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子皓一听到那声音眉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拉着叶卿清就走进了席间,叶卿清甚至只来得及朝她微微笑了笑。
燕随冷着脸道:“记得你自己现在的身份,大喊大叫地像什么样子!”
秦冰冰微微看了下四周,见旁人尤其是那些夫人小姐们一个个都想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低头咕哝了一句:“又不是我要来的!”
燕随没说话,只拉着她的手往席间走去,一路上散发的冷气让之前那些对秦冰冰或好奇或不屑的人都不敢再随便放肆。
燕少桓看到这一幕嘴角倒是染起了些兴味,之前只打听到燕黎宸的院子里突然多了个女人,没想到今天得到的消息竟是他带着宸王妃来参宴了,这位来路不明的神秘宸王妃还真是有意思。
只是,看到他们身后那个蒙着面纱的蓝衣女子时,燕少桓觉得似乎有些熟悉,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他的视线落到对面的叶卿清身上,心里恍惚失神。
玄铁令他这几日一直都在研究,只是却依旧没弄出个门道来,这会儿看着齐子皓与叶卿清二人琴瑟和谐,燕少桓手中的酒杯倏然握紧,眸中燃着浓浓的嫉火。
或许,不该轻易地将红颜尽的解药给他们。
齐子皓自是感觉到了燕少桓那抹灼热且有不平的视线,他嘴角微勾,亲自夹了一筷子桂花鱼送到叶卿清嘴边:“乖,已经挑好刺了,多吃点鱼以后孩子生出来才会聪明。”
叶卿清有些羞窘,只觉得周围人的目光似乎都投向了他们这一桌。
他这是干什么呀,在府里这样也就罢了,现在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呢!
可看着齐子皓那动也不动的放在她嘴边的一筷子鱼,叶卿清还是硬着头皮小口地吞了下去:“我自己会吃呢!”
声如蚊讷,脸上早已布满红霞。
其实看着他们这一桌的众人确实是如遭雷劈,平日里只听得定王殿下宠妻有多甚,竟是没想到连吃饭都亲自在一旁伺候着。
不过想想也是,当初还未有身孕时,定王就已经为了定王妃连别的女人都不肯多看一眼,这下好不容易盼来了孩子,那还不得捧到天上去呀!
这两年多的时间东齐的名门圈子似乎已经习惯了齐子皓对叶卿清的这种宠溺,甚至当初有一些等着看笑话的这会都乖乖地闭上了嘴。
齐子皓现在依然倍受青睐,只不过和当初挤破头皮想把自家姑娘们嫁进定王府不同,现在那些贵夫人们都希望能为自己女儿挑到一个如定王这般优秀专一的夫婿。
那些未嫁的姑娘们或者是新婚的小媳妇儿们则个个都以叶卿清为榜样,立志管住自己的夫君,成为叶卿清那般的人。
若不是因为叶卿清有孕,各家府上相邀聚会的帖子怕是会多如星辰。
而叶卿清在看到齐子皓嘴角那微微得意的笑容时,又注意到对面坐着的人,忽然就明白了些什么。
难怪这男人非要拉着她来参加宫宴,刚刚还当着众人的面那般,还真是幼稚...得可爱!
同样坐在齐子皓和叶卿清对面的燕随看到这番比目和谐的情景,又发现身边秦冰冰眼底那一抹艳羡的目光时,忽然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他做不到齐子皓那般肉麻,但效仿一下还是可以的。
“那,快点吃,省得回头又说我对你不好!”秦冰冰正羡慕着对面两人之际,忽然就发现身前的小碟里多了一块鲜嫩的鱼肉,伴随着的还有燕随那看似不走心的话语。
人家两人怎么看怎么温馨,怎么到了她这冷冰冰的差距这么大,没有对比就没有失衡,秦冰冰心里不开心,一时没有落筷。
燕随微微皱眉,这女人又在矫情些什么呀!
他沉声道:“难不成你也想我喂你?”
什么毛病!反正齐子皓这行为他看不上,宠女人是这么宠的么!
