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说话声从周遭传来,听者觉得说话的人离得很近,可她就是隔着一层屏障,像薄纱又像是厚厚的坚墙,总而言之,她听不清楚。
而且,她不是很能动弹。
人类有些难以描述她现在的状态。
她感觉自己是躺着的,平躺在一块平地?也可能是平整的台子上,反正整个人躺在那,双手交握摆放在腹前,一派很安详的姿态。
但是,她醒不来,整个人处在一种浑噩的状态下。
她仅能听到周围一直有人在走动,有人在说话,有人绕着她在布置点什么。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她仿佛又睡了一觉,但没有睡得太沉,渐渐的,周围的世界变得清晰起来。
听觉、视觉、触觉、嗅觉……她的感官恢复正常,眼前的世界也犹如突然聚集的镜头,模糊的轮廓变得具体。
陈梓看到了正上方悬挂着白晃晃的灯管,灰黑色的墙面在光的映衬下变得更加灰蒙,连带着天花板上一些深浅不一的印记也变得不可见。
正当陈梓想眯起眼,把那些印记看得清楚点,那正上方的灯管啪得熄灭了,场景刹那间陷入了一片昏暗,但不多时,周围亮起了飘忽的灯光,影影倬倬的,很是虚无。
与其说是灯光,准确地说是烛光。
陈梓靠着余光瞥到了一点,同时她还瞥见了有几个人影在周围走动。
黑影走着走着走出了她的视野,于是陈梓偏过脑袋去看,在脖子以下都不能动弹的情况下,她的头还是能够转动的。
然后,她看到了那名坐在座椅上的黑皮青年。
座椅,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座椅,样式有些奇怪,比起座椅这个形容词,用王座来描述更为精确,金色的扶手、精心雕琢的纹路、被人身掩盖了大半的红色绒布。
黑皮青年坐在上面,明明是很暗的环境,按理说青年会因为他的肤色而与周遭融为一体,可陈梓就是在没多少光照的情况下,看清楚了对方的容貌和动作。
对方翘着腿坐在那,手里拿着一个……一个手机。
陈梓花了几秒钟反应过来,那是她的手机。
无他,他们特殊部门的手机都有些特制的地方,黑皮青年的手没有遮住,把后方那个明显的标识给露了出来。
对方似乎是意识到了她的醒来,也抬起头,举着她的手机冲她晃了晃,并说道:“你醒了。”
陈梓似想做出回应,可还有些迟钝的大脑在运作了几秒后,问了个问题:“我的手机……是在哪里……”
“嗯?哦,你想问我从哪里拿到你的手机的吗?”黑皮青年没听陈梓讲完就补全了她想说的话,“随便去他们精神病院的医生办公室里逛一圈便找到了,那些人根本没用心藏。”
大概是想着被抓到的人很难逃脱,收缴了陈梓身上的物品后,精神病院的人便如同以前无数次处理相关“病人”那般,随意把物品摆到了一间病人不会进入的办公室的抽屉里。
抽屉上挂了一把锁,普通的锁,就算是电子锁没有特殊的机关也挡不住外力的暴力拆卸。
“差不多就这样。”黑皮青年简洁地描述了一番是如何拆开门锁,再如何拆开抽屉锁,最后拿到了手机,“我猜,伱还有其他事情想问?”
……是,陈梓有不少想问的。
例如,对方拿着她的手机做什么,看黑皮青年把玩的架势,他是解开了屏幕锁的,并在那浏览相关内容。怎么解开的,他又在浏览些什么?没等陈梓把疑问问出来,黑皮青年就站起了身,并把她的手机锁屏往后一丢。
还算卓越的视力让陈梓瞥见了最后一点手机暗下去前的画面,她的手机上显示的是……聊天的界面?对方在和谁聊天?
正想着,黑皮青年迈开步子朝她走来,没几步便停在了陈梓跟前。
他们之间的距离离得真的很近,陈梓再试着低下脑袋,她看到自己躺着的是一张石台,冰冰凉凉的触感在她看清的那一刻,沿着与之相接的后颈传了上来,让陈梓打了个哆嗦。
石台,她躺于石台之上。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错误的话,她应该……是在精神病院执行潜入的任务?先不管中间遇到了什么麻烦出了什么岔子,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格格不入的石台——
“陈女士,身体感觉怎么样?”黑皮青年忽然听似关切地问了句,“比如脑袋有没有感到昏昏沉沉,胳膊有没有酸痛,亦或者你的肚子有没有一种胀痛之感——”
黑皮青年的尾音拉长,并于某一刻戛然而止。
经由他人的提醒,陈梓的触感进一步复苏,像是从脖颈处一路蔓延到了下半身,此时此刻,陈梓突然发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
她的双手交握停放的位置,比她平时习惯的高度要高上一些,而且,触感是实的,不是虚的,也没有被外物而垫高。
那是什么?她的手触摸到的是什么?
刚复原没多久的思考能力生涩地运作着,陈梓想了会,忽然睁大了眼睛。
腹部,隆起,圆弧的形状,严格来说弧度不大,可能有三四个月大。
三四个月大的什么?三四个月大的孩子。
陈梓“怀孕”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听到耳畔传来一声轻笑,笑得很愉悦,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是啊,你怀孕了。”黑皮青年说着,语气平稳地阐述“事实”,接着他说了一句令人震撼的话,“你马上也要生产了。”
陈梓:……?
短发女性脸上的疑容过于明显,明显到只要有眼睛便能看出她的浓烈的情绪。
她怀孕就算了,怎么还要生产?
她之前在……之前不是还在走廊上,要跟着人走……不不不,她实际上不想一起走的,似乎是迫不得已……紊乱的记忆困扰着短发女性,她更受困于不能改变的姿势,只有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一旁的黑皮青年可能是看够了乐子,开口解释了两句。
他说这里是精神病院的地下二层。
他说这里即将举行一场仪式。
他说自己只是一个兴趣使然的好心人,来帮忙维持一下仪式的进度。
他说……陈梓是仪式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