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九,宜祭祀。
萧家开了祠堂,全家人都来到祠堂。萧家祖宗的牌位已经放了进去,萧茂林又亲自将萧老太太还有萧茂杨的牌位放进里面。众人祭祀。
最后萧老爷子站出来,祭拜了祖宗后,声明从今以后,他本人卸下萧家家主和族长的位置,由萧茂林继任萧家的家主和族长。
接着就是萧家新出炉的族长和家主出来祭拜,翻出族谱,从根本上确定萧明桢作为萧家嫡长子和继承人的地位。至于萧明珲,名字虽然没有从族谱上划去,但是嫡长的名分已经不存在。从今以后,萧明桢才是萧家的嫡长子。即便将来有一天萧明珲回到萧家,也无法改变即成的事实。
萧茂林将族谱放在萧老爷子眼前,“父亲,事情已经办成了。请您过目。”
萧老爷子凑近了看,看过后满意的笑了。“不错,不错,从今以后老夫就可以真正卸下萧家的重担,安心度过晚年。”
“父亲说的是。以后凡事都有儿子来料理,父亲只管养身体就行。”
萧老爷子很欣慰,不料却咳嗽了起来。萧茂林轻轻的拍打萧老爷子的背部,本意是减轻萧老爷子的症状,却没想到萧老爷子越咳越厉害,到最后已经是止不住,仿佛要将肺都咳嗽出来。站在最后面的萧明瑜,即便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幕,可是光听听那咳嗽的声音,就已经觉着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好,萧老爷子就此倒下。
很快,萧明瑜就发现自己有乌鸦嘴的潜质。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老爷子咳血了。”
顿时人群就乱了起来。萧明瑜挤到前面去看,萧老爷子已经倒下,被萧茂林扶着。萧茂林这脸上露出担心之色,不过萧明瑜却注意到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平静,平静到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情况。
萧老爷子咳血昏迷,大夫来的很快。一共请了三位大夫过来看诊,都是京城里有名望的大夫。
萧家所有人则是守在门外,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若是萧老爷子还在,那一切都好说,萧家还是萧家,大家捏成一股绳,萧家早晚能够起来。若是萧老爷子不在了,三个房头三个心思,不可能在再一起过日子,分家是迟早的事情。萧家一旦分家,还是曾经那个萧家吗?
此刻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个问题,都盼着萧老爷子能够平安度过这一关
大夫出来了,谭氏等人急切的问大夫里面到底怎么了,萧老爷子的病情到底严重不严重。大夫们纷纷摇头,不肯说话。大家心里头都埋上了阴影,有了不好的感觉。萧明桢也走了出来,谭氏抓着萧明桢的衣袖,“明桢,你同娘说,老爷子的身体到底如何呢?”
萧明桢张了张嘴,可是一句话都没吐出来,同大夫们一样,只是摇头。
萧明瑜已经预感到不好。手上一紧,原来是被韩氏给抓住了手。萧明瑜明显感觉到韩氏的紧张,
萧明瑜轻声说道,“娘,老爷子不会有事的。”
韩氏紧咬着嘴唇,脸色苍白,“明瑜,做好准备。”
萧明瑜原本想要劝解的话,到了嘴边已经无法出口。事实就是萧老爷子不好了,又何必再继续自欺欺人。
萧明瑜点点头,“娘,我会准备好一切的。”
肖管家走了出来,神色黯然,带着悲痛之色。“老爷子请各位主子都进去。姑娘少爷们就留在外面等候吧。三少爷同七姑娘可以进去,大少奶奶也可以进去。”
大家没有意见,即便有意见,这会也不是争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萧明瑜跟在韩氏身边,跟着大家鱼贯进入卧房。
卧房里一股子药味,很是难闻。萧明瑜低眉顺眼的站在韩氏身后。
萧茂林跪在床前,神色悲戚。肖管家立在床头,低声说道:“老爷子,大家都来了。老爷子有话就吩咐吧。”
萧老爷子也意识到自己时日不多,很可能下一刻就会死去。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他还没有亲眼看到萧家重新兴旺起来。可是人争不过命,命该如此,无话可说。如今能做的,就是交代好身后事,不要让子孙后代们以为他的死,闹出笑话来,更不能因为他的死,就让萧家就此衰败下去。
萧老爷子让肖管家将他扶起来,冷眼扫视屋里的众人,轻咳一声,这才说道,“我死后……”
“父亲……”萧茂林悲痛,“父亲不要灰心,儿子一定会找最好的大夫来治父亲的病。”
萧茂恒被廖氏一推,也跟着跪在地上,“请父亲保重身体。”
萧老爷子摆手,“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老夫说话,你们不要打断。若是老夫死前没将事情交代明白,老夫就是死也会死不瞑目,明白吗?”
