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培源进了陈园,见了父母。|/|府内上下见了他,尽皆欢喜。
陈培源陪着母亲说了会儿话,讲了讲自己在日本的见闻和生活琐事。不消多久,便到了晚饭时分。厨房的下人在前厅设了酒席,面向邀雪湖,敞了窗户,将那和煦春风放进屋子里来。
一家人落座,围在酒席边,闲话家常。陈培源讲了讲这四五年在日本的生活,之后才将话题引到陈青絮身上:“前几日娘捎信说,四妹婚期将近。也没有细说这事。不知道定的是哪家的少爷?”
“是梁家的梁禄。大哥,你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年,小妹闹出些什么事来。”陈培清嗤笑道。
“哦?”陈培源停下筷子,瞧着陈青絮:“小妹这些年依旧跟孩童时期那般淘气啊。”
陈青絮白了陈培清一眼,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如果是换在平常,陈青絮定要跟陈培源多聊一番的。但今日听了璇玑的回话,说是信已经给矢野流云。但到了现在,也不见矢野流云有什么回音。但这样一想,又觉得自己太心急。这信中午才送去,现在才过了半日而已。即使矢野流云看完了,也不一定有时间回信。这样反反复复地想着,顿觉心烦,因此席间的话也越发的少了。
“如今小妹也要嫁人,云英呢,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家?”陈培源问陈云英道。
“这还早着呢,况且,我也没什么中意的姑娘。”陈云英笑道。
“还说呢。我想给他张罗个亲事,媒人也来说过几次媒,却让云英一个个都给回了。你是他大哥,多开导开导他。成家立业,本就是人生大事。”陈夫人对陈培源说道。
“我看,你们这几个,都是被你们的娘宠坏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由得你们这个不乐意,那个反对的。”陈老爷冷哼道。
陈培源笑了笑,又问了问苏州城近些年的境况。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将这饭吃完,已是掌灯时分。
此时,矢野流云的公馆里,也掌起了灯。他坐到小客厅的藤椅着眼前的男人。一个面色冷漠的男人坐在他面前,端起茶几上的茶杯轻啜一口茶,之后又将目光落到矢野流云的身上。
“权藤大佐为何突然赶来?”矢野流云问道。
“我只是来见一个故友,却没想到能遇到你。”权藤浩二说道:“听说最近你跟一个叫陈云英的极其亲近。是吗?”
“哦,那是我在苏州认识的一位朋友。”矢野流云说道。
“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权藤浩二冷笑道。
“他?”矢野流云微微蹙眉,注意到权藤讥讽的目光,问道:“大佐这话什么意思?”
“你可知道,山东出了一个反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组织?那个组织名叫‘卧龙’,专门在日租界里捣乱,炸毁我们的电局,烧了我们的店面,着实可恶。”权藤冷哼道。
矢野流云皱紧眉头,冷哼道:“这又跟陈云英有什么关系?”
“卧龙里的几个人躲我们的缴杀,已经逃到江南。而我们的人来报,他们跟一个文学社的人暗中有来往。你知道这个文学社是谁主办的吗?”权藤冷笑道。
“这跟我没有关系。”矢野流云淡淡地说道。
“矢野君,”权藤挑了挑眉:“我知道你跟矢野老先生一样,不问世事。但身为帝国的人,起码不应该跟这样的人结交。”
“权藤大佐千里迢迢地赶来,不会只是为跟我争论要结交什么样的人吧。”矢野流云淡淡地回道。
“不,”权藤微笑道:“既然矢野君跟陈云英亲近,不妨帮忙查一下卧龙如何?”
矢野流云微微蹙眉,拒绝道:“抱歉,大佐。我想我没有这样的能力。”
权藤浩二的脸色兀自沉了下来。他的眼睛虽然不算大,却有着锐利的力度。权藤冷笑道:“如果不是矢野君的父亲大人和矢野君的学识深受天皇陛下赏识,矢野君也没有什么可以清高的资本。我不懂你为什么护着那个中国人。他勾结贼人,杀害我们同胞,你却为仇敌作掩护。”
“如果大佐执意如此认为,那我们话不投机,抱歉。天色不早了,您请回去休息吧。”矢野流云说道。
权藤瞪着他,恨恨地起身,说道:“那我就先告辞了。请记住我的话。”
矢野流云不置可否地送他出门,又将门掩了上来。
之后,他走到茶几边坐了下来,目光落到今天早上买来的那份报纸上。
偌大的头版头条,标题醒目:“反日组织卧龙在山东杀死三名日本军官。”
“卧龙吗?”矢野流云喃喃自语,同时又苦笑了下,将身体倚到原木藤椅里。
灯火跳跃在他脸上,明明暗暗,将他温柔的脸颊涂上意味不明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