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天,寒风凛冽,白雪皑皑,千里冰封,大雪缤纷。
冷雪凛冽,白雪皑皑的覆盖在千家万户的屋檐之上,寒冷的天气,整条街萧条无人,大家都紧闭着家门,围坐着围炉取暖着。
破旧的宫殿内,一衣裳褴褛,身材瘦削的女子双手环绕胸前,冷的瑟瑟发抖的缩在了角落里,头深深地埋入怀抱里,无所依靠的低声啜泣着,冰冷的雪花无情的从破落的瓦洞中飞落下来,飘落在她的身上,慢慢的融化,*了她没有一处完好的衣裳。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终于舍得抬起了她那颗头颅,印入眼前的是一张脏污,看不清原来面貌的脸,不过脸却是挺小,也就只有巴掌那么大,而且很尖,是典型的瓜子脸,也许是长久没有沐浴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头发更是干燥的可以,清晰可见一些跳蚤在上面爬来爬去的。
女子,也就是徐锦瑟,抬手重重的擦拭掉自己懦弱才流的泪水,眼里一瞬间又变的非常的有斗志。
伸手扒了扒干燥不已的头发,一看,手里却多出了好几只的跳蚤。
手下一紧,用力的撵了撵,手再次摊开,满手的血还有那几只跳蚤无辜的尸体。
徐锦瑟冷冷一笑,手往她那脏污的衣裳上擦了擦,又再一次的往头发上抓了抓,循环反复,地上多出了上百只的跳蚤的尸体。
被关很久,这是她打发时间的唯一方法。
她被关了多久?一年?两年?三年?摇了摇头,徐锦瑟苦笑了一下,她都忘了她到底被关了多少年,只知道很久了,久到她都快忘了外面的天空是怎么样的了。
徐锦瑟抬头看着那不大的天空,每到这样下雪的天气,她全身就会犯疼,疼的不可抑制,这些年吃不饱,穿不暖,夏热冬冷,冷热交织,是个汉子身子都受不住,更何况是她这样弱不禁风的女子,身子骨早已是残破不堪,只怕……
她苦笑涟涟,这身子骨只怕撑不过一段时日了,不过死了也好,也省得受这样的苦难,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被人折磨的都快肖形骨立了。
她是当朝宰相的亲生女儿,只可惜她的母亲红颜多薄面在她三岁的时候就香消玉殒,而她也成了亲娘扶持的孤女,即使是嫡出的千金,也应了那一句没娘的孩子没爹疼,打从娘亲一去世,他爹就迫不及待的抬升了李姨娘为正室,她这个嫡女也变得可有可无,被扔在了独院里自生自灭,她这样一个出生名门世家的贵女,身边却只有一个丫鬟侍候着,可那丫鬟却是个狐媚子样,整日不是对她打骂就是呵斥,整一个的比她还要像一个小姐,而她堂堂贵女,却沦落的比之一个卑微的婢女还要不如,不仅亲持家务,还要做些针绣活偷偷出去卖钱,赚取微薄的银子维持着生活。
金枝玉叶,却被一个卑微的婢女欺负着,一欺负就欺负了十几年,过的简直就是猪狗不去。
后来,不知是他的父亲良心发现了还是怎么样,他把她接回了府,甚至还雷厉风行的处决了那婢女,一把她接回府就把她安排在了最好的院子里,好吃好喝的供着,甚至还关怀备至,令她受宠若惊的以为她的父亲回心转意,终于有了一点当父亲的样子。
只可惜她痴人说梦,这不过是一个美梦,美梦破碎了,她坠入了无边的地狱之中。
她父亲把她接回来不是良心发现,想当一回好父亲,而是她的父亲需要一名女儿联姻,嫁于当时还只是四皇子,也就是当今的圣上为妃,原该天作之合的婚姻大事,与皇家联姻就注定了将来仕途的坦荡,只可惜这四皇子不仅生性冷淡无情,还很喜爱玩弄年轻女子的身子,他的三任皇子妃都被他亲手蹂躏而死,她的父亲舍不得他那些娇滴滴的女儿嫁去受苦,所以想到了她这名不受宠的嫡女。
她仍旧清晰的记得她的父亲和蔼可亲的对她说道,“瑟儿,你如今也快十六了,该是议亲的年纪,你娘亲虽然不在了,不过你二娘会为你择取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到时候你就好好的上花轿,爹爹看你嫁了人才算安心,才觉得对得起你死去的娘亲。”
而她的继母虽然眼里满是不耐,却笑容可掬的道:“是啊,这些年不见,瑟儿都变得如此的亭亭玉立,姐姐当年也是名动京都的美人胚子,你随了姐姐的好面貌也是个美人胚子,只要消息一放出去,不日王公贵族派来的媒婆只怕都踏破了门槛。”
