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孟氏这么说来,颇有几分见地的,敏君虽然心底多有几分担忧,但也是点了点头,道:“女儿会多多注意的,娘也不要十分劳心劳力,您双身子的人,近来烦心的事儿多了,可要多保重方好。”
“好好好,我乖女儿说的话,娘自然要听的。”孟氏看着敏君如此担忧自个,当即也是笑了出来,只摸了摸敏君的脸,又是说了两句话,方倦怠地揉了揉眉头。敏君见着如此,只扶着她到了内室躺下来,配着捶打揉捏了一阵子,眼瞅着孟氏安然睡着了,方悄悄地起身离去。临走前,少不得与丫鬟细细嘱咐一番,让她们好生守着孟氏,若是有什么事儿,便打发人到她那里去。这般折腾一番,瞧着事事妥当,敏君便回了自个的院子里。
谁想着,她才是跨入院子里,就是瞅见原本随着璧君而去的福嬷嬷,正是待在院子外头等着自己。敏君当即一惊,脚下也是停顿了下来,好是半晌,方讶然道:“嬷嬷怎生在这儿?”那福嬷嬷见着敏君过来,忙就是堆起一脸的笑,上前来行礼:“姑娘万福。”
“我年岁小,却当不得嬷嬷这般老人家的礼。”敏君拦住福嬷嬷行礼,一面又一叠声地唤丫鬟过来搀扶:“真真是纵得你们无法无天起来,福嬷嬷虽说不是我们府里头的嬷嬷,瞧着眼生,但也没有让这么站在外头等的道理。瞧瞧这天,冷得水都能结成冰了,还让人在外头等着,哪有这般道理的?”
“姑娘莫要恼了这几个,原是我心里头盼着姑娘回来,在里头等不着。她们可是好声好气劝了许久,又三番两次拉着我到里头去。”福嬷嬷看着敏君这么一番话说来,忙就是拦住,但嘴里说出来的一番话,却又透着些许异样。敏君瞅了她一眼,察觉到里头不说旁的,就是称呼上面也有几分不同,便也没心思多说什么客套话,只顺台阶下来,先是斥责那几个丫鬟:“嬷嬷心疼你们,特特护着,方这般说,你们心里也明白,日后仔细些,莫要真个出点什么事儿来,倒让人瞧着我们家不像个样子。”
几个丫鬟听着,齐声应了,只有一两个憋不住的,却忍不住多瞧了敏君两眼,方垂下头不说话。福嬷嬷自然是连连摆手,言辞谦让。敏君将这些看在眼中,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将话题一转,笑着让福嬷嬷往屋子里去:“嬷嬷不必理会她们,赶紧进屋子暖和暖和,这么个天,只怕身子骨受不住呢。”
这福嬷嬷听了,忙就是应了,往后退了几步,跟在敏君的身后,一并往屋子里头走去。边上的丫鬟搀扶着,一面打起帘子,待得人都走进去了,又有旁的小丫头将茶点之类的东西端上来。“嬷嬷且吃一盏姜茶暖暖身子。”敏君微微笑了笑,令人将每日都备下的红糖姜汤端过来先:“不论什么事儿,总归吃点东西再做定断的。”
“蒙姑娘顾念,奴婢生受了。”那福嬷嬷见着敏君说谈言辞都是温软的,也略略说得谦和些,心里头却是不断地转着念头——这三奶奶并不是好把持的,这位三房的大姑娘,却也是心思敏锐,行事谨慎的人,看来这番却不能使什么花招,还是诚心实意些,更为妥当。如此一想,她在吃完姜茶之后,便将原先想说的那些话压下来,反倒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匣子,递与敏君道:“姑娘,这是我们奶奶嘱咐奴婢送过来的银钱,总共五千两。这银钱,奴婢原先便是想送过来的,只是看着三奶奶为人谦和,怕是不肯收的,可若是不送过来,奴婢在奶奶那里也过不去,思来想去,却得请姑娘转手。”
“这可使不得。”敏君闻言,忙就是伸手推了,急道:“断然没有这般说法,大姐姐她们过来,原是走亲戚自家住着的,这哪里能收钱?譬如当初我们一房在主宅那里,也没个说送钱过去的。”
“姑娘晓通世事,自然知道这里头的差别。”福嬷嬷笑着点破,却是怎么都不愿意收回那匣子:“这主宅是主宅,三爷三奶奶住着,一部分用的是官中的钱,另一部分却还是要自个添的。我们姑娘若是在主宅那里,自然用不着,可既是过来了,少不得劳烦三奶奶添置东西。固然,三奶奶也不看重这些小钱,可我们奶奶原是个较真的人,若是见着这银钱不收下,心里哪能放心?姑娘且看在我们奶奶那一股子慈母牵挂之心上,还是收下吧。”
“这……”敏君迟疑半晌,看着这福嬷嬷执意如此,却也只能犹豫半晌,推道:“虽说如此,这事我实在做不得主,不若嬷嬷暂且收着银子,待得我与母亲细细回了这事再说吧。”
福嬷嬷对此结果,并没有意外,但还是劝了几句话,眼见着敏君至于不许,方才罢手,将那匣子重新收了回去。敏君见了,倒是松了一口气,一面寻思,一面笑着提了个话题,以防这福嬷嬷又是说起这事儿:“说来还有一桩事要问嬷嬷,大姐姐瞧着竟是极看重佛道的,先前倒是不见着如此,这里头,可有什么缘故?”
