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小丫头正是被自己被自个吓唬着了,猛不丁听到这寂静的地方有了声响,两张小小的脸都是惨白起来。还是敏君看着不对,又是呵斥了两句,转身走到她们面前晃了晃两人的身子,那两个才是缓过神来,俱是哭泣起来。
仔细打量了一下,敏君瞧着这两个丫鬟有些眼熟,想了想后,觉得依稀在孟氏那边瞧见过的,越发仔细起来:“你们是哪个屋子里的?没事儿躲在这里说些什么东西?青天白日地什么鬼呀怪呀的,难道我们府里还有甚么不干净的不成?”
这遇到鬼的丫鬟穿着一身浅青,薄面杏眼,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却生得柔婉水润,看着是敏君,不是什么鬼怪,倒是回过神来,忙上前来一礼,回道:“姑娘,奴婢两人都是奶奶院子里的小丫头,奴婢唤名小鸾,她是小鹭。先前说的话也没给旁人说,要不是第二日又是见了,奴婢说不得就压在心里头权当没见过。可、可又是见着了,奴婢重头发了热不说,每日总是神思不属,心惊肉跳的,也是心里头害怕,才是说与她听了的。”
“这么说你还真的见着了?不是空口白话?”敏君挑了挑眉头,有些不以为然:“这可奇了,我还没见过鬼呢,却得好生看一看。”她在现代身为苏小涵的时候,可是大医院的护士,医院里每年总得死个百来人,鬼故事天天听,从没见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难道鬼怪还真的比较喜欢古宅不成?
“姑、姑娘!”另外一个小鸾听见了,忙是喊了一声,她脸色已经有些青白交加了,可还是鼓足了勇气道:“这些不能说的,若是说了,就、就……”
“就什么?”苏瑾在一边听了,却是带着一些百无聊赖的淡漠,接口道:“你将地方说来,我却要去瞧瞧鬼怪什么模样。”说完这话,他立时要两个丫鬟带他们过去瞧一瞧。
就在这时候,青梅与苏瑾的大丫鬟碧珠已经过来了。她们原是满脸笑着的,看着敏君与苏瑾的神色不对,方是收敛起神色,各自轻声询问各自的主子。敏君也不欲在闹出太多事情,便随便拿话含糊过去了,留了个眼色与那两个小丫鬟,又令其到孟氏的屋子外头候着,方款款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看着事情已经过去了,青梅自然也笑着回话:“原是一出戏完了,三奶奶正候着姑娘、苏公子一并去瞧一瞧,点出好戏来看看的。”
听着这等小事,敏君自然没话说,与苏瑾笑了一笑,便都是回到宴席里,各自点了一出戏来。敏君倒也罢了,只瞧着里头都是眼生的,也不敢择取甚么牡丹亭之类的,只随手点了个往日曾见过的,依稀是讲着甚么贤女子的戏。而苏瑾却是选了一出薛仁贵三箭定天山。
徐允谦看着这个,心里头倒是暗暗纳罕:这一出戏词曲虽不甚精妙,却别有一番豪迈荡漾之感,这苏瑾小小孩童却选了这个,可见志向不凡。在想着眼下虽是承平年间,可漠北、安南等地俱是不大安宁,若是……他想到此处,由不得低头吃了一口酒,又打量着敏君与苏瑾说谈也是有来有往,很是相合,心里头那一点小心思越发得有些动了。
看来这事情需与夫人好生说一说,还要给敏君再添一些能干方可。徐允谦正是想着事情,就瞧见那边的丫鬟青梅忽然打翻了酒盏,脸色苍白得很。登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正是想说些什么,那边孟氏已经起身与自个女儿好生整理一番:“怎么连伺候人都不会了?闹成这摸样,还不快点带姑娘过去换一身。”
青梅低声应了一句,苍白着脸忙是扶着敏君退了下去。略远的碧痕、尚宁、繁君却都是吃吃笑了起来。这戏正是悲着的时候,显见着她们是在嘲笑敏君。徐允谦脸色越发得暗沉下来,孟氏却是全然不理会,反倒轻声与苏瑾安抚了两句。
“孟姨,这原是我的不对,偏偏与敏妹妹说起先前听到的鬼怪一事,那丫鬟不过是个女子,自然是害怕的。”苏瑾看着孟氏说谈虽然和气,言辞中仍旧透着一点失礼后的歉意,便笑着开解道。
孟氏听得一愣,眼里有些微的疑惑:“什么鬼怪?小孩子家家的,可要避着远些,哪个小蹄子作怪,偏偏与你们两个小家伙说这些有的没的事!”
苏瑾想了想,看着远处徐允谦投过来的有些疑惑的眼神,便道:“这时候不好说这些,待得等会再与孟姨说清楚,您说可好?”
