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严世冲提议要废掉中书省后皇上对严世冲的态度就变得模棱两可,让严世冲急得不得了。
今日,严世冲又忍不住在朝堂上要求皇上再次考虑此事。
皇上锐利的眼光定在他身上片刻之后幽幽地道:“严爱卿,通过朕这几个月的仔细观察,朕发现中书省已经将你们先前提出的那五十条不足全都改正过来了。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朕又如何能连一次机会都不给他们呢?”
“皇上,将中书省和内阁的权力整合将会大大地减免中间环节,这也是形势所趋,望您慎重考虑。”严同立即出列说话。
皇上微微一笑道:“严爱卿,办事流程太过精简有时也并非好事。”
这完全是出尔反尔的说法了!
严同目瞪口呆。
然而朱知是皇上,即使说话出尔反尔也没有人耐得了他何。
严同朝严世冲瞅了瞅,发现后者并没有出列帮自己说话的意思,只好怏怏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在朱知看来,中书省未必一定得废,况且他也习惯了有这么一个部的存在。
所以他越发地想留着它了。
再者,他这段时间里也敏锐地看出来了:严世冲是想通过请求他废除中书省来达到将燕锦暄逐出大明国的重要参政机构的目的。如此一来,一场表面上看似是为了精简大明国机要部门的办事流程的请求实则是为了报个人的私怨。
当他意识到这点之后他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地满足严世冲的私心了。
况且,这段时间里他也知道了三皇子和十个部的忠臣秘密结盟的事,并就这事专门找三皇子和燕锦暄谈了一次。
三皇子和燕锦暄皆请求朱知谨慎思考中书省的废立问题。
朱知本想对私下联合忠臣对付严党的三皇子处以惩罚的,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正好是用三皇子来抗衡严世冲的最佳时机,所以立即将到口的批评改为表扬了。
既然赞同三皇子的做法。朱知自然得赞同保住中书省。
所以朱知向三皇子和燕锦暄表示:在这两年内他无论如何也会力保中书省。
下衙后,杜承焕、燕锦暄、周君朴、柳承泽和龙青云在城郊的一间茶馆里密聚。
“如今看来我们两年内都不需要担心中书省的废立问题了。”龙青云说。
“未必。”燕锦暄说。
“连皇上都这么说了,您还担心什么?”龙青云笑着问。
“时局变幻多端,即便是皇上也难保会没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所以我们最好随时做好两手准备。”燕锦暄说。
忽然间,丰子朝走了进来,在燕锦暄的耳边轻声地说了几句。燕锦暄随即轻声地对他说:“你让戴鎏装扮成店小二进去。让沈志昭和沈志刚在屋顶偷听。”
“是。”丰子朝随即走了出去。
“出了什么事?”柳承泽忙问。
“严世冲和他的党羽们正在隔壁不远的包厢里密会。”燕锦暄说。
众人随即降低了说话声,并时刻保持着警惕。
约莫一个时辰后,戴鎏、沈志昭、沈志刚和丰子朝进来向燕锦暄汇报。
“说的全是骂皇上的话。”沈志昭说。
“里面都有谁?”燕锦暄问戴鎏。
“严同、凤云腾、司徒元和魏元廷。”戴鎏答道。
“他们都走掉了吗?”燕锦暄又问。
“都走掉了。”戴鎏答道。
于是众人起身走了出去。
当燕锦暄坐上马车时忽然觉得这一切荒谬至极。因此忍不住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秋天的夜晚很凉,由于马车快速疾驰的缘故车厢的窗帘时不时地被风撩起,燕锦暄望向外面黑漆漆的夜,心里忽然无比地思念着苏善蕴。
在他眼里。她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存在!
