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皇后修行宫十八座,座座奢华精美,耗尽国库银钱,四处搜刮民脂,十八行宫对应十八星宿,如十八把利剑直插祈国皇宫,这个祈国的心脏。
作为替萧皇后主理修建行宫之事的的工部尚书韩峰,他就不可能对此事毫不知情!
那么,作为一个祈国的要臣,他帮萧凤来做成此事,犯下的便是叛国之罪!这不是阵营选择的问题,而是背叛了整个祈国,甚至整个天下!
韩峰大概是以为这件事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所以被傅问渔揭穿的时候,他的脸色很白,手也有些轻颤,死死地盯着傅问渔:“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傅问渔与他说了很久的话,说得有些口渴,细喝了一口茶,这才缓抬眉眼:“韩大人,我们是如何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我们便绝不会让萧皇后得逞。”
“你们?”韩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很苍凉又悲愤:“就凭你们?你们可知,萧凤来为了促成此局枉杀了多少人命?你们又如何能知,这夺天阵法将整个祈国囚禁,凭你们,有什么能力阻止得了她!”
“我何尝不知,她此举是在埋葬祈国?但蝼蚁尚且偷生,既然我阻止不了,我自然会选择投奔萧皇后!否则必将跟你们一样,死在她手里!”韩峰低头狠声自语。
早先时候,他也是个好官,可是好官也是要活命的,眼看着祈国将覆,天下将乱,他不过是要替自己找条出路罢了,他有什么错?他什么错都没有!
“良禽择木而栖,我对韩大人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并无指责的想法,不过,你也说了,你只是想求一条活路,那我可以告诉你,投奔萧皇后,绝非是活路。我今日发现得了这阵法,明日就坏得了她的阴谋,韩大人,你是否该考虑重新选择阵营?”
对于韩峰的选择,傅问渔根本懒得多加责难,每个人面对逆境的方式是不一样的,有的是奋起反抗,有的是顺应时势,韩峰不过是顺应了时势而已,傅问渔不必对他往日的做法有何看法,没必要。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你纵是天之异人又如何,他纵是丰国战神又如何?你们若是有办法,丰国战神岂会沦为我国质子!”韩峰阴冷地看着方景城,并不为傅问渔的话所动。
傅问渔觉得这个人顽固得好让人生厌,于是语气也就不再客气:“可以,韩大人你若是觉得这么想好受一些的话,你就这么想好了。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贾瞒在未有我的同意前,绝不会再给你半个铜子儿,没了钱你这个工部尚书也就做到头了,你说萧皇后会不会留一个废物在身边?”
“你!”韩峰又要冲过来,但却碍着方景城,不敢有何动作,只是狠狠地盯着傅问渔。
“我什么?你口中的质子可是将贾瞒拿在手里了的,也是你口中的质子将韩大人你的底细捞了个干净,我们地位如此不堪的时候尚能成此事,我们会怕一个萧皇后?笑话,韩大人你这会儿若是下不了决心彻底背弃萧皇后,至少也该为自己留条后路,我这个人很仁慈的,总是给人后路。”傅问渔大言不惭,臭不要脸,方景城都要听不下去了。
“后路?”韩峰显然不相信傅问渔满嘴胡说八道,所以冷冷嗤笑,“谁人不知丰国傅问渔手段歹毒,弑父杀姐,你这样的人会给人留后路?”
傅问渔很是坦然地应下韩峰的“夸奖”,甚至还能带些笑意:“韩大人,按我个人的脾气肯定是不乐意看到你这样的败类活在世上的,可是温太子手下缺几位在朝中说得上话的帮手,他是我的朋友,我当然很愿意帮他一把。”
“太子一无所有,凭什么让我帮他?”
“凭他有我们。”
傅问渔的好脾气用光了,她来找韩峰,是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的,跟他废话这么久,无非是在一点点击垮他的心理防线,现在到了摊牌的时候,傅问渔便显得咄咄逼人。
“韩大人,我与城王爷在此,代表的是丰国,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倾丰国之力助温太子执掌朝政,贾瞒也好,你也好,只是我们这一过程的一个个步骤而已,你若是不依,我们有一万种让你立刻死去,留你到现在,无非是你还有些用处,你若是自己不要这用处了,那么,仅修建十八行宫祸害祈国之事,你就难逃死罪!更不要提,你早晚会是萧凤来的弃子!”
韩峰紧咬着牙关看着傅问渔不说话,目光狠辣,似乎想看穿这个女人脑子里到底还有多少计谋在等着他,也像是在想着她与宫里那位萧皇后,到底谁的手段更胜一筹。
方景城给傅问渔倒着茶,弹了弹她额头:“为着一个外人把自己气成这样,你说说你,想些什么呢?”
