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自己飘在空中。
祂的意识飘飘忽忽,祂于空中翻了个身,接着又是一下,一连在那翻滚了许久,最终祂睁开了眼。
往上看,略过星球上空那层层叠叠的气体圈层,看到了外部的浩瀚星海,只瞥了一眼就看到了某些不可言说的存在,祂懒懒地收回了视线,并把眼球从上方挪到了下方。
穿过厚实却松软的躯体来到下方,祂有一下没一下地望着下方的景致,不同于遥远的星海一眼望不到头,正下方的大地近在咫尺,祂还能看到一些高矮不一的方盒子。
蚂蚁……远处有蚂蚁在爬。
不知道为什么要把那样的生物称作为蚂蚁,就是意识里忽然出现了这个词汇,祂就这么用作称呼了。
蚂蚁在远处爬来爬去,也不知道在忙碌着什么,时不时举起器具朝祂所在的方向查看,也不知道它们看到了什么,几只蚂蚁忽然倒地不起,一阵抽搐。
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祂对于蚂蚁的反应毫无兴趣,祂就是转着眼球朝向另一侧,继续注视着这片土地。
没一会,祂忽然听到了嗡嗡的声音,循着声音在那个方位张开了眼睛,祂看到一只闪烁着金属色的“怪鸟”飞在那,似乎想冲进祂的身体里。
祂缓缓眨动眼睛,满足了“怪鸟”的愿望。
云雾忽的张开了巨嘴,迎着“怪鸟”飞舞的方向就是一阵开合与吞云吐雾,“怪鸟”被吞进身体里,顷刻间化作了不知名的液体。
祂咀嚼了两下,觉得味道不好于是吐了出去。
天空下起了一阵金属粘液组成的雨,淋在地面的方盒子上浇出了一片腐蚀的孔洞。
余下的蚂蚁惊叫着散开,连远处那些围观的蚂蚁也作了鸟兽散,祂所在的区域变得空空荡荡。
又虚无地注视了一阵,最后祂沉沉地闭上了所有的眼睛,再度回归了沉睡。
……
白僳觉得自己睡了一觉,仿佛还做了梦。
可实际上不会做梦的怪物悠悠转醒后,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只剩下半边的脑袋。
他怎么会做梦呢?应该都只是他的错觉。
现在房间里如果还有外人,一定会看到这有些骇人的一幕。
骇人却不血腥,主要是白僳在之前被炸了一下后就把对于人体血液的这一块模拟去掉了,他现在也就是看着人缺了一半,并在缓慢蠕动恢复。
细密的白丝从地上勾起一坨坨剩下的白线像缝织般把肉体拼凑回去,不多时左臂重新生长出来了,脸也勾勒出了大半轮廓。
最后噗的一下,眼睛从黑洞洞的眼眶中蹦了出来,滴溜溜转着,被手掌拍了一下,才乖巧地待在那。
处理完了人类外壳的问题,白僳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不知道是谁的房间里可谓是一片狼藉,家具摆设被撕扯得粉碎,零零散散地落在地上,原本的铺在地面的白絮被收走后,有些地方仍有点点白色,细看是被撕扯坏的被子里面填充的鸭绒。
白僳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将右手举起来面朝自己,向内作握拳状,确认了手掌方向没有长反后,才开始往外走。
雾,四周全都是雾。
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浓度,白僳伸手挥了挥,又吸了口气,雾气被他吸入口中,有股……有股回归本体的感觉。
他揉了揉额角,大概知道这片雾气是怎么回事了。
雾是他放出来的,不过由于他自我修复得比较快,这些白雾已经跟他分成了两个个体,要回收的话……有点麻烦。
白僳摇了摇头,继续朝外走。
门边的墙壁旁还能看到金发青年划出的一道口子,白僳简单粗暴地把半面墙直接拆卸下来,直接丢到一边。
要是有人问起的话就说不知道,反正不是他做的。
酒店的走廊上空空荡荡,没有浓烟没有人影,有的只是白僳一下又一下的脚步声。
他先看向了面向酒店后方那条街的窗户,有一扇窗户连同墙体撞破了半个人型,好像有什么人从那跳了下去。
白僳走到窗边查看,从窗口探头望下去,只能看到安安静静的街道,行人歪七扭八地躺在那。
比较惨烈一些的是远处的车辆,可能因为突然失了控,有的直接撞上了路边护栏。
隐隐有红色渗到沥青路面上,量不多但确实存在。
白僳眨了眨眼,没什么感触地缩回脑袋,结束了对酒店大楼外的观察。
人类是仍存在于这片白雾之中的,只是人本身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影响,昏睡不醒似乎是常态,基本上都无法活动。
雾区,白雾区。
被白僳所走过的区域雾气都会淡一些,但啃自己的一部分总有些索然无味,他也就吞没了走过的路。
“咚。”
忽然静得只有白僳一人呼吸声的环境中传来了一声碰撞声,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那里……好像是人类女性所在的地方?