“儿子明白。”
萧老爷子点点头,“能明白就行,不要让老夫失望。肖管家,将老夫说的话,一条一条的记下来。老夫最后还要签字画押,如此就算是衙门来了人,老夫的遗言也没人能反驳。”
“老奴遵命。”
肖管家拿来文房四宝,提笔准备写下萧老爷子的每一句话。
萧老爷子淡淡的说道,“老夫死后,丧事无需大办,家中遭难,凡事都要俭省。老夫的丧事从简,停灵七日,寄放庙宇。等以后中州平静下来,将老夫的棺木送回中州,埋入祖坟。还有老太太同茂杨的也一起。老夫同老太太葬在一起。”
萧老爷子说完,又是连声咳嗽。萧茂林同萧茂恒两个儿子在旁边伺候,萧老爷子咳嗽完,平静下来后,继续说道,“等老夫死后,过完老夫的热孝,方可分家。祭田,祖宅房契地契全都归大房。我们萧家在中州还有十间铺面及中州所有的田庄,也全都归大房。虽然中州在打仗,不过老夫相信总有打完的一天。”
“老爷子?”萧茂恒叫了出来,他想说这不公平。可是对上萧老爷子冷漠的目光,萧茂恒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
萧老爷子冷冷的扫视众人,“不要觉着不公平,中州的一切都停留在纸面上。仗一日打不完,大房就一日得不到这些。再说大房是根本,这些产业本来就该给大房。”
萧茂恒不吭声,廖氏低着头,心里不舒坦。韩氏第一个表态,“老爷子,儿媳没意见。”
廖氏心头恨得不行,却也知道中州那些产业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看的见摸不着,一文钱的收益都没有还要担着风险。于是廖氏在后面戳了下萧茂恒,萧茂恒会意,也点头应下,“儿子没意见。”
萧老爷子欣慰的笑了,“如此甚好。这次离开中州,虽然走的匆忙,不过好在下面做事的人得力,带出了不少好东西。前些天,让账房同肖管家一起,将所有财物都整理了出来。老夫已经命人分成了三份。肖管家,将单子给大家过目。”
肖管家从匣子里拿出一式三份的清单,分别交给大房四房还有五房。清单很清楚,大到几万两的现银,小到几两银子的小玩意都有记载。这些财物被分做三份,虽然三份分量不相同,物件也不相同,不过粗略算下来,金额都差不多。
就听萧老爷子说道,“这份财物一共价值三十万两左右。分做三份,你们三个房头,每个房头平分七万两。剩下的九万两,明瑜这一次立功甚大,老夫做主,给她两万两,就当做老夫给她添妆。明桢是嫡长子,也分的两万两。陆四,我们萧家对不起你,明珲对不起你。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多有不便,老夫做主给你两万两做私房,谁也不能动你的这笔银钱。谁要是动了,就是对老夫忤逆不孝。你到老夫灵前哭诉,老夫就是身在地狱,也要爬出来替你做主。”
陆四痛哭。萧明瑜同萧明桢都跪在地上。
萧老爷子摆手,继续说道,“剩下三万两,明琦,明,明怀,成哥儿,还有康哥儿,各得五千两,当做他们婚嫁之用。最后还剩下五千两,就用做老夫的丧事。老夫让你们俭省点,有五千两,丧事足够用了。若是你们要做孝子孝孙,要大办给外人看,多出的开支,你们三个房头自己商量解决。”
萧茂林当即表态,“儿子说句不恭敬的,就是花光了所有的银钱,也不能让父亲走的不安心。”
萧老爷子冷哼一声,“老夫以前是在乎面子排场。可是等人都死了,看也看不见,还将就排场做什么。做给外人看而已。你们愿意花钱就花吧。”
萧老爷子一说完,又咳嗽起来。并且还是咳血。众人大惊,果然是不行了吗?
