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韩氏是思来想去的,有些拿不定主意,另外一边的程英风并其母韩程氏却是坐不住了。且说那程英风,因着对璧君颇有几分一见钟情的心思,故而特特寻了母亲细说,满以为是能得偿所愿,谁想着姨母却是特地过来揽了这事。他与孟湛不同,虽是知道璧君那一件事,但并十分放在心上,毕竟那孟氏可是将话说了个明白的,那璧君也就是名声略有所损,实在说来,也就是几句闲言蜚语罢了。
这等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毕竟天南地北两处地方,隔着千山万水的,些许小事也没什么值当的地方,闹不出什么大风波,也折腾不出大事儿。不说三两年,也就三两个月,这事儿只怕也就淡了,一年半载之后,谁还知道谁去?再者,女子出嫁为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风波也少,这事儿,若是细细说起来,也算含糊过去的。
当然,最主要的是,孟氏先前一番挑剔的做派摆出来,却是让程英风并其母都有些担心——虽说名声略有瑕疵,但等闲的人家也不知道这一回事,又是个容貌丰美行事大方的,先前孟家的小子也是甚为看重的,不会在这几个月里看中了什么人,待得自己过去提亲的时候,那边早就定下了婚事吧……
若是如此,那可怎么办?
这韩程氏原并不将这徐璧君十二分看重的,概因其没有见过璧君的面,又是听了其姐韩孟氏的话,心中有些芥蒂。只是程英风巴巴地念着这位徐家姑娘,又听得传闻,那位孟徐氏竟是在广来问询,似是要为其侄女儿做亲的样子,然又颇为挑剔,轻易不许诺的。她倒是有些愿意了——毕竟,千金难买心头好,孩子这般看中的,自己这个老婆子能帮着一把是一把。再者,这徐家姑娘除却那一点事之外,容貌性情,言谈举动等说着都是不差的,又是这般挑剔,可见是个好的,自己走一趟玉成此事,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起了这个心思,那韩程氏又想着姐姐韩孟氏虽说与自家颇有些往来,可那也是这些年自家渐渐发达的缘故,兼着前头韩孟氏也提过自己与那婆家的姑娘孟徐氏提过亲的,她倒是有些疑心——莫不是那孟徐氏因着与孟家素来有隙,便看不中那孟湛小子,自己姐姐方是百般阻拦吧……
这般心思一起,那韩程氏思量几日,又被程英风催促得紧,到底打定了主意,特特投了帖子与徐家去。自然,这帖子也没说什么大事儿,只是稍稍提了提先前寺院里头的事,讲了自己与韩孟氏的关系,有心拜访等话。
孟氏原就是心思灵透的,虽然猛然间接到了这样的信笺,心里头稍稍吃惊,但看完这帖子之后,便也有了准数,当即便与过来送信的婆子叶嬷嬷笑道:“贵家夫人真真是世家礼仪出身,这般知礼重规矩的,我却是从未见过的。如此,我也有些东施效颦的心思,韩夫人过来坐一坐,我比照着学三两分过来,那就是一辈子受用不尽了。”说完这话,她便亲自提笔回信,言辞谦逊,极是有礼的应了这韩程氏的约。
那叶嬷嬷见着孟氏这般客气,说话举动无不是周到,末了还与了上等的封赏,心里自然也是欢喜。当下就是欢欢喜喜接过信笺,又是陪笑几句,就是笑盈盈地回到程家与韩氏一一回了,后头更添了好些好话儿:“奶奶,这徐家的夫人真真是热切周到,好得不得了,奴婢当差这么些年,都没见着这般的——原也是千百人里头出挑的,礼数周全,言辞热切,但凡说了话,那真真是让人打心底得爱的不行。”
“那孟氏真是如此说的?”那韩氏听得孟氏这么一番恭维,心里头也是有些欢喜得意的,脸上又不得露出浓浓的笑意来:“这孟氏如此,她看重地侄女儿想来也不差。我说英风也不是那等没见识的,他看中的姑娘,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偏生我那姐姐却是事儿多,倒是让我心里头惴惴的,平白抛费了这些日子。”
“奶奶连头带尾这么些年,虽说不是什么人什么事都见过的,但也是经历得多了,一个姑娘家的性情举止自然是一看一个准的。您这么一过去,请那位徐家姑娘出来说两句话,这该是怎么样的,也就一清二楚了。”那叶嬷嬷原是这韩氏身边得用的老嬷嬷,说话自然也是体贴入心,三两句话就是投合了韩氏的心意。她点了点头,筹划一番,第二日便是早早去了徐家相看。
