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奇峰低声吩咐了两句,警卫转转身出门。不多时,一名虎背熊腰的中年人,抓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那中年汉子应该就是刚才叶超口中提到的段长龙,而他手中抓着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段宏亮。
段宏亮此时的情况,看上去非常不好。只见其半边的身子都耷拉着,手臂像被抽了筋一样,悬在空中不停地晃动。脑袋低垂、牙关紧咬,冷汗足足打湿了半边衣襟,显然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被他老子抓着衣襟提在手里,就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小鸡仔,看上去凄惨无比、完全没有之前那种不可一世的感觉。
段长龙龙行虎步地走到老爷子面前,将段宏亮随意地往地上一扔,就像是在丢弃一个装满了垃圾的麻布口袋,发出了一声闷响。
段宏亮身上本来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再被他这样一摔,顿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看样子是摔到了痛处。
听到段宏亮压抑的闷哼,段长龙却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一张粗犷的大脸上,写满了内疚,用一种非常沉重的语气朗声道:“陆老,我段长龙教子无方,以至于让这逆子无法无天,今天特地带着他上门请罪,要杀要剐,请您老发落。”
听到他这话,骆阳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意。这段长龙看上去是个五大三处的汉子,原来也是个颇有心计之辈。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很严重,所以便抢先下手,打断了段宏亮的手脚,然后再孤身一人带着他上门请罪,通过这样一出苦肉计,来换取同情和原谅。
不过他心里也很明白,陆家上下都对暗杀这种事情过敏,想要化解这件事情,必须要投入更多的血本。所以在收拾段宏亮的时候,基本上没怎么留手,怎么狠怎么整。以至于就连骆阳看着段宏亮现在的样子,都不由得起了一丝恻隐之心。
老爷子人老心不老,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段长龙的小心思。可是看到段宏亮现在的样子之后,脸上的阴霾还是消散了一些。毕竟骆阳现在还是生龙活虎的,而段宏亮却暂时成为了一个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残疾人。段老虽然去世了,但是当年的情谊却还在,既然段长龙已经做出了如此姿态,老爷子也就不好再跟小辈为难。
可是,一想到差一点自己刚刚找回来的亲孙子,差点就命丧与这小王八蛋的手里,老爷子心中顿时又升腾起了一股难以压制的怒气,冷哼了一声,道:“小小年纪就学会了雇凶杀人,我看很有出息嘛。”
段长龙亲历过当年陆少华遇刺的事件,心里很清楚那件事情对陆家造成了多大的伤害!而段宏亮的那种行为,无异于亲手撕裂了这道伤疤,然后再往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想要平复这道创伤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面对老爷子的冷言冷语,段长龙脸上没有露出一丝反感或者抵触的情绪,反而显得越发内疚,用一种低沉的声音道:“都怪我平时疏于管教,才让这小王八蛋变得越来越无法无天!接到消息之后,我回去就将他揍了个半死,然后把他抓了过来,请您老发落。”
以段老当初的地位而言,段长龙就算是以退为进,这个姿态也做得足够低了,可是他却不得不这样做。
一来,就段家的处境,容不得再四处树敌。二来,这次事件的责任确实完全在段宏亮这个逆子身上!当街杀人,已经严重触动了陆家的神经,要不是错误判断了骆阳的实力,现在已经铸成无法挽回的大错。
段家这些年已然开始走下坡路,如果再因为这件事情与陆家交恶,那么处境将更加艰难。
而且这一次,那小王八蛋得罪的可不仅仅只有陆家,还有一个唐家。
望着旁边没发一言,脸色却同样那看的唐老一眼,段长龙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情一旦处理不好,必然会给段家带来一个巨大的麻烦。
想到这里,段长龙心中也是怒气上涌,狠狠地在段宏亮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大声喝道:“逆子,还不跟骆阳世侄道歉。”
听到这话,段宏亮低垂地眼中闪过了一抹屈辱怨毒之色。可是在这种局面下,想要少受苦,就必须得按照段长龙的话做!他在地上挣扎了一番,才终于艰难地撑起了半边身体。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却让他疼得全身发抖、牙根直打颤。他强忍着手脚断骨处传来的阵阵剧痛,抬起头望着骆阳,咬着牙颤声道:“骆阳兄弟,一切都是我太混蛋,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妈的,就因为一个小小的冲突,就想要老子的命,现在却让老子大人有大量?骆阳心中气愤之极,可是看到段宏亮现在的样子,却又实在没心思跟他计较。只好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到老爷子的身边,轻声道:“爷爷,您别生气了,可别气坏了身子。”
老爷子狠狠地瞪了段宏亮一眼,冷声道:“滚吧,以后要是让我再听说你小子又干了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这笔账再跟你一起算。”
段长龙没想到事情居然如此轻松就过了关,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脸上却不动声色,又在段宏亮的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沉声道:“还不赶紧谢谢你陆爷爷。”