她长期关在内宅,未与他人打交道,所以别人的温言只当是对她的关怀备至,那一颗善良的心也就此沉沦下去,成了他们名符其实的棋子,乖乖地坐上了花轿,嫁给了那个传言能吃了人的四皇子。
入了皇宫,嫁与四皇子为皇子妃,分门别府,令系府门,炉灶重启,她成了四皇子府的当家主母。
嫡庶之别,皇位之争,骨肉相残,兄弟不择手段,为了李晟,她周旋贵妇之中,游刃文武百官当中,甚至为了李晟,奉劝出了自己宝贵的身子,雌伏在他人之下,这样的愚蠢,为日后埋下了祸根。
只叹她当时太天真,为了扮演贤妻良母,为了能引得李晟的一眼怜惜,乖乖地被李晟送到别的男人软榻之上也不懂得反抗,只以为这样做了,李晟就会爱上她了,只可惜她不知道,自己之榻,岂容他人觊觎。
无论是哪个男人,都不会忍受自己的女人被别人占用了,一定很大的绿帽子下来,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只可惜她到现在才了解。
登上后位,独掌后宫,她以为她就要苦尽甘来,享尽荣华富贵,两人白头偕老,伉俪情深,只可惜痴人说梦,梦总是很容易醒的。
那一日,李晟带着一名长相秀丽,身材婀娜窈窕的女子来到了她的身边,冷眼看她,可是搀扶着女子的手却是如此的温柔,“徐锦瑟,朕要赐她为染贵妃。朕不是让你同意,你不过是残花败柳之身罢了,朕能容许你当朕的皇后也不过是看在往日的夫妻情分之上,若不然帝后之位怎么也轮不上你,在朕心中,朕唯一的皇后也只有染儿一人。册封贵妃的典礼就在三天之后,朕择日便昭告天下,普天同庆,大赦天下三日。”这样的殊荣,只有正宫娘娘才有,可是李晟却把它给了那个女人,无疑是在她的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看着李晟冷酷的揽着那个女人踏出坤宁宫,徐锦瑟的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脑中回荡的也只有“残花败柳”四个字。
徐锦瑟无力地望着门口,嘴唇翕动了一下,唇语不甘的反驳:“李晟,你不是说不在乎的吗?是你把我送到别人身边的,你说只要我在那个人身边,日后助你成为皇帝之后,我就是你唯一的皇后吗?怎么现在反悔了,帝王不是君无戏言的吗?怎么就出尔反尔了呢?”
后来,她才知道了那个女人的名字,染霜,晓来谁染霜林醉,多么美的名字,可就是这样的名字,却有着蛇蝎一般的心肠,日后会成为她无穷无尽噩梦的根源。
徐锦瑟一想到成为她梦靥源头的那一天,她就忍不住的全身颤抖,她恨染霜的扮可怜,她怨李晟的冷酷无情,而她最恨的还是自己的软弱无能。
还记得那一夜,她与染霜相遇在了烟霞湖,刚开始还好好的,只是过不了一刻钟她便倏然的落泪,还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哭诉着,“姐姐,都是妹妹的错,都是妹妹的错,妹妹不该顶撞姐姐的,妹妹也从来没有想要抢姐姐的皇后之位,妹妹只是一心眷恋着皇上,妹妹没有想过皇后之位,姐姐不要怪妹妹。”
徐锦瑟一脸的迷茫不解,下一秒却听到了“扑通”的一声,接着四周响起了“贵妃落水了”、“贵妃落水了”的声音,再接着“扑通”的一声巨响,一身明黄的身影直接跃进了湖水里。
少顷,一身明黄的李晟抱着已经昏迷的染霜出了湖面,经过徐锦瑟的时候锐利的眼眸厌恶的瞪着她,冷声道:“她若出事,朕让你们徐家九族全都陪葬。”
徐锦瑟苍白的朱唇翕动了一下,最终开口反驳了一下,“皇上,我没有。”她在李晟面前从来不自称“本宫”,她觉得夫妻就该名字相称,只可惜李晟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情厚谊。
可是李晟早已抱人走远了,并没有听到她不大的反驳声,不过就算听到了,只怕李晟也不会在意。
翌日,坤宁宫内所有侍候她的人都被不一的借口给打发出去了,甚至有好几个昨晚跟过她在湖边的宫女太监全都被处于极刑,无辜丧命,她的寝宫一瞬间变得空旷安静,偌大的宫殿里没个侍候的人,坤宁宫仿佛一下子成了一座冷宫一般毫无人息,而她也像个没有思想的人偶一样呆呆的坐在床榻之上。
