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言自从领了兵部郎中的职务,常常天不亮就要去兵部报道,丹年时常跟慧娘发牢骚说朝廷太压榨人,干满十天才得一天的沐修,慧娘笑笑继续做着针线活。
一个正五品的兵部郎中,在老百姓眼里看起来已经是天大的官了,可在京城遍地都是皇亲国戚,随便拉来一个人家里都有个做大官的亲戚。丹年想要在京城横着走,打倒沈丹荷那只火星来的小野兽,难度还有点大。
时间已经是六月底,京城里夜里连接下了几次暴雨,慧娘因为夜里睡觉没关窗户,吹了冷风受了凉,起来后就觉得头晕眼花嗓子冒烟。
丹年一摸额头,烫像火烧一样,急忙遣了碧瑶请了大夫过来。这十几年来家人都健健康康没病没灾的,突然一下慧娘病倒了,家里就像乱了套一样。
山羊胡的老大夫不紧不慢的开了汤药,嘱咐了下注意事项就背着药箱子走了。碧瑶煎好了汤药,丹年服侍慧娘喝了。
起先慧娘怎么都不愿意喝药,直说自己躺下歇一歇就好了,还是丹年百般劝说了再勉强喝的,喝的时候皱着眉头一脸不情愿。丹年看着心里好笑,从她记事起,慧娘总是一副慈祥母亲的样子,训起沈钰的时候尤其严厉,没想到居然还跟小孩子一样怕苦。
等慧娘喝完药,就要水喝,丹年怕立时喝水下去会冲淡了药性,非要等好一会才端着早已凉在一边的温开水给慧娘喝了,惹的慧娘暗地里嘟囔了好久。
等到初一的时候慧娘的病好了不少,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一大早便起床收拾起了香烛什么的,说和庙里的祝俸说好了,今天要去还愿的,不能失了信,惹得佛祖不喜。
丹年摸了摸慧娘的额头,热度还是有些高,便不肯让慧娘去,劝慧娘说那佛祖知你心诚,必不会计较。慧娘仍是不安心,一定要去,丹年劝说了半天,只得跟慧娘商量说她代替慧娘去庙里还愿,不然绝对不许慧娘伤风未好就出门的。
小石头这几日在准备去边境的东西,丹年不方便因为这点小事打扰他,便让碧瑶去盼归居叫了冯老板回来,盼归居如今伙计也多了,压到每个人肩头的活不如以前那么多了。
等冯老板回来,丹年也套好了马车,其实驾车什么的丹年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只可惜这里是京城又不是那个民风淳朴的沈家庄。要是被人看到兵部郎中的女儿大喇喇的驾着马车在街上走,沈立言都要被人用吐沫星子淹死了。
丹年本来是要碧瑶在家里照看慧娘的,慧娘坚持说自己没事,一定要碧瑶跟着丹年去。丹年没办法,只得带上碧瑶,临走叮嘱慧娘若是有事就叫邻居帮忙。
冯掌柜以前驾车带着慧娘和丹年去过她们常去还愿的三元寺,知道怎么走的,一路上出了城门不多时便走上了山路,倒也平安无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也渐渐爬到了半空,碧瑶把车帘子掀开一截,摇着袖子叹道:“这天真是热啊,前几天下了那么大的雨,还以为天要变凉快了呢!”
丹年也热的不行,车厢里闷热,幸好车帘子被碧瑶掀了起来,透过来一丝凉风,“可不是。”丹年拿帕子擦着额头,“现在才七月,要等凉快,至少还得等一个月。”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就听马车外冯老板下了马车,到车尾隔着帘子小声跟丹年说道:“小姐,前面石桥上有两辆马车在争吵,一时半会过不去。”
丹年掀开帘子探出头去一看,前方通往寺庙的石桥原本就只能允许一辆马车通过,现在两辆马车同时堵在桥头,谁也不让谁。桥头上,各有一拨小厮围着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公子对着叫骂。
没过一会,两边的人就扭打到了一起,丹年痛苦的捂上了眼睛,孩子们,至于吗!谁先进去烧香还不是一样!而且这三元寺离京城很远,来过几次,都没见多少人来进香,这两个公子哥脑袋被门夹了么。
碧瑶看丹年扑哧一声笑了,说道:“小姐不在京城不知道,这三元寺的香也是有讲究的。
我猜那两个公子哥要烧的是金榜题名香,想要金榜题名,这三元寺原本就有连中三元的说法。”
还有这事?也难怪,现在好多人高考前也烧香什么的。丹年悻悻的看着两个衣着华丽的公子不顾形象当众扭打到一起,衣服扯破了,头发散乱跟疯子一样,真是丢人!