但以后真的也有这么一个人这般对他未来的女儿时,他虽然嘴里也嚷着不像话,可心中却对那人悄悄地竖了个大拇指。
“想得倒是美!”秦冰冰横了他一眼,夹起鱼肉就放入了口中,甚至咀嚼的时候还挑衅地朝他扬了扬眉。
“没想到宸王妃倒是真性情,怎么之前王爷没带她回北燕?”邻桌的燕少桓看到这情景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燕随独自斟了一杯酒:“少桓,虽然本王比你大不了几岁,可这一句‘宸王叔’难道你不该称呼一声?”
未待燕少桓开口,他又继续来了一句:“也不对,其实严格来说,你应该叫本王一声‘舅舅’才是。说来,今日这里可应该是你的主场呢!”
燕随嘴边扬笑,丝毫不顾忌燕少桓那几欲崩裂的黑脸。
而燕少桓双手青筋毕露,随母姓、丢了东齐这边的大好布局一直是他心中之恸。
他冷眼看着这雕栏玉砌之下的觥筹交错,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让这里也一并属于他!
今晚这宫宴本就是为北燕使臣践行的,原以为歌舞几轮、杯酒几番便能安然结束,却没想到惊喜亦或是惊吓会一个接着一个地轮番上演。
首先让众人跌破眼镜的便是,齐浩南在宫宴酒至半巡之后,忽然下了一道圣旨,说是要和北燕结秦晋之好,立北燕宸王妃的妹妹秦氏为后。
这一番惊吓没让大多数人当众失礼喷酒,可也将那些微醺欲醉的人顿时吓醒了过来。
立后?北燕宸王妃的妹妹?
那是谁?
寻思望去,这才发现宸王妃身边坐着一个蒙着面纱的蓝衣妙龄少女。
难道这就是皇上旨意中的那位未来皇后?
虽说齐浩南登基已经一年有余,立后、充裕后宫之事更是时常就要众臣关注一番,可也不能那般草率啊!
且不说那秦氏不知究竟是何方神圣,堂堂东齐皇后、一国之母的位置怎能落到怎能让区区一个北燕女子来做?
这不,圣旨一下,各种请旨三思的跪求声都出来了,本是君臣同乐的宫宴,弄得比上朝时的气氛还要紧张!
这时,燕随在一旁幽幽地来了句:“其实本王的王妃也是东齐人,东齐定远人氏。”
定远城?姓秦?
这时候,一向德高望重的顾首辅开口问了一句:“敢问宸王妃与秦老太师有何渊源?”
一旁的秦冰冰暗自瞟了燕随一眼,什么定远人氏?什么秦老太师?
她分明从小是在云鹤山的清风寨长大的,定远城去都没去过,秦老太师她不认识,秦老当家的她倒是知道!
只不过,大约知道燕随这么说是为了帮叶卿渝,她也没有多嘴。
这男人既然开了口,定是早就商量好了应对的法子。
燕随微微一笑:“秦老太师的嫡亲兄长秦先知乃是内子的祖父。”
众人微微哗然,想不到这北燕的宸王妃竟是秦家的后人!
秦老太师其实已于五年前便过世了,但提起他的大名,朝野之中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秦老太师尊名秦追远,是永和帝时期三元及第的状元,更与永和帝乃是至交好友。
不仅如此,秦追远为人正直、学识渊博,曾任两代帝师,故去的隆正帝以及现在的齐浩南都曾是他的学生,便是致仕之后回到了老家定远还曾开办了名噪一时的青山学院。
只可惜秦家人丁单薄,秦追远又终身未娶,便是他唯一的兄长秦先知这一脉当初也只得一子,听说还英年早逝了。
是以秦追远过世之后,秦家便也渐渐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里,竟没想到还留下了两条血脉。
但秦家虽说是没落了,可秦老太师的名头仍在,是以秦家姐妹也不能说是一般的平头百姓。
只不过这要做皇后也还是差了些底蕴吧,要是秦老太师还在世的话,怕是没人会说些什么,但到底人已经不在了。
这秦氏即便有一个王妃姐姐,可那到底是北燕的宸王妃,不是他们东齐的啊!