发呆之间,她的青丝被人纠住,一阵大力,她被直接从床上拉扯下来,甩在了冷硬的地板上,她受痛,下意识的想要出声喊叫,下颌却被人扼住,抬眸,撞见的是一双蕴藏着狂涛怒火的眼眸。
“皇,皇上。”
徐锦瑟有些胆战兢兢的咽了口水,颤抖的说道。
李晟素来讳莫难测的眸子更是寒光凛冽,目光冷峻的极端无情,看着徐锦瑟的眼里不加掩饰的厌恶:“你这个贱人,染儿向来乖巧懂事,不喜与人争宠,总是安分守己的当她的贵妃,还一再的为你说好话,你这个毒妇呢,不仅不感恩,还蛇蝎心肠的把你推入湖中,你明知她身子孱弱,若是这次落湖落下了什么病根,不仅是你,朕让整个徐氏九族全都陪葬。”
徐锦瑟满心凄苦,百口莫辩,只是戚戚的一个劲的说着,“皇上,臣妾没有。”
只是她的凄苦却引不起李晟的一丝怜惜,反而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在了她的心口,徐锦瑟当即吐出了一口鲜血,鲜红的血液顺延着嘴角流淌了下来,红的刺眼。
李晟眼神冷冽的犹如一条淬了毒的毒蛇,冷声道,“徐锦瑟,你别给朕摆出这么一副嘴脸,朕看着就觉得厌烦,若不是你的宰相之女的身份还有点用处,朕是连瞧你一眼都不愿意,染霜是朕心爱的女子,你竟敢蛇蝎心肠的想要置她于死地,她若有个好歹,朕将你千刀万剐也难消朕心头之恨。”
徐锦瑟抬起头,嘴角的血仍旧流淌,氤氲的眼泪也难受控制的流满了双颊,苍白的嘴唇被血染得犹如天边的红霞,看着眼前的李晟,仍是如记忆中那么的俊美,俊美的仿佛遥不可及的月亮,清冷,冷酷,不可亵渎,她第一眼见到他就情不自禁的爱上,一爱就爱了那么多年,为了他,她改变了自己,原本不喜与人交往的性子愣是扭转了过来,为了为他谋取江山,扭转乾坤,她遍访了文武百官,暗地里搜罗了无数的金银财宝,培植了能为他死心塌地的死士,以为这样就能换来他对她的温柔一笑,到头来,才发现她只是这场戏中的一名丑角而已,徒增别人的笑料以外没有留下些什么。
她真想问:“皇上,你心心念念染霜那个女人的时候可还记得还有我徐锦瑟这个发妻?我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甚至雌伏在别的男人身下,怎么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了,就嫌弃我这个曾经为了做过一切的发妻了?皇上,你可真是个虚伪的小人。”
徐锦瑟的心里所想,最后还是问出口了。
李晟脸上出现了一丝的裂痕,好看的凤眸阴鸷的看着她,嘴唇微勾,冷冷的看着徐锦瑟,冷道,“徐锦瑟,你知道朕心里是怎么想的吗?朕实话告诉你,朕嫌你脏,嫌你一个残花败柳之身竟然会是朕的皇后,若不是你爹,也就是徐霁背后压着,朕一刻都不想看到你,你可知道朕厌恶你厌恶到每次看到你晚上都会做恶梦?如果不是你还有点利用价值,朕会立刻杀了你。”
徐锦瑟一呆,愣愣的看着不同以往的李晟,心底不由得酸涩不已,周身上下仿佛置身于冰窟之中,冷的瑟瑟发抖。
少顷,徐锦瑟倏然仰天长啸,指着他,笑道:“李晟,你果真是狼心似铁,当日把我送给别的男人的是你,今日嫌弃我的还是你,你真狠,真的好狠。”
“无毒不丈夫,你不过是朕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你没了,皇后之位自然有人前仆后继,这个就不劳你担心了。”
眼泪顺延着脸颊无声无息的滑落,她为了他做了那么多,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
明帝二十七年,先太子派兵埋伏在入京的路上,陷阱无数,埋伏重重,双方人马浴血奋战,是她用她的血肉之躯为她挡了那一箭的射穿;明帝二十九年,驰骋疆场,深陷敌军之困,消息传来,朝廷轰炸,文武百官群起攻之,是她力排众议,从裕亲王府一步一个脚印三拜九叩首入了金銮殿,一字一句,声声切切的为之求情,才压下了先帝的怀疑;明帝三十年,先帝病危,先皇后把持了朝政,皇帝太后被之所囚,无人可联系,先皇后派人暗杀,是她九死一生的混进了皇宫,安插在了先皇的身边,拿出了兵符才制服了先皇后,可是这点点滴滴,听到的却是“残花败柳之身”这六个大字,何其的讽刺。
“好,很好。”
