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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等着人来退我的婚,揭发这件事,不如我们先一步,至少,还能保全了女儿的名声。”谢依依擦干了眼泪,挺直了背脊。
“可是,咱们用什么缘由?”裴谢堂低声问。
谢依依抬头看她一眼:“你不就是最好的缘由吗?”
“你三妹能做什么?”谢遗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谢成阴又不是谢家的当家主母,还能在这件事上做什么?
谢依依盯着裴谢堂,慢慢勾起漠然的微笑:“温宿原本同三妹妹订了婚,这事儿现在已经谁都知道了。如今婚期渐渐逼近,三妹妹为了温宿日渐消瘦,甚至想长伴青灯古佛之侧了此一生,想来也没什么稀奇的。我这个做姐姐的为了妹妹着想,不愿意同妹妹争抢,自动退婚陪伴妹妹,以成全我们两姐妹的情分。如此一来,世人不会念着我们谢家悔婚,反而觉得谢家两姐妹都是有情有义的人。”
这大概是现在唯一能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谢遗江看着两个女儿,大女儿形容憔悴、楚楚可怜,小女儿刚刚康复,面色仍然改不了苍白,都一样让他心疼。
他连连捶打着床铺,哭着叹气:“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要这样惩罚我的女儿!”
裴谢堂没说话。
她在想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大姐回来时,有没有人看见?”
谢依依脸色一白,看向了锦儿,锦儿急忙跪在了地上,脸如死灰:“奴婢在巷子里找到的大小姐,当时周围并没有人,但先前又没人看见,奴婢不知道……”
“就怕被人看见了。”裴谢堂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如果先前就有人看见,咱们谢家又提出退婚,后来再有人议论这件事,难保不会对大姐的名声造成损害。到时候咱们失了先机,等于是百口莫辩,任人宰割。还有,那贼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如果他以后出去乱说,谁又能保证什么?大姐的提议我没有意见,但咱们不能不防退婚后会发生的事情。”
“可是时间不等人,婚期就几天时间,要是久久等不到谢家退婚,温家也会动手的。”谢依依的脸色雪白。
裴谢堂嗯了一声,这事儿委实棘手。
她在沙场上纵横往来是高手,杀个把人,反而简单多了。
许久,裴谢堂才开口:“就冲着温家算计大姐,这婚,咱们必须退了。大姐嫁到这样的人家去,以后也不会幸福。”
“说得倒轻松,退了婚,我以后怎么办?”谢依依恨声说。
裴谢堂道:“不退婚,你只有死路一条!温家要说你不是被人玷污,而是自愿与人苟且,你能怎么办?”
“温宿他……当真这样不肯娶我?”谢依依被她蒙头一棒,娇.躯狠狠的颤了颤,半天才艰难的开了口。
她需要认清一个事实,才能走得出下一步。
“你到这个时候还想着他,他要是想着你,何至于……何至于离家出走呀!”谢遗江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女儿啊,你还不明白吗?”
谢依依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才觉得心里疼得无法呼吸。
紧紧的捂住胸口,谢依依唇色都跟着白了,忽然转头趴在床边咳了几嗓子,竟是生生呕出了一口血。
“大小姐!”
“依依!”
“大姐!”
几声惊叫在耳边响起,谢依依眼前一阵昏天暗地,好半天什么都看不见,只恨意在胸口翻腾,疼得她的身子一阵紧缩颤.抖。
温宿,温宿!
季氏!
有生之年,她绝不会原谅他们,绝不!
“我要报复他们,我要他们生不如死!”谢依依揪着胸口放着狠话:“他们毁了我,他们也别想好过!谢成阴,你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都听你的!”
她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谢成阴比她有头脑,很多东西她没想到的,谢成阴都想到了。她方才说要退婚,只顾着要将婚事取消,但完全没想到如果被人看见,传出去什么不好的谣言,自己要如何自处。这事儿要想求得平顺度过,就要仰仗谢成阴!
裴谢堂低声说:“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大姐如今没了清白,要想全身而退已经不可能,咱们谢家要做的就是反击,最大可能的保全大姐,又让温家为自己做下的错事赎罪!”
“你说,要我怎么做!”谢依依盯着她。
裴谢堂看了一眼谢遗江:“爹,你的意思呢?”
“咱们谢家虽然比不上东亭侯府那般显贵,但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容不得人这般轻贱!”谢遗江也憋着一口气,当即准允。
裴谢堂思索了片刻,才说:“就先按照大姐说的,先放出我要出家的消息,越快越好!”