傅问渔白了他一眼不理他。
方景城好笑,提了提袍角,望着那位已有些崩溃的韩大人,很是温和:“韩大人,内子脾气不好说话有些暴躁,你莫生气,我们也并未叫你立刻背叛萧皇后,无非是想让大人看一看,谁更值得你忠心追随。”
韩峰退了一步,重重跌坐在椅子里,他想前些天上朝,栾二千那个大嘴巴在朝堂上当着众臣子说,太子殿下温琅对韩若若百般讨好,是为了拉拢他的事,这话传到了萧凤来耳中,未过多久萧凤来便叫他去凤仪宫。
那天的萧凤来像是发了疯了一般,大红的衣服在凤仪宫如扬起的火,冰凉的红色指甲抓着韩峰脖子,像是恨不得活生生掐死他,却笑得妖媚如狐:“韩大人,听说你要投靠太子殿下?”
韩峰哪里敢?他求来求去不过求活下一条命来而已,故而连连摇头求饶,萧凤来不肯信他,逼着他在地上跪着爬了三圈又学狗叫,萧凤来狂笑出声,笑得都要流出眼泪,脚上的铃铛疯狂作响,一脚踩在韩峰的下身:“韩大人啊韩大人,好说当年你也是个忠心耿耿的一品大臣,何以沦落至此?”
韩峰不敢回话,他受萧凤来的羞辱不止一次,朝中百官鲜少有未受她折磨的,不管是忠于她也好,违逆她也好,只要哪天她心情不好了,就要拿人出气,不把人当人。
他曾亲眼看着先皇后被萧凤来虐杀至死,那个女人不说好与不好,但总归是一条人命,萧凤来却如同对待牲口一般百般折磨凌迟,活生生将先皇后虐待至死!
这样疯子一般的萧凤来,韩峰怎敢轻易背叛?
更不要提萧凤来势大已不可挡,一个温太子,真的能与她抗衡吗?
不是韩峰不肯相信傅问渔,是他根本看不到这个世间还有任何希望,这天下,已经救不回来了。
他突然喃喃自语,似对方景城和傅问渔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当年若是太子殿下有本事,能对付得了萧皇后,我何至于如此?本朝皇帝沉迷美色,事事以萧皇后为先,我眼睁睁看着好好的一个祈国,落入妖妇之手!我若是有办法,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现在她已彻底得势,太子殿下更不是她的对手,避其锋芒尚还能保得一命,再与萧皇后缠斗,我看,太子殿下的命只怕也要丢了,更何况我?我不过是想活下来而已,再卑贱的活着,也比死了好!”
这位可怜的韩大人说着竟淌下几滴老人浑浊的眼泪来,能做好人的时候,谁也不想做坏人的。
“韩大人不必说得这么可怜,我们一再说过了,只是来给你一个多的选择而已。到底你是要继续忠于萧皇后,还是要转投温太子麾下,以后你再慢慢做出决定。不过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萧皇后的耐心可不像我这般好。”傅问渔悠悠开口。
门外突然传来韩若若的吵闹声,她提着一根木棍就要冲进来找傅问渔麻烦,韩峰视若无睹,他对韩若若的不喜欢不疼爱并不做半点掩饰,从本质上来说,韩峰他只爱自己,家人,朋友于他而言都不是很重要。
忠心为官,也只是为了让自己的仕途更顺畅,并非为天下百姓请命谋福祉。
韩若若嘴里叫骂着“贱人”“下作”之类的词,她不知道坐在府上的这个女人是何来头,知道了大概也不会在意,她是要嫁给温琅做太子妃的人,天底下除了萧凤来便是她的身份最为高贵,而且这门婚事还是萧皇后亲自指的,温琅又对她百依百顺,她自然无惧任何人。
真好啊,这样愚蠢的人,活得如此的肮脏。
傅问渔细看着这个满脸横肉,又作又恶的韩若若,看着胖成球一般的身子挤进门,满脸的凶恶之相,手里还沾着一些血,不知是哪个可怜的下人被她又收拾了一顿,那些中伤傅问渔的话根本伤不到傅问渔,她听着只如清风过耳。
傅问渔看着她无动于衷,方景城却不许任何人如此侮辱傅问渔,所以不过手一抬,一只茶杯打在她腿上,她肥硕的身子轰然倒地,像是要把地板砸出一个坑来一般,重重摔在傅问渔脚下,嘴里还要污言秽语,小开抓起桌上一把茶点一下子塞进她嘴里,糊了她一脸,让她闭嘴。
傅问渔看着韩若若的百般蠢相,看得心生欢喜,看得眉眼轻抬,看得……很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