徐锦瑟嘴角溢出了血,血与泪混杂在了一块,顺延着嘴角滴落在了明黄的凤袍上,血染凤袍,红的悲戚。
“徐锦瑟,你别怪朕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的好父亲,若不是他的挟制,也许朕不会把你当成一颗登上帝位的棋子。”
“好一颗棋子,李晟,你就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朕无不无情还轮不到你个贱人来评判。”
“我为什么没有评价的权利?我为你做了那么多,可以说是赴汤蹈火,上到山下油锅也不为过,我求的也不过是你的怜惜,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望是艰难我也不奢求,我就想着为你做了这么多,日后你能想起来就多坤宁宫看看,可你呢,连这一点都没有做到。”
李晟脸色仍旧是阴沉如水,不过语气却是不知不觉缓和了下来,“只要你乖乖地,皇后之位还是你的,但是不许打搅朕的生活,也不许是找染儿的麻烦,你乖乖地,朕可荣保你一世安康,颐享天年,快快乐乐的老去,要不然……”
“要不然,皇上就废了本宫的后位?”徐锦瑟嘴角冷冷一勾,嘲讽道,也一再的惹怒了李晟。
“徐氏,不要挑战朕的底线。”
“怎么,就这样皇上就受不了了?”徐锦瑟冷冷的看着他,早就心存死意,“不,这样还远远不够,反正都是要一死,不如我就说多一点,皇上,你知不知道你那犹如白莲花一样的染儿有多麽的可恶,她就是一朵淬了毒的*,外表看着清纯,惯会的装可怜,博同情,可是内地里做的肮脏事却是比任何人的都多,我恨她,我恨她皇上知道吗?我恨她恨不得她立马从我的眼前消失……”
“啪!”
徐锦瑟整个人犹如断线的风筝被李晟的一巴掌扇倒,撞击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额角磕出了一个血口子,鲜血顺着口子喷薄而出。
“你这个贱人!”李晟越发的愤怒,怒火两重天,他无比的厌恶眼前的女人,一刻都不想多呆,“染儿在在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评价,在朕心中,染儿就是高高在上圣洁的莲花,而你就是那浑浊不堪的丑陋花朵,你连染儿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你若安分守己,朕保你一世安宁,不过你休想诞下朕的子嗣,能有资格诞下朕的皇子的也唯有染儿一人,你,太脏了,也不配!”
“是,我不好,我肮脏,我狠毒,我蛇蝎,皇上大可以把我废了好了,反正你心里唯一的皇后也只有染霜那个贱女人,正好把我废了,她就能登位。”后宫之母,荣宠不已,这些早就不属于她。
李晟右手揪起她的青丝,重重的一揪,徐锦瑟的头直接呈180度仰起,双目圆睁直视着他。
“朕就如你所愿。来人,废黜徐氏后位,贬为庶人,即日打入冷宫。”
然后她被两名侍卫绑手绑脚的扔进了冷宫,任其自生自灭,除了一名宫女早晚两餐的送来之外,冷宫之中没有一丝的人气。
“李晟,你为何要这么对我?”跪在冷宫的瓷板上,徐锦瑟悲从中来,望着残垣断壁的冷宫,不语泪先流,不禁仰天长啸,怒骂老天的不公。“老天啊,你为何要如此的对我?我不过是个无依无靠,只想寻一份幸福的女子罢了,你为何要让我卷入了皇宫的漩涡,本该否极泰来的一切却又生生的搜刮回去?我恨你老天,我恨你对我的不公,我恨李晟的无情无义,我恨一切。”
声音凄楚,哀戚婉转,凄厉长啸,绕梁三日,日后的每一天,听过这样声音的宫女太监都不敢靠着冷宫外的墙壁走,不得已经过冷宫也是行事匆匆,不敢多滞留一步。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长年累月的冷宫生涯,她不禁常常的念着这两句诗,她的一生是不是如这首诗里面的一样,只能活在记忆的那一端。
锦瑟,锦瑟,她果然如她的名字一样,琴声虽美,但也有弹断的那一刻,容颜虽美,但也有韶华易逝的那一刻,她这一生活得多么的悲哀,为爱人倾之所有,到头来却落得如此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