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声器皿掉落的巨大破碎声打破了央影校园之中的宁静,伴随着紧接而来的一连串器物扫落地面时发出的沉重粉碎声,5号公寓楼里最后一丝午休的气息也就此消失。
一阵衣袂的摩擦声在走廊上逐渐响起,几个女生率先轻声打开了寝室门,揉着眼睛隔着过道互相交换眼色,而伴随着她们的交谈,越来越多的人头探了出来。
“又吵起来了?”
她们似乎对这样的情况早已司空见惯,说话间都带着一种不必明说的心照不宣。
“应该是吧,一天一小闹三天一大闹的,就没见她们消停过。”
“那乌从曼怎么那么能忍?要我是她,早没脸在学校里待下去了,天天闹腾得她不烦我都烦了。”
“可不是,代玟本来就够恶心她的了,上次男朋友那件事还没扯清楚呢,现在又多了个偷钱的罪名,不整死她都算不错了。我要是她,我就趁早灰溜溜地赶紧走,省得留学校里丢人显眼。”
“人家可舍不得走,她从那小地方出来的,哪儿见过这种场面,别人正玩得乐不思蜀呢。”
“就是啊,学校里有别人的钱可以偷,有别人的男朋友可以抢,白天还能在老师面前装好学生乖宝宝。她可是咱们系的第一名,日后等着进娱乐圈拿影后的呢。”
说到这儿,这帮女孩儿似乎一瞬间就被逗笑了,嘻嘻哈哈地发出嘲讽的笑声,捂着嘴停不下来,而整条走廊里唯一没有打开的那扇门,此时是显得如此的安静。
好奇地猜测着门内的场景,大家一瞬间都从午睡的迷蒙中醒了过来,打起了精神交谈道。
“你们说,今天代玟会怎么整她,我记得上一次代玟给她放了死老鼠在漱口杯里,早上直接把她恶心得吐了一整天。”
“我去,这么狠?要我我也吐。”
“虽然代玟手段是过了点,但我觉得情有可原啊,要搁你身上,男朋友被所谓的室友好闺蜜抢走,你能消气?”
有同楼层住着的大一学妹不明所以,听了半天墙角,带着笑探出头来好奇地问了句,“你们说的乌从曼,是不是那个据说上学期的表演课拿了几乎是满分的分数的乌学姐啊,我听我们老师夸过她呢。”
一群女生面面相觑,安静许久,突然有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是啊,就是你那个乌学姐,平时看着性子清清冷冷的,一副谁都不入眼的清高模样,结果还不是照样抢室友谈了两年的男朋友,上周还偷了别人五千块钱呢,真是不知道代玟走了哪辈子的霉,和她分到一个寝室去了。”
大一的小学妹瞬间惊讶咋舌,“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也许这就是专业第一女人的魅力吧,演戏演得比谁都真,这样的人进了娱乐圈,说不得真能拿个影后呢。”
也有人听不下去,不忍地皱了皱眉帮忙说了句话,“也许真的是误会呢,乌从曼不也解释了吗,现在她也并没有和薛铭真的在一起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薛铭背着代玟一直在打乌从曼的主意……”
“那偷钱呢,你怎么解释?”
“乌从曼当时不是说她留了字条吗?她父亲休克进了医院,急需用钱,她也许只是没办法了呢……”
“好了好了,知道恬恬你向来心善,但是也别被乌从曼这种女人给骗了啊,你看她平时不声不响地,心机不知道多深呢……”
话音未落,那扇一直紧闭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堆还带着双面胶黄印的海报被人直接从里面扔了出来。
“乌从曼你给我滚,滚出这个寝室,我多看你一眼都嫌恶心,整天一张死人脸,装给谁看?找男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像现在这么贱?”
裹成团的海报轱辘轱辘地缓缓滚到众人脚下,徐徐展开,里面露出一个女子笑得灿烂朝镜头举起奖杯的画面,极其养眼。
“这不是窦扣吗?乌从曼女神来着。”
“哦对,上次表演课考试我不就排乌从曼后面一位吗,我听到郭老师问她梦想是什么,她就说想成为像窦扣那样的人。”
“嘁,异想天开到简直没底线,恶不恶心,听了她这话,窦扣棺材板都要气得压不住了。”
“不过她最近似乎又多了个新女神来着,上次我去她们寝室找代玟还看见她在那儿贴海报。”
“哇不是吧,谁啊,这么倒霉。”
“盛繁。”
“啊我知道!我最近可喜欢她了呢!唉……真是膈应,怎么和她喜欢同一个明星。”
“不过盛繁现在似乎是有点儿小麻烦,你们看今天媒体发的新稿没……”
乌从曼面无表情地从房间里走出来,瞬间让这帮上一秒还激动地说着八卦的女孩儿噤了声。
无疑,作为能进入中央影视学院的学生来说,乌从曼生得一副好相貌,而且能吸引到富二代薛铭的目光,说明她的容貌比起身边这些本就在在普通人中算是养眼的女孩还要亮眼几分。
而这或许就是她被那个人渣缠上的原因。
乌从曼冷冰冰的扯了扯嘴角,眼底一片幽深漆黑,让人猜不透她的真实想法。
被所有人排斥成这样,她在这个寝室必定是待不下去的,有代玟在,她压根儿就过不上安生日子,只能选择退学,或者去外面租房。
但她不能退学!
