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难过的。
燕渊本身性子孤傲,若不是为了五儿,他才不会对秦家的人低三下四呢?秦家的人凭什么看不起他?凭什么嫌弃他?
燕渊发狠往前疾走。
秦铮小跑了好一阵才跟上,拽着他道:“走,我请你喝酒去!”
燕渊甩开他的手,依然闷不吭声往前走,他是真生气了。
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任谁心里都不好受。秦铮理解他的心情,再次上前拽住他的胳膊,这次稍用了几分力。
燕渊轻轻甩,没甩掉,便也顺他的意被拽着去了酒楼。
秦铮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明明以前也很讨厌他的,现在却愿意拿他当朋友
难道真如玥儿所说“以前不了解他,所以才觉得他讨厌”,又或者因为他的来历不明,所以先入为主觉得他不配当自己的朋友……
不过不管如何,现今他们已经是朋友了,以后更有可能是郎舅。
酒菜自然是极好的。
燕渊依旧闷不吭声自斟自饮,转眼一壶上好的花雕已经见底。
秦铮扬手让伙计又送来两壶,陪着他喝了一阵,这才说道:“你也应该理解我三叔,大凡做父母的,总担心自己的女儿所嫁非人。要不是因为皇上闹得这出,三叔压根就没想过玥儿的亲事……毕竟还小嘛。”
“皇上闹这一出,根本就是冲着五儿去的……秦铮你到底明不明白,他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燕渊仿佛已经有了几分酒意,身子摇晃了几晃,半眯着眼右手拿筷敲击着碗碟。
碗碟发出“当当当”的响声。
秦铮被他说的话吓了一跳,忙瞪着眼压低了声音:“燕渊你说什么呢?这话可不能乱说!”
幸好他们现在是在雅间,否则大庭广众之下传出这话就不好了。皇上虽然广开言路,从善如流,可也并不喜民众在背后议论他的德行。
燕渊这话说得委实太过骇人了。
不说玥儿的年纪还小,宫里的皇后娘娘还是他们的亲姑母呢。这话要是传出去,皇后娘娘的脸往哪里放?
燕渊笑了笑,没有再说,只是打着手式让他倒酒。
秦铮倒了半杯递给他。
燕渊没有伸手去接,眼色示意他倒满,整个身子斜斜靠在左面的墙上,双手环着跷起了二郎腿,搁在上面的那条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妥妥的痞子模样。
秦铮出生世家,任何时候言行举止都中规中矩,这个时候忍不住皱了眉,自然也没有按他的意给他酒杯里倒满。
“怎么?这就看不下去了?你不是腆着脸要跟我做朋友吗?我就这副德行,你如果看不顺眼,可以走!酒钱我自己会结。”
秦铮看着他,慢慢道:“这就是你娶玥儿的诚意?”
燕渊摇头,忽然笑了,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他稍稍直了身子自己往杯里倒满,一口饮尽后才自嘲地道:“我自然是有诚意的,可惜被人践踏,以后只怕不会有了。”
“男子汉大丈夫的,既然已经认定,何苦就要放手?燕渊,你别让我小瞧了你!”
“那你还是小瞧我吧,呵,我这辈子,注定就这样了…”
“燕渊,你个孬种!”
“我就是孬种!”
“你个怂货!”
“我就是怂货!”
“燕渊你——”秦铮又恼又气,从没骂过人的他此时已经词穷,只得拿眼恨恨地瞪他。
燕渊任他瞪眼,视若无睹,继续悠哉游哉地喝酒。
秦铮气得扬长而去。
门“咣当”再次关上。
“嗬,这下清静了——”燕渊嘻笑一声,随即趴在桌上不动了。
等秦玥赶到的时候,燕渊早已打起了唿噜,嘴角虽然抿着笑,眼底却泛有泪痕。
“你,你这又是何苦?”秦玥忍不住叹气。
来之前大堂哥将一切都说了,父亲也是,好好的惹他干什么。
秦玥一边埋怨一边去扶他。
燕渊顺势将整个身子靠在她身上,压得秦玥半边胳膊矮了半截,忙唤六月过来帮忙。
六月瞧他这样也忍不住皱了眉,伸手一捞横着扛到肩上,在伙计和客人的侧目下匆匆出了酒楼,重重一摔扔进马车里。
秦玥随即弯着身上了马车。
车厢里燕渊被这一摔酒意醒了几分,睁眼茫然四处打量一番,恰巧对上秦玥冷然的眸子,吓得一个激灵。
“五儿——”
秦玥撇撇嘴,没理他。
燕渊便又挪着身子过来扯她的衣角,“五儿——”
秦玥干脆坐到对面,偏着头看向窗外。
“五儿——”燕渊再唤了声撑起身子也坐了过来,“你别生气,我知道自己错了。”
“错了?你错在哪里了?”秦玥转过身,双手捧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燕渊打着哈哈,“反正就是错了,你说我哪里错就是哪里错了,我听你的。”
“那你去给我父亲道个歉吧。”
燕渊啊了声,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又不是自己的错道什么歉?再说也没得罪他啊,反倒是他一副嫌耗子的表情嫌弃自己……
“你不是说都听我的么?”
燕渊顿时语结,看这丫头一直望着自己,终是横了横心,道了声好。
倒不是秦玥一定要为难他,实则这一关必须他自己去过。再怎么样秦三爷现今是她的父亲,占着长辈的名份呢。
燕渊喝了一顿酒心里其实也想明白了不少。
皇室那边自然可以不留情面地跟皇帝对着干,可是秦家毕竟都是五儿名义上的长辈,自己是怎样都不好跟他们闹得太过分的。
母亲也再三交待,对秦家一定要放下身段……
哎!实在是头疼!
燕渊右手拍着额头,沉沉叹了口气。
秦玥白了他一眼,“要是不情愿,可以不去。”
“去去去,哪会不去?”燕渊立马赔了笑脸,腆着脸道:“去给岳父大人请安,应该的,应该的。”
“懒得理你!”秦玥卒了他一口,习惯性地将脸撇向窗外,这一看惊得她立即咦了一声。
“真是冤家路窄!她怎么在这儿?”
秦玥脸色沉沉,眉头皱得紧紧,唰的将车帘拉下。
能让她如此反应又如此憎恶的人除了玉家的那位,暂时还找不出第二个。
那个玉妩,阴魂不散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