咳嗽完后,萧老爷子挥手,赶开萧茂林同萧茂恒两兄弟,“等老夫死后,过完热孝才能分家。分家之后,老大,”
“儿子在。”萧茂林异常恭敬。
萧老爷子说道,“四房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你四弟是个没本事的人。希望你看在老夫的面上,答应老夫让他们一家继续在府里住下去,一直住到孝期过完。孝期一完,若是四房还赖着不走,你尽管将他们赶出去。”
“父亲!”萧茂林大哭。
萧茂恒更是哭的不能更惨,“父亲,儿子不孝啊。”萧茂恒心中酸楚无比。老爷子将中州一切都分给了大房,四房就得了七万两,加上孩子们的也不过八万两。这点银子在京城可怎么过啊。没了大房做靠山,这是要逼死四房啊。萧茂恒越想越伤心,越伤心越哭。
见萧茂恒哭的那么凶残,萧茂林也放声大哭,不怕压不住萧茂恒的哭声。老爷子真是亲爹啊。处处为大房考虑,面面俱到,再好没过。虽然要招呼四房在家里住个两三年,不过仅仅只有两三年而已。等时间一到,直接赶出去就行。而且以廖氏的性子,或许等不到孝期结束,四房就会搬出去。如此甚好。
两个儿子都哭得这么伤心,即便明白如萧老爷子,也会自欺欺人的感动一下。转念,萧老爷子又板着脸,“行了,老夫还没死,哭成这样是嫌弃老夫死的不够快吗?”
“儿子不敢。”两个人连忙擦掉眼泪。萧茂恒是真伤心,为自己伤心。萧茂林则是心头暗喜。二人都低着头,致使萧老爷子同其他人都看不到这两人的真实想法。
“老大。”萧老爷子喊着。
萧茂林膝行上前一步,更靠近萧老爷子,“父亲请说。”
“老大,你是我们萧家最有出息的人,也是最有本事的人。希望你在忙着仕途之余,也多照顾一下四房五房。当年老夫糊涂,将你四弟养废了,如今是文不成武不就。让他分家出去,只能靠着那点银两过活。老夫真不敢想将来他们一家子会沦落到什么地步。你有能力,能帮的时候就帮一点。不能帮,老夫也不勉强你。”
萧茂林还没说什么,萧茂恒就大哭起来,真心伤心。老爹啊,你也知道儿子没本事,为何就不多为儿子打算一下啊。
萧茂林嘴角抽抽,然后低着头诚恳的说道,“父亲放心,只要有儿子一碗吃的,绝对不会饿着四房一家人。”
萧老爷子欣慰的笑了,“很好,老夫就等你这句话。老四啊。”
萧茂恒上前,“父亲,儿子舍不得你。”没了老爹,日子过的不舒坦啊。没了老爹,闯了祸都没人帮忙善后,也没人出银子给他肆意玩耍了。呜呜,想一想都觉着将来的日子没奔头,简直是要逼死人的节奏。
萧老爷子瞧着他那样子,大皱眉头。“没用的东西。”
萧茂恒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老爹,你既然见儿子是没用的,那就多给儿子一点银子花用吧。五万七万不嫌少,十万二十万不嫌多。
萧老爷子冷冷的说道,“老四,是老夫没将你教好,老夫有错。不过错误已经铸成,如今说什么也都迟了。以后收敛一点,多听你媳妇的。你媳妇是明白人,只要听她的,你就不会过穷日子。你若是不听,那老夫也管不了你。”
萧茂恒哭,竟然是让他请媳妇的话,简直没道理,还是不是亲爹?
