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山门前都是往寺里上来听经看法会的信男善女,李桐和张太太干脆绕了点路,从旁边一条小道下了山,进了福音阁那个位置极佳的小雅间。
晋王带着姜焕璋,直奔宝林寺最后一重院落,到了方丈室斜对面的静室门口,晋王下意识的拉了拉衣服,上前一步,亲自发声,恭敬请见。
晋王和早夭的二皇子一样,一生下来就养在周太后宫里,二皇子夭折时,他已经有点儿懂事了,吓的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再也不敢象从前那样,想方设法到外面去玩。
在长大之前,或者说在福安长公主搬出宫之前,他唯一敢去的地方,就是福安长公主那里,也只有福安长公主,敢把他带出周太后那个院子,敢带他到园子里去玩,带他去看朝会,带他到宫外看灯,甚至带他出城打猎。
周太后死前,把他托付给了福安长公主,福安长公主虽然自送灵之后,再没回到皇城,一直在城外居住,可他身边的下人仆从,日常饮食起居,却一直是在福安长公主的遥遥指挥之下,一直到出宫前,在他身边侍候的,都是福安长公主安排挑选的人,他能平安长大,至少一半是因为这位姑姑的用心照料,而且,他小时候的记忆里,玩的最开心最快乐的时光,都是跟在这个姑姑身边的时候。
他心目中,福安长公主是这个世间最疼他爱他,也是他最亲的亲人,这份亲近和尊敬,远超过生母杨嫔。
进了静室,晋王看着端坐上首的福安长公主,长揖到底,“姑姑。”
福安长公主没看他,目光却落在跟进来的姜焕璋身上,晋王顺着福安长公主的目光,急忙介绍:“这位是新任晋王府长史,绥宁伯世子姜焕璋,字昭华,昭华学问极好,眼光独到,见解非常高明。”
姜焕璋脸上的微笑恭敬却疏离,撩起长衫跪倒磕了个头,起身,垂手站到旁边,一脸恭敬得体的笑,不看福安长公主,却从眼角不停的瞄着福安长公主下首的钱老夫人和白老夫人。
这两位老夫人都极其高寿,所谓老而不死是为贼,这两只老贼,不知道给他添了多少麻烦,要是……能让她们在该死的时候就干脆利落的死去,那老季天官就得守制,他稍稍运作,天官这个位置,就能落到他的人手里,还有墨七他爹,没有墨乌贼在朝堂上处处替墨七出谋划策,处处替他出头挡话,最多一两个月,光在朝堂上,他就能挤兑死墨七!
福安长公主斜斜的看了几眼只顾打量钱老夫人和白老夫人的姜焕璋,不再理他,不咸不淡的问了晋王几句,就抬手打发他出去了。
她对这个能力有限,不点不明,点了也不一定真能分得出好歹、看得清首尾的侄子,没什么兴致,简而言之,她讨厌笨货,至于照顾他长大,不过是个不忍心而已。
这个姜焕璋,倒是个聪明人,知道她这个名义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公主,其实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她,倒是钱老夫人和白老夫人,是他要巴结的人物,聪明,可惜太鸡贼了。
姜焕璋跟在晋王后面出来,眼睛不停的瞄着各处,钱老夫人在,墨七必定也来了,万一撞见了,一是得想办法不能让他和皇上多说话,二来,最好在皇上心里种些刺,种的越多越好……
姜焕璋没看到墨七,却一眼瞄见了李信,以及,和李信并肩而立的文二爷。
姜焕璋震惊的几乎失态,文二爷!他没看错吧,他天天找,到处找,找的快要白头的文二爷,就在眼前!他最重要的膀臂,他最倚重的智囊,他终于找到他了!
姜焕璋直直的盯着文二爷,激动的不能自抑,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李信,也被这份激动掩盖了。
“王爷,我去去就回!一个故人。”姜焕璋抬起脚,就要冲出去了,又赶紧落回,冲晋王匆匆交待了句,提着长衫,沿着长廊,直奔文二爷扑过去。
晋王愣愣的看着明显失态的姜焕璋,转了半个圈,莫名其妙。
姜焕璋眼里只有文二爷,一头扑到文二爷身前,无限惊喜中掺着抑制不住的激动,目光灼热,直直的盯着文二爷,深吸了好几口气,用尽全力,才勉强压住简直如火山喷薄一般的激动喜悦,再吸一口气,总算能说出话了,“您……这位……请问,阁下可是文二爷?”
迎着直扑过来的姜焕璋,文二爷往后退了半步,还想再退,可人太多了,他没地方可退了。
文二爷和李信等人,都极其愕然的看着明显失态的姜焕璋,李信看看姜焕璋,再看看文二爷,想着李桐说过的话,心微微提起,却立刻又放下了,这些天,文二爷和他相处的怎么样,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姜焕璋灼热的目光,和那一声明显激动不已的询问,让文二爷机灵灵打了个寒噤,又打了一个,连打了好几个寒噤,这一瞬间,他有种自己是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的感觉。
这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世子爷。”文二爷抬手揖了半揖,干笑答话。下意识的又要往后退,这一退也不知道踩了谁,李信伸手扶了他一下。
“你认识我?”姜焕璋象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声惊叫都有些变调了。
文二爷更加无语,眼往上翻,干笑几声,指了指身边的李信,以及小厮长随,“世子爷,这位是令阃的兄长。”
“你认得他?你怎么认得他?”姜焕璋好象才恍过神,一个转身,恶狠狠瞪着李信,那目光、那神情,只恨不能一口生吞了李信。
“世子爷怕是有酒了吧?”这一下,文二爷连干笑都笑不出来了,李家这位姑爷,是不是有点毛病?失心疯什么的?
李信迎着姜焕璋恶狠狠的目光,心里怒气一阵接一阵往上冲,母亲那样精明睿智的人,怎么看中了这样的女婿?!这哪是人?这是狼!
阿桐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