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我心久久无法平静。
不知是受我的影响,还是今晚的电话聊的并不开心,又或者是心疼电话费,老三以往每次打完电话后都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劲,今天也看不到了。
我俩半躺在地板上,韩国因为有地暖,是不用床的,每次问起韩国人为啥不睡床,他们都和我说地暖的好处,嘴里我连连赞同,心里却不以为然。
归根结底他们还是穷,买不起床。
在他们所说的众多好处里,我唯一认可的就是省空间,早上起来把被子一卷,找个柜子一放,原来睡觉的地方又可以放饭桌吃饭了,一个地方多种用途,比中国的所谓几室几厅节俭多了。
而这恰恰反应出他们太穷了,不仅买不起床,而且就算买起了,可连个放床的位置都没有,你说这都穷成啥样了?
我和老三住的地方也就十平米左右,里边电视冰箱橱柜都齐全,剩下的空间也就只够我俩睡觉的了。
沉默了一会,我先开口了:“老三,来韩国这么久了,想家吗?”
老三眼睛盯着电视屏幕,长叹了一口气,说:“想,怎么能不想?你也想家了?”
“是啊,感觉还是家里好,人家都说出国好,有啥好的?出来之后觉得还是国内好。”
“是啊,在这里睡觉都没有床,吃的除了米饭就是米饭,真怀念家里的馒头,煎饼,油饼,油条,还有各种炒菜……”老三一边回味一边吧嗒嘴,还不时的咽口唾沫。
“停,停,别说了,再说我都饿了,今天怎么看你情绪也不高啊,失恋了?还是给家里打电话了?”
“嗯,打了,你呢?不能有了老婆就忘了爹妈啊,看你似乎也不太开心。”
“我也打了,今天不知是怎么了,给谁打电话,谁都没有了以前的兴奋劲,女友哭了,小馨也哭了,闹着非要来韩国看我,这丫头告诉我,开学半个月内打伤了十几个男生了,真拿她没办法。”
“啊?真血腥,为啥啊?遇到流氓了?”老三最近天天看美式摔跤和中国武打片,在韩国这些都有专门的电视频道播放,现在一听小馨打架,立刻就来了兴致。
我无奈的说:“哪里啊,要是遇到流氓那还好了,都是新生,这一开学,来了不少新生,有些新生想巴结她,讨好她,她拒绝了,结果还有不死心的,老纠缠她,结果就被她打了。”
“这野蛮女友,以后能嫁出去吗?我本来还想让你给拉拉线的,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老三一副侥幸的表情,边说边把身子缩了缩。
“她打伤这么多人,没受到学校处分吗?”
“没有,说起来,也挺好笑的,那些纠缠她的男生,大部分是被她约出去,在没人的地方一顿暴揍,那些男生还以为小馨被他们打动了呢,结果一出去,他们才发现,小馨不是被打动了,而是开始对他们动打了。你说这样丢人的事,谁好意思声张?”
“还有俩人,小馨约他们一起出去,让他俩决斗,说谁赢了就考虑和谁好。”
“他俩真干起来了?”
“可不是嘛,小馨和我说的时候,我都蒙了,都什么年代了,还为一个女孩去决斗,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啊。”
“就是啊,智商肯定有问题,要是我,我肯定不会。”
“最后,赢的那个,以为这下可以得到小馨的欢心了,结果小馨说还要打赢她,结果可想而知了,那叫一个惨,本来输的那个还在叫苦呢,懊悔自己平时不好好练练,结果一看打赢自己的那家伙竟然比他还惨,顿时就乐的一蹦老高,四处宣传去了。”
“哈哈,有点意思,你这个妹妹,比你能闹腾。”
“她以前不这样的,最近不知怎么了。”
“女孩的心思,我们是猜不透的,别看是你亲妹妹,你一样没辙,对了,你那小女友今天没哭啊?”
我又叹了一口气:“唉,别提了,怎么没哭,每次电话都哭,你知道,我最看不来女人流眼泪了,她这一哭,我心里就酸溜溜的,也想哭,这分开才十多天,我俩的感情非但没有变淡,反而比以前更深了,照此发展下去,等我回国,估计就该谈婚论嫁了。”
“有这么夸张吗?不过,都说患难见真情,你们这虽然不叫患难,但毕竟是身居异国了,这也算一种考验,你真的打算要娶她?”