于是又有人不怕死地站出来各种劝谏,有人带头,自然也就有三三两两地跟着跪了出来。
齐浩南也不阻止他们的行为,只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坐在上首静静地等着人站出来表现。
倒是燕随一个没注意,让秦冰冰忍不住站了出去,她叉着腰指着那几个反对的人道:“我说你们这群老头子吃饱了没事撑的是不是!你们皇上爱娶谁娶谁,你们管得着么!本妃的妹妹如何就做不得你们东齐的皇后了!”
秦冰冰回忆着往日里美人儿王妃的样子,尽量摆出自己宸王妃的架势。
“你你你,简直是...”那为首的是个姓张的顽固不化的老御史,平日里自诩刚正不阿又仗着是三朝老臣,最是喜欢倚老卖老,连齐子皓以前因为叶卿清的事都没少被他弹劾过,是以秦冰冰此番在他眼中如市井泼妇一般的举动立时就让这老头找到了突破口。
“我我我,我什么我!我看你这老头胆子够大的啊,连你们皇帝的事你都敢管,你怎么不上天去呢!”秦冰冰冷嗤一声、一副斜眼看人的姿态。
这番话也让不少场下的人立时低笑出声。
“简直是太放肆了!毫无礼数!”张御史气得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燕随轻哼一声,拉着秦冰冰坐了回去,那冰冷慑人的目光直直地望向了张御史:“本王的王妃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叶卿清见燕随这番护妻的举动倒是笑着对齐子皓说了句:“他对冰冰,还是挺在意的嘛!”
她还记得那段日子秦冰冰口中时常提着一个“臭男人”、“负心汉”,想必就是燕随了。
齐子皓心中腹诽,那是秦冰冰那个女人太笨了,燕随若是不在意她岂会让自己的心腹手下一路从云鹤山跟着她来了定京城。
燕随那点小心思,无非就是要面子、拉不下脸来罢了!
其实这时候齐子皓忘记了当初他与叶卿清初识时,莫名其妙地和她生闷气、说那些阴阳怪气的话的时候,还是人家女孩子先向他表明心迹的。
若是叶卿清是秦冰冰那般大条的性子,恐怕他比燕随也好不到哪去。
张御史被燕随那冷厉的眼神吓得一颤,不敢去与他为敌,继续劝谏道:“皇上,这宸王妃的礼数老臣实在不敢恭维。想秦老太师故去多年,定时未曾亲自教导宸王妃,这秦氏实在是担不起皇后之位啊,还请皇上三思。”
“哦?你们也是这么想的?”齐浩南并未加以训斥,反而如事不关己般随意问了一句。
那跟着张御史一起站出来的几人一时不明所以,不知道皇上究竟是什么心思,但有两个还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齐浩南嘴角笑意渐深:“那你们认为朕的皇后当时什么人才能当得起呢?”
张御史继续发挥一个“众臣”的本色,巴拉巴拉地说了起来,诸如什么应该广开选秀、充裕后宫,又比如说应当选取才貌品德家世俱佳的人参选,等等等等,那两个刚刚跟在后面点头的官员也跟着一起附和。
叶卿清在一旁轻笑,插了一句嘴道:“刚刚张御史那话,怎么本妃觉得三位大人家里适龄的女儿都挺符合的呢!”
言下之意,便是这几人打着按祖宗规矩行事的幌子,实则是为了满足一己私利。
张御史眼神微闪,似是被拆穿了心事一般。
平日里本就对叶卿清这种善妒专房的行为极其看不惯,这会儿更加觉得这个恃宠而骄的定王妃面目可憎,但到底在齐子皓手里吃了不少亏,不敢再随便犯在他手里。
只是那不屑的目光却是丝毫不加掩饰。
齐浩南双眸微眯,淡淡地道:“朕倒是觉得宸王妃性子爽落直接、丝毫不矫揉造作,且刚刚的一番话说得都挺有道理。怎么,难道你们以为朕要娶谁还能由得你们来决定不成!”
最后那句话,明明白白地就是对着刚刚那三个反对声最高的老臣,那低沉威压的语气显然表示齐浩南对他们的行为极其不满。
那些同样站了出来却及时收手的人禁不住齐齐鞠了一把冷汗,幸亏刚刚悬崖勒马,没有继续跟着后面不识相。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皇上对这桩婚事是势在必行,岂是他们三言两语就能反驳得了的!
