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我娘,我不要你做我娘……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仅仅如此……我还想让你……让你……
纤嫔走到水清浅身边道:“娘娘,南宫契已经疯了,娘娘您千万别靠近他,他现在恐怕谁都不认了。”
“不……契儿……他是本宫的契儿啊……”
正说着,陈福海来了,身后是一队太监抬着銮驾,南宫羽坐在銮驾上,疾色而来。所有的官兵侍卫都下跪了,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水清浅心里一咯噔,若是南宫契落在了南宫羽手里,还有活路吗?不等她细想,南宫羽已经到了跟前,直直地望着她,问道:“南宫契在里面?”徐起回答道:“是的,皇上。”
南宫羽的眼光依旧停留在水清浅的身上,道:“你们打算怎么做?冲进去?还是一直都在这里耗着?”
徐起道:“卑职不才,不敢妄动,只能等皇上来处置。”
“那还等什么,都给朕冲进去,踏平了琉璃烟楼也要把南宫契揪出来!”他瞪了一眼水清浅,她不是说他要置南宫契于死地吗?她不是将一顶无中生有的帽子生生地扣在了他的头上吗?既然她那么说了,他也就应了她,免得她的话落了个虚。
南宫契,水清浅。
他的拳头一收。
徐起犹豫道:“可是……皇上,夕颜贵人还在里面呢,如果锦衣卫就这么闯进去,那夕颜贵人就危险了啊!”
南宫羽愣了一下,对水清浅道:“皇后,你说,该怎么对待你的义子,朕的兄长?”
水清浅道:“皇上是想杀了他,还是放了他?”
“杀,倒是不必,放,也不可能,南宫契公然闯入皇城宫中,他现在闹得满城皆知,朕一路过来,所有的宫人都在议论,朕若是就这么放过了,那岂不是天下所有的人都敢效仿了?那朕的皇城,岂不是谁人都可破了?”
水清浅转头看向了窗口,南宫羽也抬起了头。
南宫契与他们对望着,眼神复杂而纠葛,恍若有太多的恩怨,他不知道哪里有地方可以任他宣泄,哪里可以任他安放心里的痛楚。
“契儿……”
南宫羽道:“南宫契,你出来,别伤了夕颜,朕饶你一死!”——于南宫羽而言,这样的结局,已经是对南宫契最大的宽恕了,谁知南宫契冷笑道:“南宫羽,我知道你不想愧对死去的夕瑶,我知道你在乎夕颜,你如果不想她死,你就把我的皇位还给我,把我的浅儿还给我,把我的亲人都还给我!”
“你……”南宫羽一时气结。
水清浅劝道:“契儿,你放过夕颜吧,她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你没有必要要把她牵扯进来,契儿,你先下来,娘会向皇上求情,让你好好出宫去的。”
“凭什么——”南宫契怒发冲冠,“让他放过我?还要求情?他害死了我的母后,他怎么不说要我放过他的!”
“呸,你的太后又不是朕下旨杀的,是她暴毙在紫宸台,朕有什么办法,你凭什么把所有的事情都安在朕的身上,当年,你害死了朕的母妃,朕都没有对你如何,朕忍了你十多年,朕心里的苦,你知道吗!你知道吗!现在你母后死了,也算是还了朕母妃的了,你还好意思来说!”
南宫羽直接从銮驾上跳了下来,兄弟二人都是一样的脾气,现在两人对峙起来,都拉不住了。“皇上,您别和他计较了……”水清浅不知道如何劝,只是在一边干着急。
戚嫔和郝婕妤还有苑贵人玉采女等人都在往琉璃烟楼赶,她们都是闻讯而来的,这宫里头沉寂了一会儿便会有人感觉到不痛快了。自从水清浅进了宫,宫中就波澜涟涟,从不间断,给长日无聊的宫人提供了许多的谈资笑料。郝婕妤疑惑道:“娘娘,听说现在琉璃烟楼乱得很,咱们去做什么啊,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娘娘,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
苑贵人嗤笑道:“有好戏,哪有不看的道理,一边是皇后娘娘,一边是皇后娘娘的姘头,皇上会怎么处置?你们说说看,皇上面对他们,心里头会是什么滋味啊,这宫里好戏连台的,一发生什么,就传出去了,挡都挡不住。我是晚进宫了,若是早些,也不至于错过这么多。”
鱼嫔在一旁走着,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去琉璃烟楼,不是为了看好戏,而是听了南宫琉的话,去为出游在外的他探探消息的,毕竟鱼嫔是南宫琉举荐进来的。
水清浅焦急地站在琉璃烟楼外,眼睁睁地看着南宫契举着一把长刀,挂在夕颜白皙的脖子上,夕颜的脸,有些惨白,到底是姑娘家,面对这样的境况,还是有些害怕。
“南宫契,你敢伤害她你试试!”