我点点头:“嗯,当然,一个对我这么好的女人,有啥理由不娶她?这年头找一个能死心塌地对你的女人不容易,咱们在一起四五年了,你应该了解我的性格。”
“也是,你太重感情了,她要是能嫁给你,也是她的福气,其实,我觉得她和你并不般配,只看外表的话,但她家庭条件不错,心地善良,单纯活泼,重要的是你是她第一个男人,娶了她你也不委屈。”
“这年头只有傻子才会计较是不是第一次,不过,说到这事吧,其实男女都一样,都渴望自己的另一半只属于自己,没被别人碰过,可这太难了,我还是觉得感情最重要,其他一概靠后。”
“嗯,同感同感,你看你,多幸福,而我呢?至今依然孤家寡人一个,等回国后,让弟妹给我介绍一个啊。”
“怎么?你还不够多?这天天打电话,一次就给好几个人打,以为我不知道?”
“都是瞎聊,一动真格的,都掉链子,白白浪费电话费,以后不打了。好了,不说了,早点睡吧,明天不是还要照相吗?要早点起来。”
“好,那睡吧。”
……
第二天我和老三早早起床,来到照相馆,昨天公司要给我俩备档,让我俩去照相,要求是十张一寸的黑白相片。
老三照完后提前跑到门外去看美眉去了。照相馆里就剩我和那个五十岁的大婶在为洗相片的事争论。
从进这家照相馆开始我就觉得跟到了黑店似的,到处阴森森的,相馆大门是单扇的,没有窗户,门口旁边,用韩语写着‘照相馆’三个字,可门上边,用比这三个字大三倍的字体写着另外三个字‘不动产’。
韩国国土面积小,房子贵,谁家自己买了房子,就会写上‘不动产’三个字,一是告诉路人,这房子是属于私人的,二是显摆一下自己多有钱。
其实我觉得这种做法就是脑子有病,你写上‘不动产’就不动了呀?哪天来一个八十级大地震,九十级大海啸,把陆地都给你打到海底下去,我看你动不动!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和这个大婶说明白了,我要要的相片的尺寸和数量,然后赶紧往公司跑去。
刚进办公室,我就发现气氛不对,公司的人没有像往常一样在自己的座位上忙工作,而是相互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时,那个接我的朴次长走了过来,告诉我今天公司又招了个新人,是中国人,朝鲜族的。
我和老三一听,相互看了一眼,心里可乐坏了,这几天,天天在为听不懂他们说话而发愁,遇到不明白的也没人问,很多内容字典上也都没有。
有一次我本来想问个单词的解释,结果他们不说我还明白点,越说我越糊涂,最后只好不懂装懂的赶紧点头结束了那次谈话。
如今可来专业的了,朝鲜族母语就是韩语,以后我们再也不用为沟通问题发愁了。
来的是一位三十五六岁长的挺秀气的女人,就像接待我俩时一样,寒暄过后,每个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而这朝鲜族女人则来到我俩身边,拉了张椅子坐下,用汉语和我俩交谈起来。
终于遇到同类了!
老三就像见到妈一样,我就跟遇到姐一样,一句接着一句的,向她诉起苦来。
我们和她讲起了来韩国后这几天的遭遇,尤其是‘打针事件’和昨天的‘贺词事件’,听的她嘴巴就没合拢过。
通过聊天,我知道她姓金,来韩国好几年了,以前在一家公司上班,最近辞职了,经人介绍来到了我现在的单位,以后让我俩喊她金姐就可以。
最后,我兴奋的说:“金姐,你来的真的太是时候了,以后遇到不明白的可以问你了,还有就是,最近我们也听不懂他们说啥,经常背后对着我俩指指点点,我估计是没好话,以后你就是我军派到敌人内部的特务了,希望随时能告诉我们敌人的动向。”
老三也说:“我看到你比见到亲娘都亲,天天守着无双,我都烦死了,以后没事多教两句韩语给我们,回国后请你吃饭。”
金姐站起身来,说:“我来这是负责设计和样品的,我要进样品室看看,韩国人小心眼,再和你们聊的话,领导要有意见了,有时间咱再聊。”
我们连连称是,目送金姐进入样品室之后,我俩又坐回到椅子上。
这时,办公室门突然被‘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