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安胎药三个字,安通房的脸上那原本慌张的神色立即变得惨白。即使坐在木制的椅子上,也很难保证她下一秒不会从椅子上跌落。
世事难料,一如这看似老实本分的安通房和同样看似不会生事的莲通房竟一个与他人暗结珠胎,另一个明知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还暗地隐瞒。白锦瑟心思微沉,早知人不可貌相却也没有想到这两个通房会惹出这样大的事情。
这话如一记重弹,在屋中炸开。同样震惊的还有门口的抒夕,虽然心中猜到了这丫鬟与安通房有不对劲的地方,却也没有料到居然是这等私通的死罪大事。
可是自家小姐又是如何知道的呢?抒夕心中对白锦瑟的佩服之情更深了一层,因此连看着白锦瑟的目光都殷切了起来。
“主母……主母饶命啊……我……”安通房再也承担不住这种心理压力,当即从椅子上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莲通房陪着安通房一起跪在地上,同求白锦瑟饶命。
白锦瑟冷眼瞧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下去,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怜惜道:“安姐姐这又是何必,既然卖入到宴府,这一生也只能是宴府的人,是好是坏也只能认命。做这等傻事,到最后害的还是你自己啊。”
安通房无力回话,只是嘤嘤哭泣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时半刻都无法止住。
倒是莲通房姐妹情深地为安通房做起了解释:“主母,同为女子,您也该体谅安通房的呀!我们姐妹自知一辈子不可能得到少爷的恩宠,也不求什么百年同好,只求一生能平安活下去就好。可,我们都是女人,安姐姐不甘心一辈子什么都得不到,不管是否出于真心,她只是想要一个孩子,总好过一生无依无靠……”
同为女子的她体谅吗?不,她能理解,能同情,但就是无法原谅。她做不到因为一时的同情而就原谅这个女人对宴钧的背叛,暗通款曲倒也罢,偏生还有了孽种……
白锦瑟半晌不搭话,不叫她们起来,更没有表态。莲通房见白锦瑟这个态度也是一咬牙,连磕头三下,哀求道:“主母,求您不要说出去,只要您不说,在二少爷的小院内自是无人理会我们姐妹的!只要孩子生下来,无论您怎么处罚我们姐妹都好,可现在……求您让姐姐站起来吧,姐姐身怀有孕,不能长跪在地啊!”
“你们想我原谅你们?原谅你们秽乱内宅,与旁人私通并且怀有身孕?还要无视你们做了这等错事之后任由你们把这孽子生下来,让宴府替你们养这个本不该出事的孩子?莲姐姐,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好事。都已经嫁了人的女子,在南承私通一事到底是何惩罚,还需妹妹我为你们说明吗?糊涂,真是糊涂!”
“主母!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就算我和安姐姐罪大恶极,可这腹中的生命还是无辜的呀!可怜他还只是一个未成形的孩子,来不及看这世界一眼就夭折于这世界……主母,您忍心吗?”
白锦瑟痛苦地闭上眼睛,对于这件事,她一时之间
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办,这孩子究竟是生是死,甚至安通房这对母子该不该留,她也很乱。
安通房固然是可怜的,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怀有身孕,孤独一生换来的也是她家人的富贵,既然命该如此,她就不该生出这般事端。
可是白锦瑟又有两分欣赏她的勇敢,不屈于命运,尽管冒着危险,也要为自己的后半生争取一点快乐。
她,该怎样选择?
“容我想想罢,两位姐姐,这件事务必瞒好,不要对外透露。至于具体怎样,我不敢下保证,我只能说会尽力保证安姐姐的命,而这个孩子……能留最好,不过多半是留不得了。”
白锦瑟站起身,扶起两位通房,本想留下点什么,可最终还是默默地带着抒夕走了。
是非对错,皆要看你最初种下了什么样的因。善恶终有报,自食其果。
“小姐,真是看不出来,安通房还有那样大的胆子。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也敢偷宴府的腥。”
“仔细你的嘴!这种话也敢说的这么大声,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了,后果你承担的起吗?”白锦瑟拧了一下抒夕的耳朵,训斥道。
“这事谁也不能对谁说,给我烂在肚子里。要是被我知道你对哪个外人扯长舌,我就把你赶出去!”
抒夕见白锦瑟不是在开玩笑,也就下了保证。这种事儿可是关系到人命,当然要谨慎起来。白锦瑟从通房处回到自己的屋子,心中难免会有烦乱的情绪。
宴钧也在房中,他坐在铜镜的对面仔细查看着自己的脸,听见有开门声连忙回头,欢喜地道:“野女人你过来,快看本少爷脸上的痕迹是不是浅多了!”