“契儿,你快放开夕颜,她是无辜的啊……”
楼上的南宫契喊道:“南宫羽,你听着,我只说一遍——你的母妃,不是我害死的!那一日,她非要我尝尝她做的点心,我不要,她说我偏食,拉着我就要喂我,我一跑,就带翻了烛火,烧到了帘子上。我不知道怎么办,苏妃娘娘就去唤宫女来救火,宫女都在忙着给你纳被角给你准备过冬,都不在,火势太大,一下子烧到了屋子。我是拼了命逃出来的,苏妃娘娘被袍子角拽到了,就扑在了地上……总之,我没有杀她,没有害她,是一场意外!”
自从那一场大火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那般张扬跋扈,再也没有那样横行霸道。
他也不想……可是……苏妃娘娘……那么善良……那么温和……
他不想的……
南宫羽不信,道:“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你还是住口吧!”他一挥手,锦衣卫刀剑扬起。一场大战一触即发,所有的人,都绷紧了神经。
“皇上——别动手——”水清浅喊道,戚嫔等人正好赶到,在一旁屏住了呼吸观看着。
锦衣卫架势已上,一触即发。
南宫羽道:“清浅,你就别管这事了,这是朕和南宫契之间的恩怨,你管了也没有用,朕和他,十几年都这么忍过来了,谁都不服谁,今日,朕就叫他心服口服!”
“皇上,你有那么多的锦衣卫,有那么多的侍卫,你就这么擒住了南宫契,也能让他心服口服?若是皇上亲自上阵,也未免太伤了彼此的兄弟情分,你们同父异母,传出去,还不让天下子民耻笑。天子之家,手足相残,皇上,这事还是暂且搁置了吧。”
水清浅将南宫羽往后拉了拉,南宫羽冷哼道:“什么兄弟情分,朕和他之间,只有恩怨,没有情分!”
斩钉截铁。
南宫羽分明还记得他假意接近南宫契的时候,两人曾同榻而眠,大论天下之事,谈及比豪饮一番,南宫契向来没有什么城府,什么都说,而南宫羽,只是默默地记在心上。
所以,在逼宫兵变之前,大臣们纷纷缴械投降——因为南宫羽的暗中挑拨。
所以,在南宫契大败之时,没有多少人援救,边关的军队纷纷被拦截了下来,皇城十里之内,九里都是敌军。
兄弟手足,转眼之间成了江山易主的死敌。
水清浅望着南宫羽和南宫契眼神的猛烈撞击,似乎看到了一段尘封的岁月年华。如果,苏妃娘娘还在,如果,没有那一场火,如果,成太后没有暴毙,今日种种,决计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南宫羽轻轻地抬起了手臂,身后一大队的锦衣卫已然张开了弓箭,蓄势待发,南宫羽的眸子里跳跃着无以言语的挣扎。
“南宫羽,你有本事,就朝着这里放箭,朝这里——”他重重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胸膛,水清浅望见那一盏琉璃灯还挂在窗子外面的铁钩上,穷尽最后的一丁点生命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水清浅喊道:“南宫契,帮我把那一盏琉璃灯扔下来!”
夕瑶,夕瑶。
你把自己最后的灵魂遗落在了这里。
南宫契一愣:“都什么时候了,水清浅,你还想着玩这种东西!”
水清浅缓缓地提起了脚后跟,缓缓地往后退,口中说道:“南宫契,你少废话,在锦衣卫放箭之前给本宫把琉璃灯扔下来,快点!”
南宫契低头看了一眼琉璃灯,长刀一挑,琉璃灯落下地的那一刹那,水清浅扭身夺过了一个锦衣卫手中的弓箭,右腿一抬,生痛,而铁箭纹丝不动,无法,水清浅立即将箭头一反,上弦,用力一拉,掌心吃痛。她迅速瞄准了南宫契的臂膀,松手。
嗖——
一支红缨箭头飞向了弯下身去的南宫契,南宫契听到风劲,立即直起了身,冷不防被那只箭头撞回了屋中。
只有在屋子里,他才暂时是安全的。
锦衣卫一见,立即上前几步,紧张地盯着里面,深怕有不测的情形发生。
琉璃烟楼外气氛十分紧张,所有的人都盯紧了水清浅,以防她再度帮了南宫契。水清浅只是嘴角微微上扬,悠闲地走过去,拾起了那盏琉璃灯。琉璃灯被捧在了她的双掌之间,流光溢彩在渐渐地消失掉,仿佛夕瑶存在的痕迹——没有了夕瑶,夕颜也保不住了,南宫契现在正在琉璃烟楼中,宫人尽散,唯独留下了一个夕颜,她虽方才保住了南宫契,但却保证不了夕颜的安全,万一把南宫契逼急了,再度燃烧起了身体里的残毒,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水清浅能制止得了一次,未必能够制止第二次。
南宫羽负手道:“朕的皇后,你心思果然缜密,这样也能让你救下南宫契。”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但谁都听出了其中的愤怒和不平。
一国之母,众目睽睽之下与君王作对,帮助废帝。
岂不是再次惹人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