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8章 渡河

淮水两岸的浮桥架设了整整三天。

架设浮桥的同时,一艘艘船只穿梭于淮水两岸。

二十四日正午,中垒将军张硕登上了一艘水师航船。

这艘船能载二十余水师兵士及额外的百名陆师,算是大梁最强大的战舰了。

这一段的淮水河面不是很宽阔,但水势湍急,并不很好走。

行船之时,张硕站在船头,静静看着对岸的石山。

此山被淮水一劈两半,分为东西二硖石山。

淮水流经此处时,拐了个弯,由东西向变成了西南、东北流向,故为东岸和西岸一一当然,也可以说是南岸和北岸。

原本东硖石山屯住着两千名江州兵,水陆皆有。好在大半个月前被祖约调走了,却是去了一大障碍。

不然的话,在渡河之前首先需要爆发水战,然后攻地势险要的山城。

只要守军意志顽强,水陆配合,粮草充足的话,其实并不好打。

水师战舰很快抵达了对岸。

由度支中郎将兼任都水使者、水军都督的杨宝站在东石山上,对着淮水指指点点。

如同工蚁一般的水军官兵扛着斧头、锯子,拉着牛车赶往各处树林,大肆砍伐,制成木桩,然后输往岸边。

无数精壮的汉子跳入齐腰深的水中,号声连连,在东西二石山下游处树立木桩,以阻遏敌方可能溯流而上的舟师。

很显然,他们打不赢晋国水师,无法「明拦」,只能用木桩或铁索「暗拦

了。

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晋军水师截断大军后路,否则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先期渡河的银枪中营将士正在淮水东岸列队。

当脚踏着坚实的大地之时,他们一个个都生龙活虎了起来,各自检查器械然后整队向东进发。

二石山以东三十里处,还有一支部队被水师载过了河。

姚兰脸上带着些病容,站在松软的河岸淤泥地里,艰难地行走着。

质子军将士的状态不是很好。

之前转战汝南、襄阳时,他们就有很多人不适应环境,这会到了汝阴,连月大雨,军中疫病丛生,死了不少人,甚至就连姚兰都中招了。

论起对淮南、淮北环境的适应,出身雍秦的他们远不如银枪中营那帮河南八但如山军令之下,没有任何退缩的可能。

他们将生病的人疏散至汝阴郡城,余众三千余步骑分批渡河,往八公山方向前进。

桓抚带着四千人屯驻于山城之上,见到有人渡河,立刻登高望远。

在他的视野中一-

第一批渡河的骑兵已经翻身上马,慢慢驰骋了起来。

在淮南这片土地上,大规模的骑军可不常见,当他们奔驰起来之时,寿春军民尽皆失色。

不过这支骑军只跑了一会就停下了。多雨季节,土地泥泞湿滑,不少人落马了,这会正泥猴也似地破口大骂。

骑兵身后的河岸旁,船只往来穿梭个不停。

他们似乎在抢时间,在江东水师抵达之前,尽可能输送更多的军资、粮草过来。

一些步军也开始列阵了。

服色五花八门,甚至还有人穿着锦袍,真是离谱到家。

器械也不一样,看样子都用着自己较为顺手的东西。

队列不是很整齐,只能说比一般的农兵好,但比精兵差了许多,甚至不如江东世兵阵列齐整。

从这些特征基本可以分析出,这支部队成军时间不长,兵士多为富家翁子弟。如果说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的话,可能是他们的个人勇武了,技艺应该也比较娴熟。

河对岸还有无边无际的人群在等待渡河。

丁壮役徒们拉着木料,在河边一字铺开,不是打制浮桥便是准备沉桩拦河了想到这里,桓抚突然忧虑了些。

别运兵啊,多运点粮草、箭矢、伤药过河。

一旦粮道被江东水军断了,就得靠积存的资粮过活了。

山脚下响起了一阵呼喊声。

桓抚望去,原来是第一批渡河的质子军已经抵达山下,正与外围布设的己方军士交涉。

桓抚定了定神,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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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事已至此,还有何话?」寿春太守府中,祖约满脸不悦之色,对被「邀请」过来的一众佐官们大发雷霆。

众人面面相,但也没有过于惊慌失措。

大规模的叛乱,真的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吗?那是不可能的。

这都好几个月了,聪明人早就看出点什么来了,有了心理准备。

不那么聪明的也慢慢意识到了,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只有蠢人到现在才恍然大悟,继而面如土色。

面色难看没别的原因,院子里正躺着几具血淋淋的尸体呢。

国难之时,总有那么几个人或者说「节抱孤贞」,或者说「不识时务」,不屈被杀,但大部分终究堪不破生死那关,只能降顺了。

稍微有点忠心的,会在局势安稳下来后想办法逃走。

没那么忠心的,就随大流仕奉新朝了。

此刻被祖约一质问,很快便由寿春令、郡丞带头,齐声道:「我等愿奉大梁正朔。」

祖约满意地笑了,然后又有些狐疑,不过没说什么。

官员们看他脸上的表情,都很无奈。

我们不投降,你恼怒杀人。

我们投降了,你又怀疑假降。

你到底想怎样?

