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年级没能浪够几天,月考总成绩和排名便在周二晚修一股脑地砸下来了。说不在意是假的,毕竟是高中第一次统考,都想看看自己能否延续初中的辉煌——哦,如果没有过辉煌,那就当无事发生。
看看晚修的课间,多少人挤在讲台用电脑看成绩汇总表,就知道这个班有多上进了。
方毅明将不知道“倒”了几手的excel文档拷到班级电脑上,呼朋唤友地看成绩。汪晓淇第一个蹿上讲台,可见对自己的成绩多有底气。
哪儿有热闹哪儿就有江小蕙,作为班长,她对班级的成绩表现出十分的关心。她是第二个凑上去的。
手握鼠标站在讲台C位的方毅明点开密密麻麻的一张表,顿时觉得眼睛疼。表格是按班级学号排的,一行过去依次是班级、姓名、考号、各科成绩、总成绩,最后才是班排和级排。看个排名,横条、竖条来回滚动。
“欸,能不能按考号排啊?或者把中间的成绩全部隐藏起来?”有人提议。考号是入学年份加入学排名,比如楚梦的考号是20150001。按考号排的话,就不用滚动横条,看序号就知道哪个是自己了。
然而他们电脑课都打游戏去了——
“咋整?”
“谁会弄啊?”
“我们班有电教委员吗话说?”
“我们班没有电教,但是,”江小蕙抬头看向某处,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和某人交流的机会,哪怕是眼神交流,“生委也管电器的。”她是班长她说了算。
座位上的郑乔彬似有所感地看过去,不明所以地隔着半个教室与班长对望,然后就听她笑吟吟地说:“生委来看看吧~”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还有一个鸡肋的职位的郑乔彬:……他只想坐等讲台上的弟兄们自觉点帮他看成绩,并不想上去直面风暴。
只怪2班男丁少,电脑技术好的男丁更少,这要放在隔壁1班,哪里需要推个绣花枕头出来。郑乔彬倒是想举荐各人才,不过看明明最不该担心成绩的某位大佬一副改卷老师欠她个满分的讨债脸,就识相地不去打扰人家散发怨念了。还好也不复杂,边摸索边听周围的人叽叽喳喳地“指点”,就把表格按考号重新排出来了,还顺便算了班级平均分、单科排名。其实并不是没有人会弄,只是不大会、不愿出头而已,反而隐在人群中“指点江山”,好像就能过一把深藏不露的隐。
说回月考成绩。讲台围观的都是奔着自己的排名和某个假想敌或者某个偷偷关注的人的成绩去的,本来各科的卷子都发下来了,分数也都知道了,心里大都有个底,也就来确认一下,好放心或死心。连初中时一向130+的语文一上高中就变成110-这种事情都坦然接受了,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呢?看他们班俩学霸,第一还是第一,第二还是第二。
确实有人一边嚷嚷着“心态爆炸”一边为自己居然还是两位数的排名暗自窃喜。但更多的人是真的心态爆炸,尤其是身在重点班却跌出了前一百的,相当于是被平行班的普通生给挤下来了。
高中第一次月考以惨烈的成绩告终,虽然考的都很基础,但九科一起排名这么刺激的事是初中没有过的,以前有点优势或劣势的科目没那么拉分了,每个人的综合学科能力重新洗牌,何其刺激!不过这也让部分人有了借口:“我考差了是因为历史/地理/生物以前不是主科,划水习惯了,一不小心就扑街了。”不过再多的借口也改变不了他们考得很烂的事实,像是某些嘴巴特别毒的老师所说:“你们都是走后门进来的吧?”
事实上,挫一下新生的锐气,就是这次月考的根本目的。有些老师啊,表面上对学生第一次考试的成绩非常失望,内心却在冷笑:“呵,考上华阳就得瑟了?小看高中学业是要付出代价的!”
高一年级组的“阴谋”得逞了,并且还超出了预期——连年级第一的楚梦也被打击到了——拿到了人生第一个不及格,可不是被打击到了?虽然是政治这门她早就弃疗的科目。不过最让她耿耿于怀的依旧是语文,以至于她整个星期都没给邵桦好脸色看,尽管她从来也没给过人家好脸色看。
尤其是拿到人手一份的范文后,楚梦膈应死了。她把印着邵桦的满分作文的那一张抽出来,将印着他作文的那一面朝下糊在他桌面上。朝上的一面正好是顾凯晨的作文。她把胶水涂得很均匀,粘得贼鸡儿平整,撕下来之后还有一块块纸疙瘩。邵桦抠了半天抠不干净,哪怕不屑于讲粗鄙之语,这会儿也差点忍不住口吐芬芳。
可怜邵桦,好不容易和楚梦培养出了一丁点儿传纸条的交情,一下子又回到了刚开学时处处被排挤针对的艰难处境。有多艰难?楚梦离座、就座时,总是故意用力地拉开椅子,“碰”地一声撞上后面他的桌子;每次他把脚伸出过道准备起身时,她总会“恰巧”经过并非常若无其事又刻意而为之地踩一下他的脚;往后传递东西的时候,总是用“飞”的,转个肩膀都不愿迁就,十分精准地砸到他脸上。总之,各种明里暗里地使绊子,令他防不胜防。
起初邵桦还试图像刚开学时那样跟她讲道理,结果扔出去的纸条全被她用尺子弹回来,一个不落地在他桌面上着陆。连续被弹回了七个纸团后,邵桦开始怀疑楚梦是不是单纯地弹着玩的,就等着他提供“子弹”?
