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悦兰阁此时已经没有了往昔的热闹,大厅里门窗紧闭,空空荡荡,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个人,很难让人和以往宾客如织的京城头号艺人馆结合起来。
凤之岚独自一人坐在厅里自饮自酌,此时她已遣散了所有下人,独自默默等待着唐安对象那看起来不可能实现的承诺。
她累了,也倦了。
为了一个无可救药的国家,她搭上了自己的青春,如今甚至赔上了女儿的幸福。可悲的是,她明明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对救国徒劳无功,却还得盲目得为没有所得的目标而付出。
这般辛苦,到底值不值?
凤之岚仰头再饮一杯酒,泪水不知不觉潸然而下。
桌子上,摆放着一把酒壶,还有一把匕首。她可以醉,也可以死。醉了让人忘记烦恼,死了永远没有忧愁,无论哪一种选择,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都是好的,总强过如今心如死灰,如游魂一样浑浑噩噩的度日。
“娘!”
如莺出谷一般的清脆声音响起,凤之岚举到一半的手臂立刻僵住了。
这个温暖的称呼,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机会听到了。凤之岚硬生生扭过头来,当看到一头雪白长发的柳倾歌噙着泪水跨过门槛,凤之岚的眼泪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滚滚而下。
“倾…倾歌?”
“娘,是我!”
“倾歌!”
凤之岚颤抖得抚摸着柳倾歌的面庞,当确认眼前的玉人不是幻觉,忍不住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泣声道:“倾歌!是娘不好,是娘对不起你!”
“娘,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亲人们都死掉。”柳倾歌说着,擦干眼泪展颜一笑,道:“还好一切都过去了,那份密报已经被毁掉了,娘你再也无需担心什么了。”
凤之岚先是一喜,随即神色一黯,道:“娘骗了你这么久,你不会怪我么?”
柳倾歌拉起她的手,道:“倾歌不在乎什么奸细不奸细的,我只知道你是我娘,是你从小把我拉扯大,教我技艺,教我做人。就算全天下都抛弃了你,倾歌也会在你身边的。”
听完这番话,凤之岚眼泪再度涌出,道:“娘绝不会再让你身陷险境,再也不会了!”
母女二人相拥许久,把一直站在旁边的唐安当做了空气。唐安有心一起抱抱,却横竖插不上手。
凤之岚放开柳倾歌,擦了擦眼泪,道:“唐安,这次多亏了你,如果没有你,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如今倾歌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姐姐你太客气了,倾歌是我老婆,救他是天经地义的事。还是那句话,只要我还活着,就没有人能欺负她。”唐安微笑道。
柳倾歌双颊绯红,这个坏蛋,怎么能当着娘的面说出这种话来?真是羞死人了!
柳倾歌轻轻捶他一拳,心里却是无比甜蜜。
这个家伙,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了,此生能找到这样的人相伴,还有什么遗憾呢?
“倾歌,你的眼光比娘要好多了。看到你能找到如意郎君,娘的心愿也算了结了。”
凤之岚见二人郎情妾意,眉目间都带着浓浓深情,心怀大慰:“唐安,倾歌虽然不是我所出,但在我心目中她就是我的亲生女儿,希望你今后能好好对待她、爱护她,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姐姐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倾歌就不会受到一丁点委屈。”唐安笑道,“我们俩一定会相亲相爱,谁也不离开谁。就像水和鱼,花朵和泥土,苍蝇和…咳咳……”
凤之岚嗔他一眼,道:“倾歌,这两天事情太多,想必你也累了,你先回房休息,我有几句话要对唐安说。”
柳倾歌乖乖“哦”了一声,有些好奇地看了唐安一眼。但凤之岚既然开了口,必然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轻轻握了握唐安的大手,便转身上楼了。
待到柳倾歌走的远了,唐安找了张椅子坐下,道:“姐姐,你为何要故意支开倾歌呢?”
凤之岚叹息一声,道:“我已经遣散了飞雪悦兰阁的下人,所有的罪责都是我一人之过,跟她们没有关系。唐安,我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奸细,你认为皇上会允许我继续活下去么?”
唐安脸色一变,道:“姐姐,事情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不要做傻事!”
凤之岚凄然一笑,道:“凤门对我有养育之恩,这十年来我也偿还的差不多了。本以为很快就能得到我想要的自由,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你是皇上的人,栽在你手里总好过让别人凌辱,只求你替我留下一个好的名声,不要让别人知道。”
唐安眉头一拧,凤之岚这般消极,分明是在求死。
“姐姐,人的命运很多时候不是自己能决定的,成为奸细并不是你的错,只怪时运不济而已。如今证据已然被销毁了,你终于解脱了,这是好事啊。”
“你想的太简单了。”凤之岚摇摇头,“如果朝廷想要查我,我的身份迟早要暴露。我可以逃走,却不想让天下都看清我见不得光的身份。其实这些年,我是真的倦了累了,大唐歌舞升平,飞雪悦兰阁的人都像我的孩子一样,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自己是个唐人该有多好…可惜,我只是个齐国人,是个见不得光的…奸细…”
唐安叹息一声,凤之岚肯为了名誉字不惜性命,这份感情又怎么会是假的呢?
“我明白,但是我做不到。”唐安说道,“姐姐,你能牺牲青春潜伏十年,这份心性和魄力唐安由衷地佩服。当我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书童时,你对我另眼相看爱护有加,我又很是感激。抓了你,非但过不去我良心这一关,倾歌也必定会恨我一辈子。”
“唉,有你这句话,我就很知足了。”凤之岚道,“但是人在江湖,很多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你不抓我,迟早会有人抓我,又有什么分别呢?”
唐安沉默半晌,道:“姐姐,你相不相信我?”
凤之岚一愣,回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好像还真没有这个小书童做不到的事,当即点点头,道:“自然是相信的。”
“你是个好人。如果好人得不到美满的结局,就没有人会再相信命运了。”唐安认真地说道,“所以,再相信我一次!”
“你…你想做什么?”凤之岚豁然起身,若能脱离齐国的阴影,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是眼下的情形,那种愿望却跟奢望没有什么分别。
唐安站起身来,道:“要想破眼前这个局,只有一个人能办到,我要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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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之岚惊讶地捂着小嘴,道:“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