于是乎,黑发青年改换了前进的方向。
摸着被烧焦的墙壁及房门残骸走了一段,很快在墙与柱子的缝隙间看见人类女性捂着脑袋从地上坐了起来。
接着她呼吸了一下,立马是察觉到了什么,并捂住了口鼻。
雾气有问题。
尽管祁竹月的意识还没彻底清醒,但她只呼了一口气便觉得嗓子眼火辣辣的疼,下意识的,她就屏住了呼吸。
然而人憋气总归是有极限的,一直不呼吸并不是办法,甚至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她必须要想出解决办法。
她昏迷前发生了什么?
白烟、白雾,铺天盖地的白色一瞬间从房间的边角缝隙中涌了进来,她只来得及掩住嘴,被白雾吞没的那一刻她便失去了意识。
之后……之后她好像做了一个梦。
不是很清醒的梦,在醒来后只能记得一些片段,她似乎是成为了某个人……不不不,应该不是人,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的生物种族中的一员。
她被梦中的同伴拽着去参加了一场……仪式?应该是仪式,因为醒来后记不清晰,她只有一个大家都很虔诚地匍匐跪地,嘴里念念有词,祈求着什么的印象。
后来便是惊醒,梦中飘在空中的雾气隐隐与现实中的白雾有所对应。
不……她现在不应该思考这些。
眼皮撑开一条缝,眼球同样有些灼烧感,祁竹月并看不清周围的环境,雾太浓了。
咳咳……不能……不能就这么留在这里。
憋气似乎要到极限,正当祁竹月打算再吸一点气去寻求解决方法时,白雾中伸来一只手。谁?!人类女性惊愕地往后退,她撞到了躺在地上的无辜客房住客,被绊了一下。
白僳无言地看着人类女性自己吓自己,面对他拐道去存放消防器具地方特意取来的防毒面具也躲了过去。
这人类真的还好吗?再不做点什么,人估计就要咽气咽过去了。
白僳看到祁竹月的反应才意识到雾气对人类影响极大,正想着怎么遮掩自己的异样呢,他瞥见了防毒面具。
虽然不知道这破损的消防柜里怎么会摆了个防毒面具,但既然放着了,他便拿来取用。
白僳自己戴了个装样子,剩下那个准备递给人类女性。
“是我。”失了真的声音隔着面具传来,“这面具你不要吗?”
赶在窒息的前夕,祁竹月反应了过来,她顾不上验证白僳是不是本人,一把抓住防毒面具就扣到了头上。
“呼……”她长舒一口气,仿佛活了过来。
说不上空气有多么透彻,但总归是不会辣嗓子了,并且随着气息变得正常,她眼前的世界也仿佛清楚了一点,能够看到前方站着的人的轮廓。
从衣着打扮来看,是白僳……吧?