白锦瑟按下心中的杂乱,换上另一张面孔。这样的过程对她来说就像戏台上的变脸戏子一般,撕扯下一张面具,再换上另一张。可都说人生如戏,何况还是开了幕就再也无法重来的戏,要不演的精彩一些,岂不辜负了这一生?
她仔细端详着宴钧还有些稚嫩的脸,棱角初现而不失俊俏,可以说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糙玉,只要假以时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而宴钧也在打量着白锦瑟。仿似已经出神了的双眸还是那么乌黑夺目,精致的五官凑在一起构成了这张雍容华美的脸。眉宇间清冷之气仿佛天成,若非嘴角的弧度还在,恐怕就被她的眉目给镇住了。
他突然有些窃喜,这样的白锦瑟此生都只是他一人的白锦瑟,是他宴钧一生的妻。不管她的过去如何,她人生的第一个男人都是他宴钧,而非旁人。
更不管她的心底如何,她的未来,她的一辈子甚至生命终结,都只冠得上宴家的姓氏,与他葬在一处。
“野女人,你真好看。”
“……”
突然蹦出来的一句话吓得白锦瑟一缩手,本来就有些心不在焉的她突然回过神来才发觉到她看了他很久了。宴钧的目光之中偶有亮光闪过,神采奕奕的模样让白锦瑟放
松了心情。
“你才发现吗?不过也不算太迟。”白锦瑟拍拍他的头,在他发毛之前连忙开口:“小少爷,您的贵脸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估计没个几天就能恢复您以前的花容月貌,不过下次可不要再和别人打架了,打架也别再找我,受伤了我也绝不帮你瞒着。”
“哼,你还说,陆家那小贼最好别再让本少爷遇到,否则本少爷绝对变本加厉地讨回来,打他个满脸桃花开!”少年的下巴高高扬起,一脸不忿之色。
白锦瑟以拳掩饰唇边的笑意,好心地提醒道:“咳咳,夫君哦,变本加厉可不能这样用,应该说连本带利。”
“……”宴钧脸上略微发红,窘然道:“本少爷知道,就是想故意说错,怎么样!”
认个怂又不会掉块儿肉!白锦瑟连白眼也懒得翻,干脆顺着他说:“是呀,我夫君当然最博学多知,是妾身瞎置喙呢。”
宴钧就能听得懂个大概,就算有歧义也权当白锦瑟在夸他,因此心下欢喜不少,上了眉梢。
他的面带欢喜,自然的她也跟着放松。心中藏着一件事的感觉果然不是很好,可现在一时半会又不是对他谈这种事儿的时候,白锦瑟调理着自己,同时心里也在悄悄地盘算着。
白锦瑟没有明面上加以帮助,怕的就是万一东窗事发对方反咬一口说她在暗中纵容。因此她特意放话让她们小心防备着点,一面又授意抒夕对下面宽着点。
又过了些时日,宴钧脸上的淤青全部褪下,恢复了面如冠玉的美少年形象。这一喜事让宴少爷欢喜了好大一阵子,闷在宅子里这么久,可算敢出去见人了。
先是跑到大夫人处实实在在请了个安,又跑到老夫人的面前扮演膝下承欢的好孙子角色,最后又“不经意”撞见了宴相,装得听话懂事好儿子形象。
有脸见人之后,宴钧果然比之前欢实多了。白锦瑟经过这段时间的思考,心中也有了两个主意。借现在他心情刚好的机会,正是实行第一个主意的好时机。
所以早饭之后,白锦瑟连忙献上殷勤,编了一个草蜻蜓给他。
“夫君,妾身有一件事想同您商量……”白锦瑟给宴钧捏着肩,对宴钧来说当真是头一遭。
见她如此乖巧,宴钧心下十分受用,因此语气也放松了一些:“嗯哼,说吧,为夫心情好,一切都好商量。”
二郎腿一翘一翘的模样,浪荡少爷的形象展现了个十成十。
“夫君切莫以为此乃儿戏,妾身我思量了许久才做出的这个决定,夫君您仔细听。”白锦瑟停顿片刻,给他足够的准备时间。
差不多时,白锦瑟平静开口,说出的话的确是商量语气:“在妾身未进门前,夫君曾经纳过两个通房。夫君既然没有碰过她们,妾身看来也没必要耽误她们一辈子,不如趁着还有几年姿色赶紧送离宴府,让她们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好。宴府虽好,可是若无丈夫疼爱,这一辈子就耽搁了呀。夫君您看,意下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