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来到父亲的病房,打来水给他擦脸,擦身子,洗脚,剪指甲……,忙完了这些,她才坐在病床前,仔细的打量着父亲日渐消瘦的脸,在她的印象中,父亲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神彩飞扬的样子,直到母亲因病去世,他消极了好长时间,那个时候是她和父亲最难过的时候,幸好当时有师哥在场,他用他小小的肩膀撑起了这个家,给了父亲极大的安慰,也温暖了她这颗幼小的心,把他们从失去至亲的痛苦中解救了出来,可是如今,父亲一直昏迷着,肇事车一直没有找到,师哥这五年来也杳无音信,她一个人要扛下所有的伤心和痛苦,却不能被人看到。
刚才运动量有点多,她感觉到她的胳膊痛了起来,不由的伸出手捂住了疼痛的伤口,汗珠顺着脸颊淌了下来,一颗一颗落在了父亲的手背上。
突然她看到了父亲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安然睁大了眼睛,一下子抓住父亲的手急迫的叫着:“爸爸,你醒了?医生!医生!快来呀!我爸爸他醒了!……”
吴景修刚带着小航回了办公室就听到护士跑进来叫他:“吴医生,安凌峰好像是有反应了?”护士听到安然的叫声,但是她也不敢确定安凌峰究竟是醒了还只是安然的错觉。
吴景修忙从办公室里跑出来,来到安凌峰的病房,此刻各种仪器都已经就位,吴景修进来之后,他们对安凌峰进行了一次全面的检查。
安然被挤到了一边,她只能透过医生护士身体之间的缝隙隐约的看着父亲,她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心中又无比的紧张,爸爸会醒过来的,他一定会醒过来的,他怎么忍心抛下她一个人呢?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定格了一般,安然什么也听不到了,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不规律的跳着。爸爸他是一个坚强的人,他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没有什么能将他打倒……。
过了许久,所有的医生护士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了些许的失望,所有的仪器又从病房里撤了出去,护士们整理好病床也摇着头出去了。
安然看着大家一个个的都出去了,心一下子就慌了,爸爸刚才明明就醒了,他们为什么不救他……!
她来到吴景修面前,一下子抓住他的胳膊,眼中满满的都是无可思议:“吴医生,我爸爸他怎么样,他刚才真的醒了,我看到他的手在动,是真的!……”安然用力的抓着吴景修的手臂,她胳膊上的伤口因为她的动作幅度太大已经裂开了,鲜血此刻已经慢慢的从纱布中渗了出来,可是她却完全感觉不到疼,她紧紧的盯着吴景修,盼着他能给自己一个希望。
吴景修看着安然的脸,她脸上的焦急,无助让他的胸口一窒,到嘴的话却又说不出口。
“你说话呀吴医生!”安然大叫着,她捏着吴医生的胳膊,狠狠的,手指就快要嵌进他的肉里,眼睛里的泪水夹杂着一丝血红在眼中直绕。
“安然你冷静点,从我们目前的检查情况来看,安先生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是不是你眼花了?”吴医生必竟是医生,他见惯了生死,遇事比常人要冷静许多。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看错,他的手刚才真的动了,真的在动!”安然绝望的松开了吴景修的胳膊,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退了几步一下子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我没有看错,我真的没有看错……!”安然说着,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中滚落下来。
吴景修被安然的样子震惊了,他认识安然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她一惯冷静如水,再大的事她都会把它压在心底不让人看到,可是这一次,她是真的绝望了对吗?
