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守门的老兵还记得,那年是正月十八,不过才寅时,北风吹的正紧,老兵带着两三个刚入伍的小兵打着哈欠缩着脖子开了城门。
城门刚一打开,老兵就目瞪口呆的看着两道白色的身影骑着马如同利箭一般从城外射入了城门里面,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就消失在了城里。
当即有年纪小的小兵“哇”的一声哭将起来,嚎哭道:“有鬼!有鬼!我们放了鬼进城了!”
老兵不敢置信的搔了半天眼睛,此刻太阳未出来,周围的一切都笼着层暗青色的影子,仿佛真的有鬼出动一般,然而作为老兵,他早就混成兵油子了,一巴掌拍到那个还在哭嚎的小兵头上,骂道:“大早上起来胡说啥!哪个看到有鬼了?没睡醒就出来干事,怎么当差的!”
小兵得了一顿排头,心里委屈至极,强辩道:“那明明就有两道白花花的影子飞过去了,还有声音呢!”
老兵听到小兵将他们来不及检查便将人放进去的事情嚷了出来,更是气恼,连打了小兵好几下,推摇着进屋好好“教育”一番了。
丹年和沈钰骑着马,终于赶在天亮前回了家,丹年很久没做过这么激烈的运动了,从马上下来整个人便跟散了架似的。夜里风又冷,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慧娘急的一夜未睡,好不容易看到两人平安无事的回来了,才放下了心,一听沈钰说是自己贪玩,带着妹妹迷了路,在山上转悠了大半夜才找到路下来,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沈钰就揍了半天,连忙吩咐正准备出门去碧线阁的碧瑶烧水给丹年好好泡个热水澡去去寒气自己则去煮了一锅姜汤,沈钰是男孩子,身体好没事,丹年万一出个什么事,她可要怎么向这孩子的亲生父母交代啊!
丹年洗完热水澡,就跳到床上把自己裹成了一只蚕宝宝只留个脑袋在外面,面瑶拿了温热的中子给丹年擦头发。
冬天最让丹年郁闷的就是洗头发的问题,一头长发看着飘逸,但洗起来很是麻烦,而且也没个吹风机,每次都要靠别人帮着手动帮自己擦个半干,实在是不方便。
丹年一夜未睡,困的眼睛都要睁不开子,万分不情愿的从被窝里掏出来手,摆摆手迷迷糊糊的说道:“碧瑶别擦了,头发上,包个中子就行了,你先去忙吧。”
碧瑶看着丹年瞌睡的连话都说不囫囵了,眼睛都沉的睁不开了,笑嘻嘻的将中子包在了丹年头上,又端了乙经收起来的火盆,点上了火,才出去。
丹年原以为自己担惊受怕的一夜会睡的不踏实,哪知一觉睡醒,日头都已经偏西了,头发也干了,火盆里的碳火烧尽了,只余下零星的一些炭块上还有燃着的部分。
丹年鼻子有些不透气明显还是受了凉,只觉得口干舌燥,头沉沉的起来倒了杯水也不管是凉的,咕嘟咕嘟连喝了三杯,才觉得好受一些。
等慧娘进来的时候,看到丹年就穿了件中衣脸上跟上了火似的,满脸通红端着个茶杯迷迷糊糊的看着她,一看就是发了热。
慧娘慌忙把手里的东西扔到椅子上,奔了进来,叫道:“我的小祖宗啊,你这可是怎么了?”
丹年哑然笑了起来,迷迷糊糊中还在胡思乱想,上次听慧娘叫她“小祖宗”是什么时候来着,得有十来年了吧,小时候她带着沈钰小石头闯祸,慧娘没少担惊受怕。
慧娘扶了丹年重新回床上躺着,先去叫了沈钰请大夫,自己连忙去厨房烧了水给丹年喝。沈钰身子底子好,睡到中午就醒了,又是一个神清气爽、活蹦乱跳的好青年,相比之下,丹年就没那么好运了,整个人都是虚脱的状态了。
等大夫来了,把了脉便说是阴盛阳虚,虚火旺盛,疑似染了风寒,丹年怀疑的眯着眼睛盯着大夫,他是不是看病人都说是人家染了风寒?反正大冬天的无非也就这么些病。
不久之后,慧娘就煎好了药,在慧娘的监视下,丹年皱着眉头喝完了苦涩的药汁,又重新躺下了,慧娘帮着丹年掖好了被子,嘱咐丹年好好休息,便出去了。
等到丹年又是一觉醒来,天已经擦黑了,那老大夫的药果然灵光,丹年的鼻子也通气了,头也不那么沉了。
正好这个时候碧瑶也回来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丹年拥着被子躺在床上,看着碧瑶喜滋滋的样子,打趣道:“怎么了这是?路上捡银子了?”