几人低声商量了一阵,这事儿就定了下来。
谢遗江想到自己一生坎坷,如今两个女儿也接连遭到不幸,真是越看越伤心,见不得谢依依的眼泪,呆了一会儿又宽慰了女儿一番,受不住的先回去。
谢依依换了衣服洗了澡,又上了药后,将祁蒙端来的药一饮而尽。
她躺在床上歇息,裴谢堂便要回满江庭。
刚转身,就听见身后谢依依的声音幽幽传来:“成阴,答应我,别放过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裴谢堂心里很清楚,她回头,只见谢成阴看着她,眼里一抹决然。眼前的这个女子再怎么做错事,终究是谢家的女儿,从小受谢遗江教养,骨子里仍然傲气满满。她先后经历了母亲被休,如今自己又遭逢大难,已是心性大变。
她眼睛都不眨的看着谢成阴,低声说:“他喜欢你,多让他尝尝什么是锥心之痛!”
“你的仇,你自己报!”裴谢堂见她神色不对,硬下心肠说:“我不愿插手你和他之间。”
“别那么狠心,世事无绝对。”谢依依笑,凄然的笑容如同繁花绽开在她的脸庞上:“你不要忙着拒绝我,你可以想想。”
裴谢堂一愣,她已让锦儿关上了房门。
裴谢堂在谢依依的房门口站了一会儿,弄不明白谢依依是个什么意思,但想着要办事,还是甩开了这些思绪走了。
回到满江庭,她立即招来了雾儿:“温家那边什么动静?”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不愿意用最恶毒的心揣测谁,先是跟雾儿求证。
雾儿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小姐让奴婢盯着温家,奴婢一整天都看着呢,下午的时候,有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进了温家的门,出来时,手中掂量着几个大银子,还有不少银票,喜得一直在看,还捧到嘴边亲。”
高个子男人?
是了,跟谢依依口中的特征吻合。
裴谢堂冷笑:“去告诉贺满袖,把这个人给我抓住,我有大用!”
当天晚上,因为温家放出消息,温宿回来要同谢家大小姐成婚了,谢家三小姐伤心过度,一个想不开,就跑到京中的白云寺出家的事情快速的传遍了京城。
白云寺就在城南,是一座建立了很久的寺庙。好多年前,京城还没扩建到城南一带的时候,这里的香火就很旺盛,如今成了京城里的唯一一座寺庙,人气更是高涨。谢家三小姐要剃度出家的事情刚刚传出去来,第二天一早,就有人赶着去白云寺求证看个热闹。观门刚打开不久,就有人在白云寺的后院里瞧见了谢家三小姐一身青衣,披散着头发跪在菩萨跟前。
这下子,京城里沸腾了。
一时间,谁都在议论,谢家三小姐真正是个情种,宁愿自己难过,也要成全了自己的长姐和温家公子。
谁料到了中午,事情又发生了翻转。
谢家大小姐听说妹子出了家,急得团团转,带着人赶赴白云寺相劝,那场景,见过的人回来都说得动容。
谢依依赶到白云寺,正见谢成阴在燃香颂经,连忙上前劝导:“三妹妹,跟我回家吧,爹很是担心你。”
谢成阴则说:“成阴在这里挺好,一生与佛祖相伴,日日为娘颂经,给爹祈福,请菩萨保佑大姐二姐和顺康泰,算是物尽其用。成阴先前是个废人,就算是废人,也可以为咱们谢家的未来出一份力。大姐,你不要再劝了。”
语音戚绝,令人悲恸。
“你是为了我出的家,我如何不劝?”谢依依哭得梨花带雨,一咬牙:“我们两姐妹一同长大,你既然不愿意回家,那我也只能陪着你了。”
“那你的婚事怎么办?”谢成阴急忙问。
谢依依站起身来:“三妹妹为了这桩婚事心灰意冷,我又岂能不知?既然如此,我便去退了这门婚事!”
当真不顾阻拦,奔出门去直往温家,跪地恳求退婚。
东亭侯爷不在府中,温夫人见她如此诚恳,无奈之下,只得接受了这个事实,答应了两家的婚事作废。
谢依依又马不停蹄的赶往白云寺,同谢成阴一道,在白云寺中住了下来。
如此一来,温谢两家的婚事就此解除,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谢家两姐妹彼此关爱,一时传为美谈。
同时,温家在这种关头上解除了婚约,并没有得到其他人的赞誉,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温家原先就不该轻视谢成阴,换婚谢依依,导致两姐妹反目。眼下好好一对姐妹花儿,落得双双出家的下场,全是温家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