孟氏早就候着了,她这些日子打探了不少人家,不说什么事什么人都知道,但这燕京城内合适的公子哥儿,却是打听了个十之八九,加之先前那一桩事儿,自然知道这程英风是什么人。此时见着这韩氏有心过来相看,略略迟疑之后,仍旧没有将这个事儿说与璧君听,只想着事儿若是能成,到时候再与璧君细说也不迟,若是不成,也是省了那璧君郁郁寡欢,平白受气。
而待得这韩氏登门入室之后,孟氏与她说了几句话,却是觉得这韩氏却不同与自己娘家的堂嫂子,竟是十二分的有心的:“璧君姑娘的事儿,我也清楚。倒也不瞒你,那孟家大房的长房媳妇,正是我的姐姐,对这事儿也是有些别的想头。但我那英风孩儿却只觉得与璧君姑娘有缘,看重得不得了,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也想着自个孩儿称心如意,一辈子过得顺当的。由此,今日方巴巴地过来,想着能见一见大姑娘。”
“照规矩,这事我也原不当多说的。只是你这般直言不讳,我也索性抛了那些小心思,说话与你说——这些婚姻事儿,原不与璧君那丫头相干的,我那大嫂子千叮嘱万嘱咐的,若事儿不成,这些琐事儿万不能与璧君知道。因此,我虽说打探了不少人家,但实际来说,璧君原是一个也没听过的。自然,贵家也是一样。”孟氏略略迟疑,便将事儿说出来:“我虽满城挑着人家,但一个也是因着那一桩乱事,另一个却是想着我那侄女儿的言谈针线容貌性格,着实想要为她挑个合适的,一辈子过得顺当。”
“这原是人之常情。”韩氏听得这些话,也是点头道:“哪个人家不想结门好亲事,自家的姑娘一辈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就是我这个想要娶媳妇的,也是生怕自个挑来挑去,挑了个搅家精,闹得一家不安生。”
“这却是。”孟氏品度着这韩氏颇有诚心,稍稍一想之后,也是点头应许了她的意思,唤了丫鬟过来道:“将大姑娘请过来,说着正是有客在,她前儿的茶汤极好,我这儿说了嘴,竟不得不请她过来一趟。”
“是,奶奶。”那丫鬟应了一声,便下去做事儿。不多久,外头就是传来璧君的声音。孟氏忙就令人将她请进来,一面又是与正巴巴盯着帘子的韩氏道:“我这侄女儿极重规矩,等闲是不爱说话的,还请你但当一二。”
“姑娘家,要那么多嘴多舌作甚么?”韩氏笑着回话,眼角却还是盯着那帘帐,眼瞅着那大红洒花帐微微一掀,一个丰美柔婉的姑娘,头戴金凤玉簪,身着玉色小衫,水绿长裙,正是款款行来。那眉眼、那款段,真真是让人爱的不行。她瞧着欢喜,脸上由不得露出十分满意的笑容来。
孟氏打量着如此,脸上的笑意也不由得浓了起来,当即便让璧君坐下来,又是笑着让她烹茶,一番说谈举动,竟是 原本有五六分心动的韩氏打定了主意——这徐家的大姑娘璧君真真是无处不好,竟是一等一的好人才,这样的姑娘,若是放了手与旁人得了,那才是一辈子的不舒坦呢。
想想那孟家的孟湛,虽说自个打心底不愿意承认,但那么个家世,人品容貌也是不差,比起自个的孩子,多半的姑娘或许更喜欢那样的呢。到底,这身家背景深厚,几辈子的沉积,传下来的东西可不止一点半滴的。韩氏在心里拿定了主意,又是笑着与璧君说了好半日的话,方略略含糊说出了自个的心意——人家姑娘还不知道这一桩事儿呢,总不能半句话也不说,就自个做定了事儿吧。
孟氏对此,自然是了如指掌,与韩氏再说了三两句场面上的客套话儿,放在璧君疑惑的眼神之中,将韩氏送出了屋子。而待得她回来,立时就是与璧君一面笑谈,一面探问她的心思。
璧君原也不是那般蠢钝的,前头后头想了想,脸颊便是一片通红,连着说出来的话都是有些结巴起来。好在主要的意思说的也分明——只要父母觉得不错,名声儿不差,肯上进知礼数的,那就是最妥当不过了。
“那可真真是太好这程英风,可正是你的意思呢。”孟氏闻言大笑,忙就是取来笔墨,写了一封信笺,令自家的婆子小厮送到江南那里与璧君的父母细细琢磨:这般样样都齐全,又是有心的,可是不常见了的。今儿若是没了这个,日后可说不准能寻得这样的。
过了个把月,秦氏信笺到了+——她不日便是要到燕京来,来商量女儿的婚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