听得这话儿,孟氏却也觉得自个问的有些不妥当,当下点了点头,嘱咐了两句便也重头坐到徐允谦的下首。
“那是怎么了?”徐允谦心里既有了些念头,自然关注那边的事情,当下看着孟氏回来了,便随口问了一句。孟氏摇了摇头,眉头微微皱了皱,想着自个要好生打理府内的事情,一面回道:“不过些许小事,并无大碍。”徐允谦听了,点了点头,自去看戏取乐不提。
待得日渐西移,诸般事情都是安置妥当了后,孟氏回到自个的屋子里,就瞧见敏君并苏瑾两个正是在自己外面的屋子里下着棋,边上除了碧珠青梅以外,还有两个小丫头正战战兢兢站在角落里。
“这是怎么回事儿?”孟氏抬眼瞧见这个,看见那两个小丫头是新得的两个,调教得妥当,自己也颇为中意,思量着什么时候与了敏君。此时看着两个都不同往常,好似有些惊恐的样子,便开口向起身与自己行礼的敏君、苏瑾问道。
敏君笑着上前,扶着孟氏安生坐下来了,方重头坐在苏瑾的对面,笑着道:“娘,这便是说自个见了鬼的,我先前吃了酒有些头晕,便与瑾哥一并去外头吹吹风,不想才到了芍药阑干那处坐下,就听见她们说什么鬼啊怪呀。女儿想着,这些鬼魅之事,多半令人觉得不干净,又显得阴损,总不能闹得满府皆知,便问了一问。”
“原是如此。”孟氏与敏君微微一笑,有些欣喜自个女儿懂事,但看向那两个的时候,便有些皱眉了:“什么鬼怪,你们两个仔细说清楚了。”
那两个小丫头战战兢兢许久,如今听到这个,自然唬得脸色青白,忙不迭将一干事情俱是说得清楚明白了,末了,还将地方点了出来。那书房的是在一株梧桐树下头,而孟氏屋子外头的,是在一株石榴花下的。
才是说到这里,外头就有人回到:“三爷回来了。”众人忙是起身。那边帘子一掀,徐允谦也是走了进来。他瞧着满屋子的人,气氛也颇为不正常,也是有些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孟氏见了,忙是赶上去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子不语怪力乱神。咱们府里素来安乐,待下人也是宽仁,如何有什么鬼怪?”那徐允谦虽然也有些疑惑,可说起话来,却还是斩钉截铁的。边是说着,他边是唤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仆役过来,一意要去那梧桐树、石榴花挖了瞧一瞧。
敏君、苏瑾倒也罢了,他们也是不信这些,对此连脸色都不变一下的,可孟氏并几个丫鬟脸色却有些白了,孟氏更道:“相公,神鬼之事可得慎重啊,若是……”这话没有再说下去,可里头的意思是透出来了。
徐允谦听得有些犹豫,可看的苏瑾不以为然,敏君翘首以盼,又想起先前自己的一点心思,还是安慰了孟氏几句,言道若是这个疙瘩不解开,日后这屋子还如何住等话,令人将外头的那株石榴花挖开。
孟氏一听,倒也觉得有几分对,毕竟今日这一场事情已经有些闹出来了,若是没彻底弄清楚了,日后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想着这话,她便紧紧攥着徐允谦的手,看着那一株石榴被挖开了。
这一株石榴也有些年头了,原是孟氏想着榴开百子的吉利,特特移了一株过来,在院子里长了三年,却是枝繁叶茂。这会子被挖开了,孟氏还有些心疼,特特令他们好生小心些,莫要伤了根茎。
有了这等吩咐,这些仆役便将挖掘的地方放宽了些,才挖到一半,竟在石榴东边发现了一个素绢做得锦囊,里头鼓鼓囊囊的,仿佛有个东西在。
众人看了,都是有些疑惑,孟氏令人将其打开,倒出来后每个人的脸色都是青了:这里头不是别个,竟是个木头娃娃,上面插着密密麻麻的银针,写着生辰八字,还有几个仿佛是纱布绞的青面恶鬼正死死缠在上头。
“这、这种东西、”徐允谦看着朱砂写得歪歪曲曲,还带着一道道血痕的生辰八字,脸色青白:这生辰八字不是旁人的,正是孟氏的。而孟氏这会子脸色一白,也是摇摇晃晃昏了过去。
“娘!”
“孟姨!”
敏君与苏瑾两个见了,惊呼一声后,忙赶上去搀扶,一边又怒斥边上的丫鬟,将孟氏扶住。徐允谦见了,心里头越发恼火,可孟氏这样子,他如何不担心,忙也是赶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