祁竹月眯着眼隔着镜片看了会,忽然又有些不确定了。
她好像记得……白僳穿的衣服的扣子……是带纹路的?算了,不想这些了。
祁竹月从地上爬起来,爬的过程中撑到了那位无辜住客的肚子,按得人一声痛呼,却没能醒来。
人类女性与白僳对视了一眼,前者蹲下身去检查人的情况。
同白雾弥散开前相同,无辜住客生命体征平稳,反倒是另一侧的中年男性,本来出着血的伤口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止住了,整个人的状态也稳定下来。
很奇怪,明明……明明祁竹月记得这中年男性快要一命呜呼了。
检查完附近唯二的两人的情况,祁竹月问起白僳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之前出门发生了什么?我好像听到了打斗的声音?这片白雾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一连三个问题抛了过来,白僳听了顿了顿,开始一句句作答。
真相是肯定不能全说的,要经过适当的改编。
白僳就说……他以为是酒店的人上来了,他本来想去拦一下,以防受重伤的中年男性被人发现了——
祁竹月:“等一下,不是就是需要人来救他吗?”
白僳:“嗯?我以为我们这种情况被发现了会进局子?”
祁竹月:“……我带证件了,算了,你继续说。”
没在中年男性救治的问题上纠结太久,祁竹月一边把地上的两人推到一起放好,一面询问白僳之后遇见了什么。
“之后啊……我看到了邪教的人。”
黑发青年伸手搭着防毒面具,黑色的眼睛在面具后似乎是眯了起来,他跟着边走边说:“就之前,陀川的那家公司里,说是逃掉了的混血青年,后来跟着另一个队伍去隔壁省的汽修厂寻踪,最后还是没抓到。”
人类女性经由提醒,立马是想了起来。
没办法,对方刚逃走时那血人一般的造型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在高速上的监控里看到了一点点都为之震撼。
“来的是他?”祁竹月惊讶道。
白僳点了点头。
接着他就开始大改特改,把两人之间发生的争斗的有利方推到了金发青年头上。
白僳说,外面的那些破坏都是金发青年造成的,他夺下了对方的剑,接着异状发生了。
“他那把剑的剑柄有问题。”白僳说。
在白僳的描述中,那把剑柄与剑身分了开来,并被金发青年给丢了出去。
如同落地碰撞便炸开的烟雾弹一般,白雾骤然吞没了周遭的一切。
“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邪教的那人已经跑没影了。”白僳替整个改变的遭遇战做了结。
他讲的也没差太多,金发青年是失去了踪影,至少在他的感知中已经不在这片白雾所笼罩的区域内。
逃跑了?大概吧,人醒来的时间不尽相同,例如祁竹月就已经算早的,这片区域里更多的人还在昏睡。
人类女性听了白僳的讲述,头疼地按着额头。
“我们……等等……现在的话。”祁竹月的话几经变化,最后转过头看向地上的两人。
她沉默了,又犹豫了一会儿,将视线投向白僳。
有了防毒面具的遮掩,黑发青年的表情变得看不清了,祁竹月只能通过人的肢体语言来判断情绪与反应。
白僳似乎不急,他就算站在这片白色的迷雾中也给人一种抽离感,不骄不躁,仿佛周遭的一切与他无关。
大概是祁竹月看久了,目光引人注意。
白僳将视线从门口挪开,面具下传出了模糊的声音,问道:“怎么了?”
人类女性摇了摇头,只是指了指地上两个人问白僳能不能把他们带上。
黑色的脑袋歪了歪,回道:“当然可以。”
正打算去提两人的脚,祁竹月看了连忙阻止,示意白僳换个正常点的搬运方式。
啧,人类就是麻烦,还很脆弱。
四下张望了一番,白僳抄起房间内被烧焦了一角但还算完成的被单将人类裹了起来。
刚举起,祁竹月又来劝阻:“头还是不要朝下了。”不然多倒一会儿,人本来没事的可能都要脑充血了。
黑发青年耸了耸肩,将肩上的两人掉了个方向。
之后再无变动,二人越过门口倒下的门板,回到了走廊上。
这是祁竹月醒来后第一次靠近有窗的位置,她从窗户上的玻璃上望出去,什么都看不见。
雾……全都是白雾。
能见度低得吓人的环境令人类忍不住心生怀疑,她真的还在原来的地点吗?
她真的不是在……梦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