现在已经是九月中旬,他知道他很快就可以和她见面了。
然而。对于此时的他来说,每过一刻种都是一种煎熬。
燕锦暄将她送给他的那个玉坠子从衣领里面拿出来放在嘴边亲了一下,叹着气将被风吹起的窗帘拉下。
………
九月二十八日,燕鼎培、印氏和两名丫鬟、一名小厮一起到达了京城东。燕赟培遂带着两个儿子去接他们。
燕鼎培约莫五十五六岁的样子。五官和燕赟培的颇有几分相像,不过身材则比燕赟培的要显富态许多。
印氏五十岁左右,偏瘦。眼角处已微有鱼尾纹,但样貌体态依然风韵犹存。
两兄弟见彼此的样貌都已经不如当年。不由得一阵唏嘘。
燕鼎培见燕锦浩和燕锦暄皆从当年的少年郎长成了成熟稳重的大男人,心里很是欣慰。
但毕竟大家都是含蓄之人,因此也没有多聊便上了马车。
到得燕府,林老夫人、陆夫人、张晗琳已穿戴整齐在门口迎接。
印氏先给林老夫人行了礼,然后再给陆夫人和张晗琳行礼。
在相互行礼时,印氏发现林老夫人的脸色不太好看,陆夫人虽然微笑着,但那笑容在印氏看来比哭还难看,而张晗琳的脸上则一点笑容也没有。
印氏不知张晗琳是因为身体还没康复的缘故。
还真没一个待见我们的呢,印氏在心里想,脸也不自觉地拉了下来。
进得屋里,陆夫人赶忙让丫鬟们端上早已准备好的点心和茶水,又让人端上净手的清水和帕子。
净手完毕,燕鼎培便和林老夫人说起话来。
“我这些年里忙于衙门上的事,也很少回来看您,望您别见怪!”说罢便给她磕头。
印氏见状也赶忙跪下。
林老夫人顿时眼泪盈眶,伸手道:“都起来吧,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我都快七十岁的人了,也算活够本了,还记怨那么多作甚?”
燕鼎培听她这么一说就更感惭愧了,忍不住握着她的手说:“如今我回京城来安家了,日后就由我来赡养您吧。”
印氏一听脸色又沉了下去。
屋里头的其他人将印氏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但什么话也不敢说。
燕鼎培从行李袋里拿出一大袋子银两递给林老夫人,恭敬地说:“回来时由于时间太赶也没买到什么东西给您。这些银两就当是我给您的零花钱吧。”
林老夫人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今天既然你回来了。我也说句公道话吧,这十年来赟培夫妇待我是真的好,所以你给的这些银两我就给赟培夫妇用吧。”说罢。林老夫人便将那袋银两递给燕赟培。
燕赟培忙摆手道:“这如何使得?您快拿回去。”一边将那袋银子放回了桌面上。
林老夫人这才将银两放进自己的口袋中。
“路上都还好吧?”陆夫人问燕鼎培。
本来她应该问印氏的,但不知为何就是不想和印氏多说话,因此问的时候脸就不自觉地转向了燕鼎培这边。
“还行,就是你大嫂有些吃不消。所以路上多逗留了一天。”燕鼎培答道。
“那您这几日就好好地休息吧。”陆夫人望向印氏说。
印氏点了点头。
一丫鬟小跑着进来说:“晚膳做好了。”
于是众人便去了用膳厅。
虽然心里不太喜欢他们,但陆夫人还是做了满桌子的饭菜招待他们。并煲了可消除疲劳的苁蓉鲜鱼汤。
饭毕,陆夫人便对燕鼎培和印氏说:“我准备了几套房间,你们看看想住哪一间吧。”
印氏的眉头便皱了皱。
陆夫人忙解释道:“因不太确定你们喜欢住哪间,所以我想留着给你们自个儿选择。”
燕鼎培笑着说:“没事没事。”遂望向印说:“这事由你来决定好了。”
于是印氏便跟着陆夫人看房间去。
最终。印氏选择了后罩房里的一间房。
“老爷腰不好,恐怕得睡厚一点的垫子,你还有垫子么?”印氏摸了摸那张床垫后问。
陆夫人忙说:“有。”
便让翠儿从另一间房里抱了一席软.垫过来。
陆夫人又亲自将这床软.垫铺好。
印氏朝房间的墙壁看了看。见东侧的墙上挂了一幅穿红衣的仕女图,便说:“这仕女姿容如此之妖艳。穿的衣服又这般腥红,夜里看着岂不会吓着?”
陆夫人便知她是想要她将这幅画撤掉,忙说:“那我让翠儿将它撤下来吧。”
翠儿听得陆夫人吩咐,立即拿了个凳子攀上去将那幅画撤下。
她知道这幅画是苏善蕴画的,不敢随意处置,遂小心翼翼地将之卷好放到燕二爷的书房去了。
印氏又走到临窗的罗汉床坐下,拍了拍床上的竹席,皱着眉头问:“这竹席起码有一个月没拿出去晒了吧?远远就能闻到一股霉味了。”
陆夫人脸上陪着笑问:“是吗?您的鼻子真灵,我可是一点也没闻得出来。”
印氏说:“这味道太难闻了,换一床如何?”
陆夫人忍不住在心里嘟囔了一声,但表面依然一脸笑容地说:“好。”
遂让翠儿去将这竹席子给换掉。
翠儿便凑近那竹席闻了闻,并未闻得有霉味,便暗自思忖道:以前就听老婆子们说过她的事,没想到真是个极难伺候的,她在的日子里不知夫人该得受多少罪了。
又想到不仅夫人,就连她这些下人们也得跟着受罪,心里对印氏就存了几分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