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僳跳入大坑后不久,陈牧也不得不靠近坑的边缘,最终跳了下去。
没办法,他再不跳下去,他就要被包尾了。
在白僳离开后,地下一层冷库的气氛又变得蠢蠢欲动地危险起来,几乎是在黑发青年消失的瞬间,陈牧听到了一些异动。
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有什么在摇晃木制家具。
再仔细一听,哪里是摇晃家具,而是陈牧身侧的冷冻柜从里面被撞个不停,里面凝结的冰柱被撞得碎裂断落,发出了类似于嘎吱嘎吱的声响。
继续往周围看,几盏不明亮的白炽灯下,黑色的环境色中好像有几个人影在晃动着靠近。
不用犹豫,陈牧判断出那些是游荡在冷库中的尸体,之前碍于某个存在在场它们没有靠近,现在那个存在离开了,它们理所当然地嗅着人的味道围了过来。
陈牧觉得自己在打颤,冷得牙齿上下打颤。
他一点点挪动到洞口边缘,视线向下望去。
同一时间,他觉得附近的环境也亮了一些,能够让他来视物——
软、非常软,宛如陷入了一片云朵或者说泡沫之中。
白色巨物悠哉悠哉地往大厅那边去,才移动到半道,它忽然就顿住了,紧接着它忽然如同感知到了什么,细长的“胳膊”把人类朝上一甩,精准地将他们提住悬在空中。
肌肤相碰之下,除了冰凉的感觉还有些许刺痛感,略感不妙的陈牧连忙撑起自己,这一按,他感觉按到了什么圆滚滚的物体之上。
因为他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
圆形转动的那一刻,陈牧的心也跟着跳动了一下。
究竟是不是实体,在陈牧闭着眼睛带着身上的人往下一跳时便知晓了答案,他穿过了一片空气,就在他试图用一个受到伤害会比较少的姿势落地,却不想还没等自己有所动作,就摔入了一片绵软的触感中。
黑色,一望无际的都是黑色,明明头顶有光线却一点场景都看不到,只有如墨的暗色凝聚在下方,仿佛那里是一片实体。
往哪里去?往本体所在的大厅里去。
——别是傻了吧?
得离开……得赶紧离开。
眼睛能够看到的那一刻,陈牧的思绪停滞了。
这根灯管哪里找的?刚刚在人类跳下来后从楼上拆下来的,刚给人类着凉,人类就愣在了那。
手掌、胳膊、小腿、脚底,陈牧几经碰撞,最终还是踩到了平实的地面上,当硬质的平台出现时,人类稍稍松了一口气。
尽管不知道自己落在了什么东西之上,陈牧还是强作镇定开始往下爬。
抱着一些简单的念头,白色巨物身形变化,变化出了细长的一只“胳膊”圈住人类的肩膀,开始推着人往前走。
提着不知道从哪里拆卸下来还连接着电线的灯管的白色巨物身上长着的眼睛全部转向了人类所在的方向。
它不是很乐意地待在这,也不知道自己的本体为什么让留下来,还让它找个照明物。
不止是圆滚滚,手掌下方之物……它还会动。
他说不出话,或者说他无暇去思考去理解。
然后,“白色”飘移起来。
失去思考能力后的陈牧终于在被飘移的眩晕感中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双脚离地,倒是背后带着的同伴没有丢,跟他一起被提在“空中”。
发……发生了什么?
来不及用酸涩的大脑去想,陈牧猛地脱离了领口的拖拽之力,他被甩到了空中,在失重中沉沉地落了下去。然而,他还是没有摔疼。
以人类的视线他能瞥见自己似乎飞过了一扇门,接着再一次摔入了一片松软中。
不同于前一次云朵棉花般的触感,这一次接住他的地面是温热且滑腻的,当双手触地时,陈牧感到一阵湿黏的液体沾到了指缝间。
人类下意识低头看,他看到自己坐在了一滩……一滩肉色的烂泥?
不,与其说是肉色的烂泥,还不如说是捣成沫的肉糜加了点水或者其他液体,让肉糜凝实了一些,摸上去软趴趴的,仔细看,还能看到内里有青紫色的经络混杂其中。
这好像是……人的身体组织。
意识到这一点时,陈牧干脆地泛起了干呕,咳了两声,随即他听见耳畔一阵哀嚎。
撕心裂肺的喊声一阵轻过一阵,过了会又重新响起来,陈牧循声望过去,他看见了一片血色。
可能是他眼神模糊了,血色糊得如同一片马赛克,而在血色的背后那张脸他倒是认清了……那是陈梓,他和白僳在寻找的另一名队友。
白僳……对了白僳呢?
人类恍惚地看着那抹血红的马赛克,突然间他听到有人站在他身边说话,用着非常厌恶的口吻。
“好臭啊。”人类扭头,看到了一张能称说是厌世的面孔,“你身上真的是臭死了。”
黑发青年垮着一张脸,表情很差,一只手捏着鼻尖但似乎没有用处,面颊和肩膀有不明液体的痕迹,看着深色像暗沉的血,却没有看到伤口。
更令人在意且头晕目眩的是,黑发青年的异化程度较之更为明显,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爬满了眼睛。
十几分钟前,就在白僳诧异地问对面要做什么时,周遭响起了靡靡之音。
轻缓颓废的声曲环绕在了整个大厅之中,似有无数人与之合唱。
实际上,大厅内活人没几个,可死在精神病院里的人何其多,加上上层的那些会移动的尸体,可充作“参与者”的合唱者有许多。
虚影在厅中浮现。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对面的黑皮青年发动了攻击。
“砰!”
一声枪响,接着是第二声,再是接连好几声。
不知黑皮青年从哪捡的武器,他毫无章法地打空了弹夹,子弹对白僳最大的伤害就是他侧头躲避时偏的幅度小了些,让子弹擦破了皮。
可对面真正的意图并不在此,而是在——
藏于子弹之后的细得人类肉眼根本看不见的红丝带着难闻的气味迎面而来,白僳本来想躲的,但他很快发现,不止身前这一处。
兽类一样的竖瞳敛得更直,人类外貌的身形有那么一瞬间的溃散。
再凝聚时,黑发青年的脸颊和肩膀破开了一个孔洞,浆糊状的白稠缓缓淌着,流动的速度一点点变慢,孔洞也在愈合。
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创伤产生后一只只蹦了出来,簇在裸露的皮肤之上,并且盯视着同一个方向。
脖颈之上的头颅也随着其主人的念想向侧一折,然后白僳阴恻恻地开口了。
“加里。”他念着这明显是假名的代称,迎上了对面分毫不变的笑容,“好,你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