“老四媳妇。”
“儿媳在。”廖氏也伤心的很,光是想想萧老爷子不在后的生活,就一肚子的心酸和委屈。
“老四媳妇,老四是个混账东西。他混账,你却不能依着他。若是你觉着管不了他,就找茂林。要是茂林不出面,老夫准许你用非常手段。总之四房的一家人老夫就交到你手上,你务必看好了他们。茂恒这人,你不能惯着他。要打还是骂,老夫准许。就算有人要告官,你将今日老夫的遗言拿出来,没人敢说一个不字,更没人敢指责你一句。”
萧老爷子这是在给廖氏尚方宝剑。瞬间,廖氏只觉充满了底气,“老爷子放心,儿媳明白了。儿媳定会照顾好一家人,不会让老爷子担心的。”
萧茂恒哭的越发凄惨,果然不桑亲爹,这是要逼死他的节奏啊。
廖氏摩拳擦掌,就等着萧茂恒犯到她的手里,她好借机好好收拾萧茂恒一顿。这样的事情她早就想做了,以前碍着规矩她不敢,如今有萧老爷子的遗言,廖氏底气十足,什么都不用怕。
萧老爷子又叫来韩氏,“老五媳妇,这些年来是我们萧家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诸多委屈。”
韩氏平静的摇头,“老爷子,事情都过去了,无需再提。儿媳是个心宽的,那些事情都已经忘记了。”
萧老爷子松了一口气,“你们五房以后要如何做,老夫不会指手画脚,等你们分家后茂林也干涉不了。老夫只有一件事情拜托你,希望你能答应老夫。”
韩氏目光直接的看着萧老爷子,“老爷子是在说韩家吗?老爷子放心,只要有我的一天,韩家就还是萧家的亲家。”
“好,好。”萧老爷子欣慰,“以后茂林的起复还有明桢出仕的事情,就麻烦韩亲家。当然,我们萧家是懂规矩和道理的人家。若是将来有人求到你跟前,提出为难的要求,老五媳妇,你尽管拒绝。这是老夫说的。老夫唯一的请求,就是茂林的起复和明桢的前程还有中州那边。等将来仗打完了,若是萧家的产业被人占去,衙门不给发还,还请老五媳妇同韩家能够出面,替萧家解决这些麻烦。”
“老爷子放心,儿媳全都记在心里,定会帮忙。”
萧老爷子轻咳几声,欣慰一笑。“明桢,好好读书,不要辜负了老夫对你的期望。振兴萧家的重担,可就要落在你的身上。有能力就要多帮帮族人,帮老夫照看着四房还有五房,还有你们大房。大房是萧家的根本,大房万万不能乱,一定要将规矩立起来,才给族人给下面的人做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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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明桢郑重说道,“孙儿明白。”
萧老爷子又继续说道,“明瑜,你过来,你是个聪慧的姑娘,老夫丝毫不怀疑,你将来定是造化的人。若是将来得了造化,还请你能够记住萧家的姐妹兄弟,在他们需要帮忙的时候,能伸出援助之手。”
萧明瑜点头,认真的说道,“老爷子放心,孙女不是忘本的人。有能力相帮,定会帮助。”
“如此就好。”萧老爷子疲惫的笑了,“该交代的事情老夫都交代清楚了,你们都下去吧。”
萧茂林张了张嘴,有些话还想说,可是当着大家的面不方便,只能忍着。
萧老爷子挥挥手,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众人心思各异,表情却都一致的显得凝重。这让等在外面的人,个个都心神不宁,仿佛有了不得大事情发生一样。
卧房内,就剩下萧老爷子同肖管家二人。萧老爷子叫道,“肖管家。”
“老奴在。”
萧老爷子叹气一声,“你们几个人,跟着老夫几十年,是老夫身边用惯的老人。老夫也不在乎你们是不是王府派来的,看在你们辛苦了一场的份上,老夫就放了你们自由,你们拿着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银子走吧。”
扑通!
