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10-08 20:24:54字数:3116
朱信之自然觉察到了她情绪的变化。他将她抱得紧了紧:“成阴,你怎么了?”
“我没事。”裴谢堂疲倦的揉着自己的眉骨,咬着牙关撒谎:“我可能是逛得太久,有点累了。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去西北?”
“六月初。已经定了。”朱信之看着她,目光深沉:“我的东西已经让长天他们在收拾了,你的也可以让篮子跟着收拾了。”
“我能不去吗?”裴谢堂抬头看着他:“或者,我们晚一点再走。”
“为什么?”朱信之愣了愣。
这些都是先前说好的,而且,宣庆帝下了圣旨的事情,不是能随便更改的。对于裴谢堂突然的反悔,朱信之觉得有点难以理解。她不是总说,无论他去哪里,她都会跟着吗?她不是总说,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吗?为何……
裴谢堂看着他,目光有一瞬间的闪躲:“我有点事情还没处理完毕,我想等我处理完后,我们再去西北。”
“高行止?”朱信之慢慢的收敛了所有的笑意。
裴谢堂想摇头,但如果否认了这个理由,又该找怎样的理由呢?
于是,她索性不动。
朱信之倒抽了一口冷气:“真是他?”
他不信。
这两人要是真的有什么,为何这么久以前,她还对自己万般情愫?
他上前一步,伸手拉住裴谢堂有点冰冷的手:“成阴,你不是为了高行止。你要是为了他,你不会同我成婚。你有什么事,你不能告诉我吗?”
“我不能。”裴谢堂低头:“你也不会愿意听。”
“是舍不得谢大人?”朱信之搂住她,“如果是因为担心谢大人,我可以帮忙。孟蜇平犯了事,被废了官职,宫中皇子的太傅又少了人,我可以向父皇谏言,请谢大人担任。谢大人胸中才学不比孟蜇平少,只因出身低微,才一直不得重用,以后,父皇肯定就能逐步看到了他的好。”
朱信之的怀抱很暖,裴谢堂不由自主的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低声问:“凤秋,你相不相信我?”
“相信。”他说。
裴谢堂点点头:“如果你相信我,你就再将去西北的日期往后推一个月,我不要很久,只需要一个月,我就能心甘情愿的随你去西北。”
“……好。”半晌后,朱信之应声。
裴谢堂眼中渐渐红了。
这一刻,说不感动有点虚伪。
她活了一辈子,从未得到过眼前这个人的承诺,但后来认识后,便知道这人的承诺是说到做到。宣庆帝的圣旨不可推脱,可他为了等待自己,愿意去违背这个诺言,对她而言,这一句话比什么都重要。她太需要时间了,此时,朱信之给与她的时间,比他过去给与她的任何东西都要动人。洗雪冤屈迫在眉睫,她不能退缩!
朱信之捧着她的脸:“但是,我有个条件。”
“你说。”裴谢堂正色。
朱信之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这里。”
裴谢堂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忍不住想笑:“王爷,你是不是看到太子爷家的儿子满地跑,你着急了?”
“不是。”他低头吻她的额头,语气很是清淡:“从前大家都说我很无私,其实都说错了,认识了你之后,我觉得我很自私。我希望你是我一个人的,什么时候都是。哪怕我死了,你也只能有我一个人。可是,如果我真的要死,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呢?成阴,战场凶险,说不定哪一天你就等不到我回家了。那时候,你怎么办?”
“如果有个孩子,至少,你有个慰藉。”他笑:“而我,也有个希望。”
他吻住她的唇,轻声呢喃:“成阴,给我生个孩子吧。”
一个孩子?
像他,也像她吗?