楚梦确实玩得有点不亦乐乎。她小学就很喜欢弹尺子,初中的时候做过无数次试验研究不同硬度的尺子的最佳支点刻度以及弹力和抛物线的关系,为此还自学了高中力学。毫不夸张的说,她可是“老玩家”了。
当然,楚梦是不会因为邵桦给她找了这么有趣的乐子就原谅他的挑衅和羞辱的,该找茬的继续找茬。
2班的同学们发现他们班大佬似乎又暴躁起来了,之前楚梦因伤休假了半个月,导致他们差点忘了这是个相当凶残的主。其实若有细心的同学会发现,大佬刚休假回来到出成绩前那几天,和邵桦几乎相安无事。不过那都不重要了,现在看邵桦天天忍辱负重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有点羡慕是怎么回事?他们也想考个一百四的语文,成为大佬的眼中钉也在所不惜啊!
只有少数人为邵桦受到的欺压感到不平,比如邵桦的同桌齐明哲就建议他跟班主任申请换座位。还有自以为和邵桦同仇敌忾的汪晓淇来第二组找顾凯晨吹牛皮的时候碰上楚梦粗暴地撞歪了邵桦的桌子,于是含沙射影地讽刺了两句。本来以楚梦的阅读理解能力是听不懂的,奈何汪晓淇语气针对性太强,任谁都能听出满满的恶意。最重要的是,顾凯晨听到后居然忍不住笑了!忍不住笑了!笑了!
楚梦是不懂得察言观色,但在意的对象一个看戏的笑容她还是能读懂的。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顾凯晨,看得后者立马敛去笑意正襟危坐。同时楚梦悄无声息地伸出一只脚,准备离开座位出其不意地逮住汪晓淇揍一顿。
刚好汪晓淇要回自己座位而经过,来不及对突然横出来的一只脚作出反应。
顾凯晨就那么目瞪口呆地看着好友毫无预兆地与大地亲吻,趴在二三组间狭小的过道上,中途还碰到了地上的一个收纳箱。重物倒地声、汪晓淇杀猪般的惨叫声和座位就在旁边差点被牵连到的江小蕙的尖叫声混在一起,声歇后整个课室陡然一静。
两秒后才有人问:
“What happened?”
“有蟑螂?”
“不是吧?”
“好像有人摔倒了……”
“……哦。”
而罪魁祸首则懵逼了半晌,后淡定地抽出被压住的脚,还嫌弃地踹了踹趴在地上装死的“咸鱼”。
顾凯晨咽了咽口水,并没有为好友求情,毕竟他自己貌似是被“杀鸡儆猴”的那只“猴”。
江小蕙扶着自己被撞歪的桌子,惊魂未定地探身问:“晓淇?你没事吧?”
汪晓淇颤巍巍地爬起来,不怕死地朝楚梦竖中指:“你好嘢……嗷!”又被惨无人道地踹了一脚,差点站不稳跪地行大礼。
邵桦目睹“惨剧”全程,心情复杂。本来汪晓淇是为他打抱不平才激怒楚梦的,但他怎么就是不想理汪晓淇的死活呢?其实不止是邵桦这么“冷漠”,班里的其他人、便是平日里表现得最亲善不过的江小蕙,哪怕知道汪晓淇是被故意绊倒的——楚梦懒得解释她实属“无心插柳”,这话可以这么用吧?反正结果也不能改变,就当是“意外之喜”呗——同学们很想真情实意地关心一下汪晓淇,却忍不住幸灾乐祸。要怪就怪汪晓淇平时嘴太臭、树敌太多,人缘比楚梦还差。楚梦人缘差还主要是因为楚梦本身对人爱答不理,汪晓淇呢,则是锲而不舍地去得罪人。
如果只是因为汪晓淇不讨喜,邵桦还不至于对人家替他出头坐视不理。不想搭理还因为汪晓淇本来就不是因为和他多要好才为他开罪楚梦的,而是汪晓淇本来就和楚梦不对付,只是缺个抬杠的由头。他还看得出来,楚梦之于汪晓淇就像他之于楚梦,都是始于成绩而被耿耿于怀。让汪晓淇耿耿于怀的是几乎被楚梦吊打的数学,还有被“横刀夺爱”的数学科代表一职。总之,在邵桦眼中,汪晓淇和楚梦是一类人,只不过楚梦比汪晓淇少点心眼罢了。不管怎样,恶人自有恶人磨,他围观就是了。
不过让邵桦为汪晓淇感到一点不公平的是,同样是不讨喜的性格,几乎全班都毫不掩饰对汪晓淇的厌恶,却几乎没有人说楚梦的不是。同学们会替楚梦嘲笑汪晓淇不自量力,会像护崽一样帮楚梦赶走纠缠不休的汪晓淇,但没有人会替邵桦谴责楚梦过分的行径,只会一味地劝他忍让、远离。大概是晕轮效应,同学们的学霸哪怕是无理取闹也是可以原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