肖管家跪在地上,“老奴一辈子对老爷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是吗?”
“若是老奴有一句不实之言,老奴愿遭天打雷劈。”肖管家赌咒发誓。
萧老爷子笑了气来,“起来吧,老夫是信你的,不然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会交给你去做。你说说吧,等老夫过世后,你有何打算?若是想要回去享清福,趁着老夫还没死,赶紧让人你的手续给办了,放你自由。若是你还想留在萧家,不是不可以。只怕别人不会像老夫这样如此倚重你。等老夫过世,你难免要受人糟践。”
“多谢老爷子为老奴考虑。老奴的孙儿都已经成亲了,蒙老爷子开恩早早的放了出去。盘了个店面,如今也算是有所长进。老奴想着,老奴还能干几年,不如趁着干的动的时候,回去帮着孙儿这打理生意。好歹老奴在老爷子身边也有所见识。好请老爷子成全。”
萧老爷子想了想,肖管家知道的太多,这的确很不好。不过萧家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被人追着十年二十年不放的事情。而且萧家已经败落,族人也死的死散的散,如今的萧家已经不是往日的萧家。肖管家跟了他几十年,若是临到最后,要了这个老奴的性命,倒是有违天和。罢了,就给他自由吧。于是萧老爷子答应下来,“行,明儿就让人去衙门办手续,放你自由。至于其他人,你问问他们都是什么打算。跟着老夫这么多年,老夫总要为他们考虑好将来。”
“老爷子仁慈,老奴替大家谢过老爷子。”肖管家松了一口气,好在萧老爷子松了口。
消息传开,人人都有一番心思,个个都是心神不宁。
虽然萧老爷子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不过萧茂林依旧每日请医延药。萧老爷子如今是苛延残喘,一日日消瘦下去。到了第三日早上,萧老爷子平静的喝下一碗粥,说是要睡一觉。哪里想到这一睡,就再也没有醒来。
萧老爷子过世,萧家布置灵堂,通知亲友。所有人都换上孝服,准备去灵堂哭灵。
大房那边来了人,请韩氏过去,说是有事情商量。
萧明瑜同韩氏说道,“娘,大伯父这个时候让娘过去,定是商量老爷子的丧事。老爷子当初说一切俭省,我看大伯父并不赞同老爷子的意见。”
韩氏低眉敛目,“如今这府里大小事情都是大房说了算。你大伯父要大办丧事,就让他去吧。只是四房那边怕是不答应。五千两银子,俭省着办,已经足够。要大办丧事,那点银钱自然是远远不够。这会叫我们过去,不过是通知一声,等到丧事结束,多出的银钱自然是让大家平摊。”
“娘要答应吗?”萧明瑜小声的说道,“等我们搬出去,将来用钱的地方还很多。若是将钱都贴在丧事上,这不合适。也不是老爷子愿意看到的。”
韩氏皱眉,“那你说要如何回绝你大伯父?”