其中穿蓝色家丁服的一方的人数明显多过穿黑色家丁服的另一方,没过多久战局就一边倒了。只可惜蓝方主帅不甚争气,被黑方公子连揍几拳无还手之力。
蓝方小弟们见自家公子吃了亏,也不管什么上下尊卑了,一拥而上将黑方公子推到了一边,护住了自家公子。黑方公子见势头不利,也不跟人硬干,一屁股坐到石桥头上,扬着头瞪着蓝方的人。那架势明明白白:想先从桥上过去烧香,从我身上碾过去先!
黑衣小厮们瞬间调整了阵型,争先恐后的站到主帅后面去。那黑方公子估计跟蓝方公子背景实力差不多,这样一来蓝方的小厮们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任凭蓝方公子怎么说都没用,双方互不相让。
丹年看的满头黑线,怪不得这群公子出门都要前呼后拥跟上一堆小厮家丁,打群架的时候有优势嘛!
冯掌柜见他们打的凶残,双方脸上都挂了彩,担心殃及到这边,便不敢再向前行驶一步了,时间一长,加上太阳晒的厉害,汗就不停的往下淌。
碧瑶记得后面不远处有一股山泉顺着山壁淌下来,便拿了车上的早已喝空的小水壶,让冯掌柜接些凉水来给丹年擦擦脸。冯掌柜有些担心的看了看那帮凶神恶煞的家丁,丹年回了他个安心的笑容,嘱咐丹年碧瑶不要出马车,便去接水了。
等冯掌柜走远了,丹年和碧瑶继续坐在马车里拿袖子扇着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时不时的往外看一眼。
就在这时,丹年看到那蓝方的公子指着她们这辆马车说了句什么,就看到两个流里流气的蓝衣小厮朝她们走了过来。
“这是谁家的马车?啊?谁准许你们来上香的?今儿个我们公子爷把这三元寺给包下了,谁都不准超了先去!”那两个小厮见丹年家的马车样式老旧,颇有些年头,给马套的辔头什么的都磨的发亮,一看就不是什么有钱人,态度就轻蔑起来。
丹年猜测着是因为那蓝方公子人多都没能找回来场子,心里有气,便不让别的人也进山烧香。当下冯掌柜还未回来,丹年便隔着门帘,好商好量的说道:“两位小哥,我们只是给家人烧炷平安香罢了,断不会抢了你们公子的头香的。”
岂料那两个小厮听答话的是个年轻女孩,又没有驾车的人在,便起了轻视欺负之意。其中一人掀开了帘子,看到两个女孩坐在车里,另一个嬉笑着说道:“原来是两位姑娘啊!等会我去跟我们公子说说,放你们进去便是,你可怎么感谢我啊?”
碧瑶惊恐不已,当初就是因为有街头浪荡痞子想要对她不轨,梅姨才坚决不让她出门的。此刻见了两个半大小厮嘻嘻哈哈,竟不知如何是好。
丹年厌恶的瞥了眼那两人,正色道:“我家人马上就要过来了,你们快些离去,便不同你们计较。”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丹年不信两个小男孩敢做出什么事情来。
两个小厮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捋着袖子插着腰道:“你个小娘皮,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不成?你可知道我家老爷是谁?”
丹年慢条斯理的说道:“你都不知道你主子是谁,我怎么知道!”
碧瑶拼命拉着丹年不要她跟那两个人起冲突,丹年不理会,这种恶人,要是露了怯,只怕他们会愈发的猖狂。
“你!”其中一名小厮想上前去,另一名小厮拉住了他,用变声期公鸭一般的嗓子笑道:“今日你冲撞了我家公子,本来是要到衙门治你的罪的,不过若是你识相点,就……”那小厮右手伸到丹年面前,意思再明显不过。
碧瑶怕惹上什么大人物,也怕丹年有个什么闪失,便要掏钱给那两个讹诈的。
丹年因为前段时间馥芳阁才出了讹诈事件,正对这事上火,这会看到那俩人更是不舒服,自己辛苦赚的钱要给这两个下三滥,丹年才不干。
按住了碧瑶的手,丹年沉声道:“你主子是京城哪户人家?我倒要看看,哪家敢纵使奴仆当街勒索良家妇女的!”要是被两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给勒索了,丹年一辈子都会鄙视自己。
那两个小厮见丹年不肯给钱,一时间有些急了,伸手就准备去夺碧瑶手里的几个大钱。
丹年怒火中烧,真是没天理没王法了。一脚踢开其中一个小厮伸过来的爪子,弯腰从车厢底部捡起来了一根抱着铁皮的木棒。
丹年虽没有练过武艺,可她也见沈立言和沈钰练了十几年,花架子还是会的。
被踢中的小厮吃痛的退后了几步,用眼神示意另一个小厮上,丹年一脚踏在马车边缘处,手里拿着木棒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