他看到了安然的右侧衬衫袖子上有血迹渗出来,忙走到她身边焦急的说:“安然,伤口裂开了,跟我去处理一下!”他一边说着,一边拉住安然的胳膊,想要把她带去处置一下。
安然却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吴景修心疼的摇了摇头,转身出了病房。很快的拿进来一些消毒的药品和纱布。
吴景修蹲在她身边,轻轻的挽起她的衣袖,鲜血已经浸透了缠在她胳膊上的白纱布,触目惊心。吴景修一边帮她处理伤口一边不由的感叹,安然,她究竟是什么人,一定要一个人硬撑着吗?只要她肯稍稍退步,会有人愿意站在她身边为她扛下所有的不幸的。
安然呆呆的盯着爸爸的脸,刚才她真的燃起了一丝的希望,她以为她的爸爸会醒过来……,没想到这只是她的幻觉吗?伤口被再一次扒开,很疼,她轻声的说:“爸爸,然然很疼!”她说的平静,没有起伏,也听不出痛苦,但吴景修却知道,她一直再努力的压制着她的情绪,或许她会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吧?
“安然,不要这样,你的爸爸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会心疼的。”吴景修给她处理好伤口站了起来,看着一动不动坐着的安然,他摇着头默默的退出了病房,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或许安然和他爸爸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了。
做为医生,他一直是很理智的,安凌峰的身体指数全部都在下降,各器官也开始衰竭,尽管已经用了最先进的设备,但是作用也并不大。他知道这一点,但是安然不放弃,他也不想打击她,毕竟这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吧?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落山了,安然放下手中的日记本,整理好放到自己的背包里,这是妈妈的日记,她已经不知道给爸爸读了多少遍,希望用这个可以唤醒爸爸,毕竟他们是那么的相爱,可是一年了,爸爸还是没有反应对吗?
安然出了医院的大门,夕阳给天边罩上一层红霞,好美啊!这样的天空她有好久都没有看过了吧?以前她和父亲练功回来常见的风景如今也不爱出现了,她低下了头,压下心头的苦涩,她一个人,还要面对明天,面对未来。
“安小姐,老爷请您过去一趟。”一道浑厚的男人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安然转过头看了过去,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出现在她的身后,戴着墨镜,阴沉着脸。
“慕先生吗?”
“是的。”男人简单的回答着。
安然什么话也没有说,上了停在身边的车。
慕家大宅里,慕倾城坐在沙发上,看着手上的文件,眉头微皱了一下:“宗志,我是不是很过份?”
宗志站在他对面默默的叹了口气:“合同能约束行为,却约束不了心。”
慕倾城点点头:“没错,但是我在赌,赌一个承诺。”他微微闭上眼睛,他需要的就是一个能为了儿子出生入死的人,其他的他可以什么都不去在意。
安然此时从门外走了进来,脸色不是太好,目光清冷,眼眶微红,一眼看的出来,她哭过。
“安小姐来了!”宗志忙转身打着招呼,他心疼这个女孩子,年纪不大,却要如此被人利用。
安然看到宗志微微点点头,她走到慕倾城面前:“慕先生找我什么事?”
慕倾城看着安然,从头到脚的打量着她好一番,眼神最后停留在她的胳膊上,眼神一紧:“安小姐的伤……?”衬衫上的血迹很明显,就算长袖的衬衫能遮盖住伤口,却盖不住渗出来的血迹。
“我没事!”安然回答的很平淡:“慕先生有什么事直说,我该回去了。”
慕倾城自然知道安然是那种直来直去,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他看了一眼宗志,宗志心领神会的走到他面前,接过他手里的纸,转身递给了安然。
安然接过纸低头看了起来,原来又是一份合约,白字黑字上面写的很清楚,安然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不由的轻挑了一下唇角:“慕先生多虑了,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慕倾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安然的面前,仔细的打量着她的脸好半天才慢悠悠的启唇:“安小姐是一个重承诺的人,我相信只要安小姐在这上面签了字就一定能做到,我也会比较安心一点。”
安然点点头:“还有,慕先生给我的一千万我不能收,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会要!”
慕倾城微笑着,但笑容里却有不为人知的老谋深算,他摇摇头:“你救了慕一寒的命,所以这些钱是属于你的,安小姐不必客气。”
安然心中明白,他的钱都是用来买她的命的,还有手上的这份合约……。
安然从宗志手里拿过纸,弯下腰把纸放在茶几上冷笑了一声:“如果这样做就能让您安心的话,我无所谓。”安然忍着伤口的剧痛,在白纸的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