萧明瑜想了想,说道:“娘,不如这样吧。若是大伯父果真要大办,娘就先同大伯父说清楚,我们五房最多出五千两银子,多的一文钱也没有。若是大伯父同意则罢了,若是不同意,这件事情就没办法谈下去。”
“四房那边可能不答应。五千两不是小数目。一家五千两,加上老爷子留下来的就有两万两。有两万两银子,足够办一场隆重的丧事。”
萧明瑜说道,“娘,我们不管四房那边,只管好我们自己就行。四房人口简单,其实只要用心经营一番,那笔钱足够让四房一家子生活得很好。再说了,四伯母可是个能干的人,而且四伯母手里头还捏着不少私房。五千两是很多,可是四房未必拿不出来。”
韩氏考虑了一番,点头“行,此事就依着你的意思。”
到了议事厅,萧茂林也没拐弯抹角,直接说明:“老爷子辛苦了一辈子,本该安享晚年。哪里想到这两年诸事不顺,老爷子操心过多,这才会早早的去了。老爷子去了,这丧事是送走老爷子的最后一程,我认为务必办的风风光光的。十四天的法事是不能少的,所有亲友也要通知到。总之该花的钱都要花。”
萧茂恒果然不同意,“老爷子之前留下遗言,说是凡事要俭省,丧事不必大办,停灵七日就可。如今大哥又说要大办丧事,这岂不是违背了老爷子的遗愿。大哥要做面子给外人看,大哥自己去做就成,我们可不奉陪。”
萧茂林顿时就抹起眼泪,“这些年我一直在京城,未能在父亲身边尽一天孝。如今父亲去了,我绝不会为了吝惜几个银钱,就置父亲的丧事不管。就算外人不说闲话,我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此事四弟无论同意与否,我都要是大办的。银钱上头的事情,四房若是不肯出,我大房一力承担。不过以后四房若是被人戳脊梁骨,你们死房可别找我帮忙。这样的忙我也是不屑去帮的。”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萧茂恒气的半死。
韩氏出面问道,“不知大伯打算如何大办?银钱花费几何?”
萧茂林当即平静的说道,“既然是大办,自然是要请和尚道士诵经超度,立道场做法事。亲友们也要请到,父亲的棺木也要选上好的。凡事都要讲究个规矩。银钱上头的花用,毕竟还没开始操办,具体的我也不甚清楚。我的意思是,超支的就我们三个房头平分。不知五弟妹意下如何?”
韩氏见萧茂林一张脸干干净净的,哪里还有眼泪,果然之前只不过是在演戏。韩氏说道,“那就照着大伯的意思办吧。不过我们五房能力有限,家里人口也多,明瑜的婚事还没有眉目,成哥儿又小,将来花钱的地方可不少。所以我们五房尽力,最多也只能出五千两银子。多的就没办法。”
萧茂林大皱眉头,五千两怎么够。他还想着借此敲一万两下来。五千两才不过一半的数目。
五房一表态,四房也立即顺酐爬,廖氏说道,“既然五弟妹出五千两,那我们四房也出五千两。大伯,我们四房不比大房,家里没个能干的人,支撑不起门户。这坐吃山空的日子,可是岌岌可危。五千两已经是我们四房最大的能力,多的实在是给不出。大伯能力强,其余的开销还请大伯一力承担。弟妹相信大伯一定不会拒绝吧。老爷子生前最重视大房,也最看重大伯。大伯如今是族长又是家主,大伯能者多劳,多出一点,以此来表达孝心,人人都要说大伯是孝子。”
这高帽子戴上,萧茂林心头不舒坦的很。奈何此事是他提出来的,此刻自然不能拒绝。五千两银子,大房自然出的起,多余的也有。不过萧茂林此刻打定主意,这次丧事的花用就控制在两万两以内,绝对不能多花。于是萧茂林应承下来,大房定会补足不够的那不部分。
事情说定,廖氏就提议各房都派一个人出来,共同管账。免得有人中饱私攘。当然,廖氏的根本目的是防备着大房,要是大房当真将丧事的花用控制在两万两以内,比如一万八一万九之类的,大房岂不是占了老大的便宜。这样的事情廖氏怎么可能让他发生。
廖氏的提议,韩氏没有意见。韩氏一表态,萧茂林就不好以人多耽误事情为理由来拒绝。毕竟他还想借着韩氏的关系,交好韩家,所以万万不可得罪了韩氏。萧茂林收起自己的小心思,答应了廖氏的安排。
三个房头散了,廖氏回到四房,同萧茂恒商量一番,当即将银子还有人送到大房去,还另外派人到外面打听丧事用品各项花费。绝对不会给大房贪墨银子的机会。期间自然需要拉拢五房。韩氏没有拒绝四房的拉拢。因为韩氏也不希望五房的银子被人贪墨,白白的便宜了其他的人。
灵堂布置好,棺木也都选好,和尚道士也都请来。萧家的孝子孝孙们都去灵堂守灵哭丧,外面自有人招呼安排。得了消息的亲友们也都纷纷上面祭拜,送上奠仪。韩家也派了人过来,来的是萧明瑜的二舅舅韩士林。
韩士林祭拜过后,就找了个机会同韩氏说话。
韩士林连连叹气,“大妹,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韩氏轻轻摇头,“算不得辛苦,全家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韩士林皱眉,“今年萧家也是流年不利。先是茂杨,接着是萧老太太,如今萧老爷子也去了。一下子萧家就没了主心骨。大妹妹,将来你打算怎么办?父亲同母亲都很担心你,让我过府来问问你的意思。具体需要什么帮助,还请大妹妹尽管直说。我们是亲兄妹,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吃苦受罪。”
韩氏说道,“多谢二哥。替我谢过父亲母亲。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家老爷子过世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分家的章程也出来了。按照老爷子的遗言,等过了百日热孝,就可以分家。别院我已经让人收拾出来的,等到分家,就搬到别院去住。”
“萧茂林会放心你们五房离开吗?他会不会为难你?”