裴谢堂一时愣神,被朱信之拥倒在了软塌上,衣衫渐褪间,只剩他一双清亮的瞳孔,还有倒影其中的自己满怀心事的脸庞。
朱信之果然说到做到。
这之后,他入宫,再出来时,去西北的行程又往后延了一个月。
只是这一次,想来很是不顺,从宫里出来后,一向不喝酒的朱信之闷头喝了好几杯酒,直接就将自己灌醉了。他酒量不好,这话不是虚的,不多时就抱着裴谢堂带着哽咽的说:“我出宫的时候,父皇满脸都写着失望。我让他失望了,我不是一个好儿子。”
“你是个好儿子。”裴谢堂顺着他的头发,被他这一瞬间爆发的脆弱惊得心口闷痛:“你相信我,你是陛下最优秀的儿子,也是最孝顺的儿子。总有一天,陛下会明白的。”
“我本该忠君爱国,如今国家需要我,我却耽误于此。”朱信之低声说:“我对不起东陆。”
话语未必,仰头又喝了一杯。
他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上第二杯,摇晃杯中酒,他说:“我执着的要将你带去西北,西北危险,我将你的生死捆绑在我身上,我也对不起你。”
说着,又喝了一杯。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裴谢堂心头俱痛,按住他继续倒酒的手,正色道:“我随你去西北,是心甘情愿。”
“我至今无儿无女,辜负母妃对我的期望,我对不起母妃。”他推开裴谢堂,又喝了一杯。
“还有父皇。我答应过他,此生为他分忧,永不言悔。但我没做到。”
“嗯,还有你爹。”他醉眼朦胧的看着裴谢堂。裂开唇笑得很难看:“成婚的时候,我答应他,要一辈子都保护你,我没做到。”
“你看,我什么都没做到。”
到得后来,已是无人能劝解。
裴谢堂只得坐下来,坐在旁边无言的看着他。
走入这个人的生活,才发觉他心底压抑着很多。她不由自主的轻声说:“王爷,你总把所有人的希望都压在自己身上,不累吗?”
“累。”他醉了,可是,仍然很坚定的回答她:“可是,我是男人。是男人,就得肩负起家国,肩负起父母的希望,肩负起妻子的人生。如果什么都不想做,九泉之下无颜面见祖宗,登高望远,无颜承受百姓膜拜。”
裴谢堂心头一震。
随后,她伸手拿过他的酒杯,自顾自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你说得对。”
她有什么资格劝解朱信之呢?
她不也把所有人的希望压在自己身上吗?
从前,是西北军民的性命。后来,是裴家的兴衰荣辱。现在,是洗雪冤屈,是裴衣巷的未来。她累吗?很累,为了泰安王府那块牌匾,她无数次咬着牙挺过生死,为了父辈的荣耀,哪怕再心有向往,最后仍旧选择披甲上阵。她后悔吗?不,她不后悔!
归根究底,她会爱上眼前这个人,都是因为两人的一路人。
朱信之睁着一双朦胧的眼睛看着她,她笑:“你醉了,所以我不怕告诉你啦,我很累。我从前最喜欢约上三五个好友喝酒,喝完了酒后,什么束缚都解开了,我不怕人笑话,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那才是我自己。”
“敬自己!”他举杯。
她碰杯:“敬我们!”
两人哈哈大笑。
重生以来,裴谢堂第一次喝醉了。两人像疯了一样,一个没了平日里端着的架子,一个解放了压抑着的天性,仿佛第一次认识,把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说了,最后搂着回了房间,倒床后揪着彼此褪去衣衫,又是一番缠绵。
第二天醒来,四肢交缠,满身酒气,裴谢堂一睁开眼睛,朱信之就戳着她的脸颊笑话她:“酒鬼。”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裴谢堂挺着腰板很是硬气的说:“好意思说我。”
“起来吧。”朱信之好笑的推开她:“我今日要出门一趟,去刑部拜访韩致竹,你要是没什么事情,回娘家去看看谢大人。”
“我爹怎么了?”裴谢堂不解。
朱信之一边穿鞋一边说:“还不是你惹下的祸患?昨天遇到谢大人才知道,你家里那位二姑妈不是把女儿嫁给了曲雁鸣吗?曲雁鸣跑没了影子,人送到曲家后就一直独守空房,你二姑妈气不过,昨天跑到谢家去将谢大人痛骂了一顿,将谢大人气得险些病了。”
谢沐元还敢去谢家闹?
裴谢堂沉下脸来:“我知道了。”
真是给谢沐元一家人脸了,先是算计她,如今算计不成还敢跑到爹跟前去告状!
朱信之回头看她,瞧见她这幅狡猾的狐狸样子,不由心头一跳,忍不住开口嘱咐:“悠着点,小人难防不说,总归是谢家的亲戚,闹僵了谢大人脸上也不好看。”
“你放心去吧。”裴谢堂伸了个懒腰:“很快,她就不是谢家的亲戚了。”
朱信之摇摇头,没说话,自顾自的推门出去了。
到了晚点,他亲自送裴谢堂回娘家,目送裴谢堂进了谢家大门,才嘱咐马车去往刑部。
一进谢家,裴谢堂的脸就变了,跟身后的篮子和雾儿说:“篮子,你去请祁医女过来,雾儿,你帮我去打听打听陈家的事情。”
两人一头一尾忙开,她这才收敛了心神去主院看望谢遗江。
谢遗江还真是病了,可见被谢沐元气得不轻,听闻她来了,撑着做起来责备:“成阴,你怎么回来了?出阁的女儿不能总回娘家来,让人看见了,难免议论纷纷。你就不能好好听爹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