“这事说来,也是大姑娘的运道,确有几分稀罕的。”福嬷嬷见敏君忽而提起这事,略略一想后,还是说了出来:“先前姑娘闹出了那事儿,不说她小小年纪一个姑娘家,就是我们也受不住那等流言的。只说有一日,姑娘着实受不住了,天色还没亮堂,就是偷偷溜出门,想趁着没人的时候到花园里头透透气儿。谁想着那日正好有一个和尚在院子外头唱着佛经。姑娘只隔着一面墙,将那**听得清清楚楚。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就是回转心来。虽然之后没了先前的舒展自如,但也沉静安稳了许多,奶奶瞧着着实欢喜,还给各处寺院加了一倍的香油钱。”
“原是如此。”敏君听得这些话,并没有太多的稀罕,母女天性,徐家又不是没钱的人家,秦氏这般做也不过九牛一毛的事儿,当不得什么。倒是璧君那里颇为棘手,若只是将这佛法之类的当做是寄托发泄之道,那还算好,若是真个是一心向佛甚至有了剃度之类的心思,那可是一场麻烦了:“大姐姐忽而经历了那么些事,寄情他物也是自然的。只怕她存了心事,入了魔障,倒是一桩难事了。”
“我们奶奶也是如此想的。”福嬷嬷说起这个,脸上也露出了焦虑的神情:“姑娘不晓得,今番打搅一小半是因着这事儿。奶奶真真是怕了,想着一个陌生些的地方,许是能好些。这些,全赖姑娘点拨一二,让大姑娘也能重头转回心思。”
敏君听得这话,抿了抿唇角,只陪着说了些话,却一丝儿也没应承下什么来。福嬷嬷再三说及,她也就是多了几句多多与璧君相处之类的话而已。见着这势头敏君是不会轻易答应了,那福嬷嬷也是没了法子,只得暗自在心里叹息两声,就是将这话题暂且告一段落,自己告辞而去。
自然,敏君也没有留她,只是令丫鬟好生将她送到璧君那里,就是坐下来吃茶。而就在这个时候,早先被打发了的丫鬟们也是走了进来伺候,锦鹭瞧着敏君正在吃茶,忙就是上来前拦住:“姑娘,这茶只怕不热了呢,还是等一等,奴婢给您重头沏一碗来。”
“嗯。”敏君应了一声,将那茶盏放下来,自己懒懒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头,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真真是让人头疼的事儿。”
“那位老嬷嬷说了什么,惹得姑娘如此头疼?”瞧着敏君如此,青鸾忙就是放下手中的东西,一面询问,一面用手指压着敏君的太阳穴,小心的揉捏按摩。敏君被那略微冰凉的手指碰的一激灵,再被细细地揉捏着,顿时觉得浑身舒畅起来,当即便道:“还能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大姐姐的事儿。瞧着大姐姐的样子,真个是要投入佛门一般,虔诚的不得了。你们说,这可算什么事儿啊”
“大姑娘怎么会忽而信佛信的这么真切?”锦鹭听得一愣,不等多想就是开口问了一句,待得半晌后回过神来,忙就是补上一句来:“不过,这些事儿也说不准,偶尔遇到一件事儿,忽而醍醐灌顶,就是立时信了的,也是有的。难道大姑娘她,也是如此?”
“正是呢。不然,伯母也不会生生将几位姑娘都送过来。还不是怕这事儿闹腾大了,太太老太太那里又是那么个模样,如何照映的过来。”敏君眼睛也不眨一下,随口将璧君等人过来的事儿蒙上一层纱,带着几分淡淡的忧愁,皱着眉头道:“就是不晓得,这件事该是如何处置得好呢”
“姑娘何不将这事儿与奶奶说一声,奶奶素日便是有智谋的,说不得三两句话,就是将这事儿给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