韩氏摇头,“他以后还有求于韩家,如今自然不会为难我。我们五房要搬出去住,早在老爷子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定下来。他是拦不住的。即便他真的要拦,不是还有大哥同二哥,有你们在,妹妹何惧之有。”
韩士林顿时笑了起来,“你说的对,有我们韩家在,萧茂林不敢动你。不过你也要当心身子骨。办丧事是个累人的事情,凡事你都让下面的人去办,万不可累着了自己。茂杨都不在了,五房尽到心意就行,无需同孝子孝孙们相比。”
“二哥放心,我心里有数。明瑜过来,见过你二舅舅。”
萧明瑜一身孝服,恭敬给韩士林请安见礼。韩士林眼前一亮,“这就是明瑜,好些年没见了,当年的小不点一转眼竟然长到这么大。不错,不错。明瑜,舅舅也听说过关于你的事情。都说你聪慧有想法,在萧家这些日子里,注意照顾好你母亲。若是有难以决断的事情,就让韩八他们送信过来。我是你舅舅,是你娘亲的哥哥,就算前面是龙潭虎穴,舅舅也会为你们做主的。”
“多谢舅舅。”萧明瑜对韩士林的印象很好。
韩士林又问,“成哥儿呢,怎么没见到?”
“成哥儿太小,受不了烟火气,所以就没带他出来。”韩氏如此说道,“二哥,外面摆了流水席,二哥不如用了酒席再走。”
“不了,今日过府来就是为了祭拜萧老爷子。用酒席的事情,等改日再说。你们都要留心自己的身子骨。可别刚将老人送走,你们也都跟着躺下。”韩士林不放心的嘱咐。
萧明瑜顿时响起当初给萧茂杨还有萧老太太做道场七日,将人累的人仰马翻,还因此感染了流感,死了好些人。这次足足要停灵十四日,更是吓人。萧明瑜已经预料,等丧事完了,萧家人绝对好不了。即便不生病,也要躺个三五天才能恢复元气。总之,丧事就是花钱折腾活人的事情。
送走了韩士林,萧明瑜同韩氏一起回到灵堂继续哭丧。
四房的萧明友对萧明业挤眉弄眼的,不知是不是在传达什么意思。萧明业同样挤眉弄眼的回复他,两人就这么挤眉弄眼的你来我往,好不热闹。结果这人做事不密,被萧茂林看到。萧茂林当场大声斥责这人态度不端正,缺乏诚心,失了教养。
萧茂恒当即起身,狠狠的在萧明友头上敲打了几下,“没用的东西,也不看看场合,就敢胡来。你且等着,等回去后,老子再教训你。”
将萧明友吓得半死,瑟瑟发抖,两股战战。
至于萧明业也是脸色苍白,不知所措。萧明璇担心的看着他,又可怜兮兮的望着韩氏,“母亲,弟弟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一时糊涂,还请母亲见谅。”
韩氏叹气,“这里是灵堂,岂是胡闹的地方。”
萧明璇急的哭起来,“请母亲原谅弟弟。父亲没了,姨娘也没了,我们姐弟二人如今就成了没有依靠的人。若是母亲不肯原谅弟弟,弟弟便无处安身,以后又如何能够……”
“够了。”萧明瑜听不下去了,“萧明璇,要哭就滚出去哭。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没了爹,没了你姨娘,你是被饿着了还是被冷着了,难道有谁苛待了你们姐弟二人吗?说什么无依无靠,要真的无依无靠,干嘛还留在五房。带着你弟弟滚出去啊。”
萧明璇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红。
萧明瑜冷笑一声,“你们两姐弟最好搞清楚,你们如今吃的是谁的,穿的又是谁的。我娘要真是个恶毒嫡母,趁着爹不在了,就该让人磋磨你们,最后弄死你们,一了百了。可是我娘有那么做吗?现在在你们身边伺候的人,全都是你们身边的老人。你们的吃食用度也都照着老规矩来。如此,你们还不满意。莫非要将五房的家业都给了你们,你们才肯说一句满意,才敢说句实话,说嫡母从来没有苛待过你们。”