皇上一贯强势,政事上的确会听谏纳言,可个人私事上从不会让任何人来主导,否则后宫现在也不会空置一片了。
张御史三人傻了眼,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岂能乱认,命令皇上行事,那是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啊!
只不过他们的求情喊冤声才刚刚开始,齐浩南继续不疾不徐地道:“张御史,齐家治国平天下,朕记得你的嫡长孙乃是京城青楼酒肆的常客吧,这子孙后代都教育好,朕看你还是先回去齐齐家吧!”
“皇上,老臣,老臣...”张御史纵然一贯巧舌如簧,可他的嫡长孙不成器那是事实,自幼被自己夫人溺爱惯了,大了大了更是管不了,他也就随他去了,没想到今日会成为他被罢官的借口。
然而,在官场混迹多年他又岂会不知道自己这次是触了皇上的逆鳞,皇上只是罢了他的官没取他的性命便是格外开恩了!
没想到那未来的皇后竟是让皇上如此在意,看看刚刚开口的定王妃,张御史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皇上一年多未曾充裕后宫、立后选妃,如今为了一个家族没落的女子竟是不顾群臣的反对执意立她为后,张御史恐怕这秦姓女子或许又要是东齐的第二个定王妃了。
只不过这时他也不敢再多言,不然到时候不仅自己性命不保,怕是连家人都要受到牵连。
另外两个刚刚跟在后面叫嚣的臣子自然也没逃过这一劫,虽是没有丢了命,但官位却也都保不住了。
不仅如此,他们当众劝谏忤逆,触犯君怒,恐怕连带着家族其他人都会受到牵连,若是族中没有特别出彩的子弟,怕是要就此没落下去了。
齐浩南这一番杀鸡儆猴下来,自然没有人敢再站出来反对。
圣旨上的立后典礼定在了八月初六,是今年最吉利的一个日子。
因着北燕使臣明日便要离开,是以齐浩南便安排这位未来的皇后、秦渝小姐暂时先住在定王府。
这让众人对叶卿清又是一阵羡慕,多好的机会,可以和未来皇后提前培养感情、打好关系,她们可是连这位未来皇后长什么样子都还不知呢!
当然一些比较有头脑的当家夫人们就在想着这位秦小姐怕是一直要住到立后典礼之前,那会定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应当也是出生了。
这定王妃有孕,定王府不招待外客,可到时候上门看孩子总是个可以提前给未来皇后留个好印象的机会吧!
一场风波下来,众人心思不一。
然而最为愤怒的怕是就要数燕少桓了。
燕随这临走的一出算是什么?
什么宸王妃的妹妹、秦家后人,之前根本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他这是私下和齐浩南通过气了?
竟是将自己瞒得死死的,愣是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
如今,他这算是将东齐拉做了自己的后盾?
还有那个凭空而降的秦家姐妹,要说是秦老太师的后人,他可是不信!
就凭刚刚那个宸王妃粗鲁无度的举止,就不像是书香世家出来的,还有那个坐在一旁今晚一句话都没说的女主角,他总觉得有一股熟悉感。
燕少桓觉得他这是被燕随和齐浩南联手算计了!
是了,自己本就是东齐皇室中人,如今却顶着北燕亲王的名头来了东齐,而且还从齐子皓手中拿走了玄铁令,他们明面上不能动手,私下怕是早就计划着要将自己除之而后快了。
这与燕随还真是臭味相投啊!
燕少桓握着酒杯的手指渐渐收紧,似是要将他捏碎一般,然而若是他认为事情到此便结束了,那就将齐子皓等人想得太简单了!
齐浩南像燕少桓举杯:“璟王殿下,说来你与我东齐皇室也算是关系匪浅。如今,有一个人等着想要见你!”
即便大多数人都知道燕少桓便是当初的昭王世子齐子明,昭王谋反,他便是罪臣之子的身份,可如今顶着北燕的名头也不会有人主动前去提起这一段。
可齐浩南主动开口便不一样了,虽未明说,但众人都已心照不宣
燕少桓眯了眯眼:“不知是何人?”
“将人带上来吧!”齐浩南淡淡地吩咐道。
怎么会是他?
惊讶的不仅仅是燕少桓,更有东齐在座的绝大多数人。
------题外话------
猜猜被带出来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