她花了好大力气,才从那个能把她活生生吞下去的恶心家庭里面爬出来,从那个恶心的小县城里面逃离到这里。这里很好,有漂亮舒适的二人寝室,有温和亲善的授课老师,有整洁清雅的宽阔校园……所以,她一定不能回去。
一定!
乌从曼攥紧了手心,脸上却面无表情,现在的她,就只剩下租房一条路可以走了。
可是央影坐落在B市市中心,外面的房子哪怕只是个几平米的小单间都价值千金,她本来就靠着连续打好几份工才勉强能负担自己的生活费和家里那群吸血鬼的无度索要,要是单独出去租房子的话,她哪里来的钱解决这一切?
钱,钱,钱!
全都要钱!
什么都要钱!
就是钱这个东西逼疯了她的家人不说,还逼疯了她!
逼得她鬼迷心窍一时听信觊觎她许久的薛铭胡言乱语,以为只要陪他一夜她就能拿到一笔足以让她生活无忧的巨款,也逼得她鬼迷心窍,竟然真的以为她爸爸休克住院,只要再给他们五千块钱,他们就愿意和她断绝关系,再也不来打扰她的生活。
是她太天真,太天真啊!
乌从曼的眼睛瞬间一酸,几乎都要睁不开了,有什么东西包在她的眼睛里几乎就要流下来,又被她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她不能哭,哭是弱者才会做的事情!
乌从曼缓缓地从寝室里走出来,手上还提着自己刚刚在代玟的疯狂撕扯推打下才勉强收拾好的小皮箱,她走到围成一团的众女生面前时,大家都不由得退后了一步,说不清是忌惮还是厌弃的情绪在作祟。
乌从曼嘴角又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意,她缓缓蹲了下去,小心翼翼地捡起被代玟毫不在意狠狠扔出来的几张海报,珍惜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满脸虔诚。
她的大学生活很孤僻,因为她一个人要打好几份工,在学校里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所以大学几年始终都是独来独往,没有什么朋友。
可她并不孤独——因为还有窦扣陪她。
窦扣是她最为敬重的一位演员,那个女孩也和她一样,出身卑微,却能靠着自己爬上了那样的高度,受人敬仰。
每每看着她在一部又一部作品中近乎完美的表现,乌从曼就会想,自己有一天能不能也做到这样的地步呢,能不能不再害怕每个月一次都如约而至的催钱电话,也不再害怕那群富二代眼底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嘲讽和玩弄呢?
她很期待。
虽然随着窦扣的离开,乌从曼有一段时间觉得她就仿佛失去了精神支柱般的茫然无措,但好在她又有了新的依托——那个据说是从龙套中一路杀上来的强劲新人,一出现就能夺走别人所有目光的——盛繁!
乌从曼让自己极力忽视掉周遭不断投来的恶意目光,她告诉自己,她总有一天会成功,会改变这些人对自己的看法,会堂堂正正抬起头生活,不必再灰头土脸地从寝室离开,也不必再为钱的事情日夜奔波担忧。
她提起箱子抱着海报头也不回的离开,内心涌动着一股莫名的豪情和干劲,只是这情绪没持续多久,就在寝室楼下的一阵风中缓缓消逝。
看着一片金黄的银杏叶从她脚边打着旋儿吹过,乌从曼的心里涌起了一阵迷茫。
她现在该去哪儿呢,以后又该怎么办呢?
她现在身上只剩下四百块了,而这个月却还刚刚开始,打零工来钱太慢,可她一个刚升上大四的学生,还没毕业,也没有剧组会肯要她这么个毫无资历的新人。
那她还有什么办法能赚钱呢?
乌从曼站在原地不动了,装着她全部行李的小皮箱一瞬间重得吓人,仿佛就要压垮她的全部手臂,把她硬生生地扯到地上去才肯甘心。
她无措地抬头四下打量着,不远处寝室门口的公告栏里,一张似乎是新贴上去不久的试镜通知吸引了她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