好在祖约知道自己患得患失了,控制住心底翻腾的情绪后,便下令道:「既如此,尔等仍留原职,各回衙署,筹措、分拨资粮,征发役徒,以应王师。有些县乡,你们去劝一劝,让令长们识时务,尽快归正。」

「遵命。」众人齐声说道。

祖约最后看了众人一眼,便在亲随的簇拥下,离开了太守府。

大街上到处是成群结队的军土,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至城外集结。

一边走,一边有话语声传来。

「祖将军带我们打回徐州,无需慌乱,听命行事即可。」

「刘琨手下那帮人都是和咱们一起逃难、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万不至于对尔等眷属下手。」

「十余年来,尔等互相联姻的不少,姻亲会对姻亲下手吗?不至于。」

「只要打回去,定然一呼百应,勿疑。」

这是安抚的话,同样还有恐吓之语,比如「晋廷根本不拿我们当人,随意驱使,如同鸡犬一般。」

「你们中很多人的孩儿都快成亲了,可到现在还是孤魂野鬼,入个籍都这么难,你觉得建邮公卿都是什么人?」

「既已举事,便不可再想东想西。一旦战败,依建邮公卿的德性,怕不是尽皆坑杀我等。」

另外还有拆台,但不无道理的话「大丈夫何患无妻?寿春管得严,不方便。待去了成德、合肥等县,就痛痛快快抢一番。」

「抢个新妇回家,不比家里那老物好看?」

「兴许仗打完了,新妇都有身孕了,也抢到置办家业的钱财了。’

「唯有一条,定要奋勇厮杀,败了可就什么都没了。纵可退至淮北,梁人却也不会正眼看待尔等。」

如此不一而足。

总体而言,每个军官性格不一样,见识不一样,收拢人心的手段也不一样。

在他们的鼓动下,军士们既有些气愤,又有些担心,还有些犹疑,勉强聚拢了起来,至城外列阵,然后领取资粮,目标:合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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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寿春到合肥,几不下三百里,当然不是短时间内能到的。

这个时候,巢湖水面上已经出现了一批先锋舰队。

他们自濡须坞出发,大大小小二十余艘航船、三千余兵。

收到这个消息后,高便辞别了何充,只带着几名随从,乘一艘小船北上。

船工年纪很大了,须发皆白。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为这一趟所收的丰厚资费而满意。

因此在往北走了两日,半途停靠时,他甚至将捕到的几尾鱼仔细收拾了一下,炖了一瓦罐汤献上。

高惶略略感谢之后,便坐在船舱之内,抓紧最后的时间,完善各种细节。

他是作战计划的一部分,或者说聊胜于无的闲子、弃子。

大军在后,他在前。

大军武力威,他到寿春宣诏,下令放归祖部军士,并给予赏赐。

他不确定会产生什么效果,但有些事做总比不做好,况且想到这里,高惶苦笑了下。

他没有门第,出身低下,最适合当弃子了。

而这种家世,想要往上爬,肯定要付出比世家子更多、更大的代价。纵然天子青,你也得有让别人说不出话的功劳才能提拔,不然的话,你视满朝公卿为何物?天家奴婢么?

今上可没有邵勋那么大的威望,做点事太费劲了。

但反过来讲,巨大的风险之中,也蕴藏着莫大的机遇。

一旦三言两语瓦解祖部军心,那么便可化解一场危机,随后朝廷另派重臣至此,收拾局面,击退梁国可能的窥伺。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了。

仔细过了一遍后,高惶谢绝了随从递来的鱼汤,出了船舱,下到岸上走走。

河水静静流淌着,曾经破败无比的淮南在经过几十年的休养生息后,又有了几分气象。

好地方!

北人南下,诸多不便,但淮南却是相对不那么难以适应的地方了。

若让他们在淮南站稳脚跟,大力经营,便会如曹魏那般,再也赶不走了。

「」马蹄声传来。

高哩一惊,寻声望去,却见十余浑身泥泞的骑士从一处小树林后转了出来。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箭射中大腿,顿时摔倒在地,惨呼不已。

两名亲随猛然从船舱内冲出,一跃上岸,朝高奔来。

「嗖!嗖!」更多的箭矢袭来,亲随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尽皆倒地,已然出气多进气少。

「再动射死你!」一名粗壮的汉子下了马,看着白发船工,冷哼道:「府君三令五申不得私藏船只,当耳旁风么?」

「将军冤枉啊!」船工叫屈道:「老翁向居巢湖之上,自合肥而来,并不知府君将令。」

「少废话!」汉子摆了摆手,然后点了两人,道:「你等带着这艘船回去。」

「遵命。」两名军士上前,一左一右挟制着船工,道:「放心,不会杀你。

府君需要船只转输粮草,如此而已。

汉子则走到高惶面前,低声问道:「君何人?」

高哩满脸苦痛之色,并不言语。

「不说?」汉子冷笑了声,探手往高惶衣袖、胸口摸索,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这个时候,一名军士自船舱内走出,道:「队主,找到了一个包袱。」

汉子伸手接过,打开翻找了几下,便面色大变,道:「人带回去。」

军士应了声,然后像揪小鸡一样把高惶揪起,朝船舱内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牵动了伤口,高惶终于忍受不住,惨叫了起来。

「别把人弄死了,想办法给他止血。」汉子骂了一声,然后便不管了,只下意识看了看北方。

远方的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了先锋大军的身影。

那是许柳许将军的部伍,一共两千步骑。

闰五月最后一天,祖约部将许柳率两千军抵达合肥附近。

这个时候,南肥水河面上舟船云集,旌旗林立,战鼓之声数十里不绝,声势极为骇人。

晋军主力一部、水陆兵马两万余人已经抵达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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