了口气,只好自己打开钱袋,推到宣素秋面前。
「我的天!」
饶是宣素秋定力也算不错,此时也不禁惊呼出声,只见那钱袋中竟是满满的小金元宝,这一袋子怎么着也有二百两黄金了。
在大夏朝,十两白银就够一个五口之家过一年富足的生活,而一两金子可以兑换十二两白银,这一袋金子,可以够一个五口之家富富裕裕生活一辈子。
纨绔嘿嘿一笑,将钱袋搂回到自己面前,见宣素秋两眼放光直吞口水,他便低声道:「大理寺刚刚接了个命案,一个大财主死在自家的池塘里,下午结果出来后,公子必定会走马上任,徐大人办案向来不拖泥带水,他一定会请公子前往验尸,到时候你只要小小的通融一下,将那尸体说成是失足落水,这钱袋里面的金子就是你的了。」
「你是什么人?」
长久以来的锻炼,让宣素秋终于在巨款面前维持住了理智,她留恋地看着钱袋,面上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嘿嘿!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将那个富商的死说成是失足落水,这些钱就全都是你的了。即便事情败露,也足够你远走高飞,和家人一辈子锦衣玉食。当然,我奉劝你不要打那种吞了钱还不办事儿的主意,若是没有这点手段,我那雇主也不可能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
「想收买我?哼!也不看看我是这么容易被收买的人吗?快滚。告诉你的雇主,如果是他杀了人,让他等着偿命吧。」
宣素秋又恶狠狠盯着那钱袋看了好几眼,方一拍桌子义正辞严地拒绝了纨绔。
纨绔眼睛都直了:这人属狗的吗?刚刚那俩眼睛还跟狼似得放光,这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
「公子,你真的不好好考虑一下吗?这可是两千多的银子…」
不等说完,就见宣素秋拿起桌上大茶壶,咬牙道:「你滚不滚?不滚我砸你了。」
「莫要动气嘛,若是价钱不满意,咱们还可以再商…哎呀我地妈呀…」却是一句话不等说完,被宣素秋泼了一头一脸的茶水。
「你…你这贼杀的无赖,给我等着,看我不告诉我哥去,你等着挨收拾吧。」
纨绔狼狈起身,犹自不忘叫嚣几句场面话,见宣素秋把茶壶又举高了些,忙护住头脸,在茶摊老板的哈哈笑声中匆匆逃走。
「哼!竟然想贿赂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什么人?出了名的嫉恶如仇刚正不阿风骨铮铮一身正气。」
宣素秋重新坐回座位上,不忘标榜一下自己的威武不屈贫贱不移。然而下一刻,看见那只剩了壶底的一点茶水,风骨铮铮一身正气的宣姑娘便杀猪一般惨叫起来:「啊啊啊!天杀的,浪费了我半壶茶水,那是半文钱啊啊啊!」
且说那狼狈而逃的纨绔,此时衣衫湿了一大片,脸上往下滴着茶水,眉毛上还挂着两片茶叶,一路狂奔着从后门进了大理寺,便径自往徐沧设在二堂的办公房而来,一路上也不知引了多少人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