段宏亮往前爬了两下,用一种急促的语气道:“谢谢陆爷爷,谢谢骆阳兄弟。”说完之后,居然一下子瘫倒在地,昏了过去。
段长龙没有理会段宏亮,而是对老爷子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对唐思颖道:“弟妹,这件事情是我们段家对不住你。”
唐思颖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这次就算了吧,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段长龙沉声道:“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管教这个逆子。”
他朝门外挥了一下手,一名军官迈步走了进来,将一个文件袋递到了他的手里。
“这里面,是情报部门最近收集到的一些情报,里面有一些当年少华遇刺事件的一些线索。本来我是想让下面的人再深入调查一下再送过来的,可是想了想,还是觉得先让你们了解一下比较好。”
“什么?”听到他放出的这个重磅炸弹,不仅唐思颖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惊呼,就连陆天远和唐逸山二老都忍不住脸色剧变。
骆阳曾听唐思颖说过父亲陆少华遇刺一案的细节。当年那一场刺杀,发生得非常诡异,据说杀手全部化装成了普通的老百姓隐藏在那位老中医家的附近,等到陆少华带着妻儿靠近之后,才骤然发难。那些杀手全部使用的是冷兵器,可是却轻易地突破了热兵器的封锁,成功刺杀了处于重重护卫之中的陆少华。
根据唐思颖的回忆,当时的杀手一共有八个人,每个人几乎都是供奉级别的高手!众侍卫拼死血战,居然还是让这些人全身而退,只留下了一块遮脸布。
刺杀事件发生后,南云省甚至出动了军队参与缉凶,可是那几名杀手却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时虽然把罪名按在了特工的头上。可是实际上这也仅仅是一种猜测,找不到任何相关的证据。而且这些人的身手,显然也远远超越了一般特工的范畴。陆家一直没有放弃过对这件事情的调查,可是直至今日,却依然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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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听到段长龙居然
查到了一些线索,众人的表现也就不难理解了。
唐思颖接过文件袋,从里面取出文件,却没有翻看,而是走过去递给了陆天远。老爷子将这些东西拿在手里,神色变幻了一番,然后才缓缓翻看起来。
唐逸山禁不住心中的好奇,走过来从老爷子手中将文件分了一半过去,两位老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查看起来。
相互交换查阅了之后,老爷子才将资料合在一起,递给了唐思颖。然后抬头望着段长龙,目光炯炯地道:“这份情,我领下了。”
段长龙不卑不亢地道:“当年我和少华也算是情同手足,这都是我该做的。”
虽然不知道资料里面究竟是些什么东西,但是看爷爷和外公脸上的表情,骆阳就知道这份情报确实很有作用。这让骆阳改变了对段长龙的看法。他原本可以先将东西拿出来为段宏亮抵罪的,他却没有这样做,而是在将事情处理完之后,才将东西拿出来,可见本身也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汉子。
唐思颖静静地看着手中的资料,其他人都没有在说话,客厅里面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过了许久之后,唐思颖才将资料重新合上,神色变得怔忪不定。愣了愣神,才将东西递给了骆阳,轻声道:“你也看看吧。”
资料很薄,大概只有十几页,另外还有一些老照片。
骆阳迅速将照片浏览了一遍,然后拿起资料仔细看了起来。
这显然不是刺杀案所有的资料。因为里面对于当年的事情,并没有详细的描述,而只是用很短的篇幅提及了一下。更多的文字,是在叙述通过当年的一些蛛丝马迹,如何一步步抽丝剥茧,形成了具体的线索。
在这份资料中,提到了一个名词,古武者。
乍一看到古武者这个词,骆阳还以为这本书突然从都市变成了武侠。
他将手中文件仔细看了一遍,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古武者,其实也是只是一群练武之人。只是这些人一般都有着非常古老的门派传承,虽然大多数人已经融入了现代社会,但是却依然保持着许多古代武林的传统。
跟一般人学到几招三脚猫功夫,就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不同,古武者一般不会在普通人面前显露本事。街上捡破烂的大妈、公园里遛鸟的老头、甚至你楼下卖煎饼的小伙,都有可能就是一名深藏不露的古武者。
当年陆少华遇刺之后,也曾有人推测过杀手的身份是古武者。但是有人曾经对武术界进行过大规模的排查,并没有查到古武者的存在。除了一些传说,甚至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个隐藏在现代社会之类、却又独立于常人生活之外的世界真的存在。
可是,在这份报告里面,却显示经过长期以来的调查,军方已经确定了古武者的存在。而且也有一些线索表明,当初实施刺杀的那些人,确实是古武者无疑。
可是古武者乃是一部分人的统称,而且还笼罩着一层外人无法窥视的神秘面纱。所以当时出手的都有谁、为了什么原因依然不得而知,想要揭开这个谜团,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也是段长龙之所以会说只是有了一些线索的原因。
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是毕竟是一次巨大的突破。所以陆家对此很领情,段宏亮的事情也就算是真正地告了一个段落。
段长龙再次致歉之后,才终于拖着段宏亮走了。而骆阳却将古武者三个字牢牢地记载了心里!虽然陆少华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的记忆,但是那毕竟是他的父亲,而且严格算起来还是因他而死。这个仇,必须想办法报回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