萧明璇涨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明瑜哼道:“我看我娘之前对你们太过良善,让你们不知道好歹。既然如此,以后五房的规矩也该改改了。既然是庶出,就该守着庶出的本分。”
“明瑜姐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萧明璇急的哭了起来。
萧明瑜冷冷一笑,“你是不是那个意思,同我没关系,我也不在乎。总之你们姐弟二人好自为之,别逼我对你们下狠手。”
萧明业捏紧了拳头,脸上难掩愤怒之色。萧明瑜挑眉一笑,“怎么,六弟不服气。你若是真不服气,那你就做出点人样子来,争气一点,让我刮目相看。那样的话,我还高看你一眼。你你如今这模样,我是真的看不起你。没用的人,不配说话。”
萧明业气的恨不得暴起,狠狠打萧明瑜一顿。萧明瑜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说道,“很恨我,是吗?恨不得打我一顿,是吗?我要是你,就卧薪尝胆,有朝一日,金榜题名,然后狠狠的将得罪过自己的人踩在脚底下,报当日之仇。我若是你,定能做到。而你只是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
萧明业死死的盯着萧明瑜。
萧明瑜冷冷一笑,“别不服气。你的确很用功,但是读书不是光靠用功就行的。更要靠天分,靠才学,靠人脉。你说说你除了用功以外还有什么?若是父亲还在,你有这份心思,父亲自然会为你铺路。如今父亲不在了,还有谁能为你铺路?除了我还有我娘外,你以为还能有别人吗?你若是果真知道好歹,知道尊卑上下,父亲过世后,你就该一改往日作风,主动亲近我娘,让我娘感念你的用心,对你投桃报李。可是这段时间你都做了什么?你依旧我行我素,从不曾主动来跟娘请安。见了娘也是副什么都不肯说的样子。你说说,若是换做是你,你会为这样的人费心费力吗?萧明业,没有自知之明人,除了萧明璇一个,还有你一个。你这辈子注定庸碌无为,所以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小心我将你眼睛挖下来。”
“明瑜,不要再说。多说无益。该明白的人早就明白,不明白的人,你就是说破了嘴别人也只当你是包藏祸心。”韩氏摇头,示意萧明瑜不必在这样。
萧明瑜点头,“女儿听娘的。”
萧明瑜回头看了姐弟二人一眼,“你们好自为之。等出了老爷子的热孝,我们一家人就要搬出去。希望到时候你们都能安分守己。如此,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若是有人生出别的心思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灵堂闹了一场,不过并没有惊动外人。四房同大房的见了这场闹剧,并不曾出言说什么。萧明瑜没说错,五房教训庶子庶女,更是没错。再说萧明璇姐弟二人的确有些不知好歹。
只不过萧明璇姐弟二人的心思却格外的复杂,萧明业大受打击,萧明璇虽然明白自己要安分守己,可是心里头总是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就等着一旦有机会,就要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