碧瑶摇摇头,笑道:“小姐净会说笑,比捡银子还开心呢!”说着,坐到了丹年的床沿上,“我上午的时候就听说,洪定号的老板黑心肠,卖劣质香料给客人,过了年,客人都来吵着要退货!”
丹年不禁想起了那掺着灰土和雪粒的香料,亏江永那个小人也能黑的了心卖给客人,“哟,那场面想必很火爆了!”
碧瑶笑道:“那可不是。我中午超空闲就跑去看了,洪定号的老板坚决不承认这香料是他们卖的,说他们洪定号从来不卖假货,这么多来退货的客人都是被人唆使的,可把那些来退货的给气恼坏了。”
“那后来事情怎么样了?”丹年抱着热乎乎的茶盅问道。
“有人说洪定号的掌柜给人送货,结果马车翻了香料撤了一地,那黑心老板拾撮了脏了的香料卖给客人,可真是心黑人胆大的。”碧瑶啧啧叹道。
“洪定号的掌柜可承认?”丹年含笑问道,这消息肯定是小石头派人在这个时候放出来的,为的就是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碧瑶很久没看到这么精彩的戏码了,眉飞色舞的给丹年讲道:“那掌柜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哪那么容易就承认了,一开始还揪了揭发他的人去见官,后来洪定号的背后东家来了,他们铺子里的一个小伙计才说出了实情,洪定号的掌柜年二十九那天不听人劝,给人送货,结果大晚上才拉着残破的马车回来了。
从他回来后,就不许伙计们再打开香料盒子了,原本过年期间要提价卖的,他反而都便宜卖出去了。”
丹年点点头,“东家是怎么处置他的?”
碧瑶喝了口水,摇摇头,“围观的都是群大老爷们,我也不好挤的太靠前,只看到那东家三十岁上下,留着小胡子,向大家说凡是来退货所,都三倍赔偿,就带着掌柜下去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了伙计们。”
丹年若有所思,那东家也是相当沉稳的人,一般人碰到这种糟心的掌柜,又蒙受了重大损失,肯定是当场就发飙了,拿着那不成器的掌柜出气,可这东家不羞不恼,还冷静安排了善后事宜,果然不是个善茬,若要他们查到是自己设了圈子给他们钻,估计又要一番波折了。
碧瑶气鼓鼓的说道:“那东家也真是的,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了,还不惩罚那掌柜的,生意不想做下去了?”
丹年含笑说道:“你芯么知道他们没惩罚江永?说起来都是自家的家丑,自然是不能外扬的。”
碧瑶奇怪的问道:“小姐,你怎么知道他们掌柜的叫江永?”
丹年一惊,掩饰性的笑道:“前些日子听小石头说起过,说这个江永老是为难我们馥芳阁。”
碧瑶撇撇嘴,“他呀!做不好事情又来麻烦小姐,平白给小姐添堵心的事情。还好,那个江永恶人有恶报。”
丹年无语了,她能告诉碧瑶那个恶报是她一手策戈的吗?
“那洪定号的东家也赔傥了损失,想必是笔不小的银子啊!”丹年盘算着那天洪定号一共损失了多少香料。
“是啊,来退货的人把洪定号的大堂都挤满了,得多少钱啊!”碧瑶吐了吐舌头,说道。
“再多他也得出,否则这老字号就等着关门吧。”丹年瓮声说道,洪定号的老板狠心赔了大笔银子,就是要把风波平息过去了。到底是太子太博的亲戚,拔根汗毛都比丹年的腰粗,这么一大笔银子,不光是赔偿香料的,还有去那些大户人家登门谢罪的,说出就出,一点犹豫都没有。
费了那么大劲,一想到洪定号日后说不定还会卷土重来,照日抢生意,照日跟自家的馥芳阁过不去,丹年心里就无名的火气口
只盼着自己家里的将军府快些批报下来,父兄也早日离开战场,她做生意也有底气。
丹年和碧瑶正说着闲话,就看到沈钰推门进来了,带进来一股寒风,沈钰走到丹年跟前,自然而然的伸手摸了摸丹年的额头,丹年被冰的一个激灵,骂道:“你干什么去了,手这么凉?…”
沈钰颇不自然的笑道:“不过是在院子里走一走,真的很凉吗?”说着,又拿手往自己脸上贴了贴。
丹年瞧沈钰这样子,八成是又背着慧娘跑到哪里去了,浑身的凉气,丹年离他两步远都能感觉的到。想说沈钰却又无从说起,只得闷声道:“明天你就走了,别让母亲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