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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谢堂何等耳力,小厮的话压得再低,她也听得见。知道来的是了不得的人物,她也没什么理由揪着温宿不放,便点了点头:“你去吧。”
温宿又再三嘱咐:“你一定要等我啊,我有些话想跟你说的。”
裴谢堂挥了挥手,他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小厮走了。两人一走,这庭院里又一次清净了下来,旁边长廊上的一点动静就清晰了。
裴谢堂笑眯眯地回身:“出来吧,在那里躲着多没劲儿啊!”
草木遮挡间,谢依依聘婷袅袅地身姿出现了,俏脸几乎扭曲:“谢成阴,你好不要脸!”
“论起不要脸来,还是大姐你更胜一筹。”裴谢堂轻轻笑道:“大姐难道记不得今天发生的事情了吗?我把篮子也带来了,她就在外面的等着,要不要喊她过来提醒一下大姐?”
谢依依咬牙切齿:“你是怎么来的温家?”
明明谢成阴没有请柬,到底是谁准她进来的?
谢成阴笑得正大光明:“我从大门走进来的。”
“不可能!”谢依依惊呼:“你没有请柬!”
裴谢堂耸了耸肩:“你刚刚也看到了,温少爷对我好着呢,你焉知不是他偷偷给我递了请柬?”
“就算有请柬,你没有宴服……”谢依依下意识的接口,却很快蔫了下去。
谁说谢成阴没有宴服的?仔细一看,谢成阴身上这一件宴服端庄大方、做工绝伦,无论是用料还是绣工都是一流,今儿场中的大家闺秀的宴服没有一件能够比得上谢成阴身上的。光是那细密的刺绣,恐怕就不是普通人家做得出来的。
谢依依语气一顿,立即冷了眼:“谢成阴,你哪来的衣服?”
“总之不是你不穿的。”谢成阴笑了。
谢依依被气得娇躯微颤。
她的婢女小声地凑了过去:“大小姐,三小姐身上的衣服好像是泼墨凌芳里的,奴婢先前陪着夫人去拿布料的时候见过。”
泼墨凌芳,那岂不是很贵?
“谢成阴,你哪里来的钱买这么贵的衣衫,是不是偷的?”谢依依上前一步,一脸义正言辞的来抓裴谢堂的手臂:“你马上跟我去见我娘,说清楚,你的钱都是哪里来的!你院子里每个月的月钱就那么一点,你要是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别怪我不念咱们姐妹之情,必须要让爹好好教一教你规矩。”
裴谢堂往旁边闪开,笑道:“这里又不是谢家,大姐想问,还是回府再问吧。”
谢依依一抓不着,俏脸微僵,语气染上几分狠厉:“谢成阴,别的都不说,我就问你,你刚刚是不是怂恿温宿不要娶我?”
她都听见了!
谢成阴对温宿说,你难道还能不要这桩婚事不成?这不是挑唆温宿退婚是什么!谢成阴好好歹毒的心思,眼见温宿不能娶自己了,就想着法子迷惑温宿,让温宿直接就推了这桩婚事。
那不行!温宿是她一直期盼的美梦,哪能就这样被谢成阴搅和了?
裴谢堂两手一摊:“你听见了这句,怎么就没听见他自己说的,他不要你?”
“谢成阴!”谢依依咬牙切齿:“你太过分了!你不要以为如今有爹给你撑腰,你就敢胡来!我告诉你,温宿我志在必得,你要是敢阻拦我,我……我跟你没完!”
“随你。”裴谢堂伸了个懒腰,她的目的全部都打成了,她散漫地转身往来路走去。
温宿让她等着,有些话想跟自己说,裴谢堂完全不感兴趣。
呵,男人,她几乎能猜到温宿想来说什么,不听也罢!
谢依依见她完全无视了自己,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这个谢成阴,一好起来就给自己添堵,今儿明明不该她来的,偏她就是来了,还打扮得如此好看。这身衣服,谢成阴根本不配,就如同她根本配不上温宿一样。
好哇,你谢成阴不就是凭着这一身装扮迷住了温宿吗,她谢依依倒要看看,没了这层皮,温宿还喜不喜欢谢成阴!
想到这里,谢依依大步上前,一把扭住了裴谢堂是胳膊:“谢成阴,你想走,还得看我答不答应!”
裴谢堂略一挑眉:“大姐还没嫁过来,就已经可以做温家的主了吗?”
话语未落,拉着她的谢依依忽然发力,推着谢成阴就往草丛上的小道拖。裴谢堂扫过去,瞧见小径的尽头是温家造的一个观赏池塘,谢依依的目的一目了然。
她轻笑了几声,也没怎么抵抗,反而脚步配合地往池塘旁边挪过去。
到了池塘边,谢依依没有放开裴谢堂,只冷笑着说道:“谢成阴,我最后再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马上离开温家,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如果我不呢?”裴谢堂笑了,朱信之还在温家,她不可能走的。
谢依依脸色一变:“那你就怪不得我了!”
说着,她手下用力一推,将裴谢堂往池塘里推去。同时大喊了一声:“三妹妹,你坚持住,我来救你——”
噗通——
随着谢依依的话音,有人重重地砸在了池塘里,惊起一层层褐色的泥沙浪花,也惊起了一声声的惊呼。
“有人落水啦——”
“快来人啊——”
顿时,旁边的小路上乱成一片,有不少人匆匆忙忙地往这边跑。一眼看去,有家丁也有丫头,还有不少贵妇。她们惊慌失措地赶了过来,不像是巧合,反而是专程往这边来的一样。毫无疑问,是有人相请,这些人才过来的。
裴谢堂看着不断涌来的人群,好整以暇地理了理方才被谢依依扯乱的衣衫,不由嘲讽的勾起了嘴角,看向了在水里扑腾的谢依依。
跟她裴谢堂玩这种游戏,找死!
她本是对谢依依有所防备,刚刚谢依依突然伸手推她,寻常人或许反应不过来,但她裴谢堂多年习武,就算这身子废,还是有把握脱困的。就在身子往后仰,谢依依得意地笑起来的那一瞬间,裴谢堂伸脚一勾,用手缠住了谢依依的手臂一扯,随后一个漂亮的空中转身,将谢依依推落了水里,自己则稳稳地站在了岸上。
谢依依并不会凫水,这池塘边又是淤泥,她刚爬起来又摔了下去,被泥水糊了一脸,衣服又湿又脏,妆容尽毁,看起来好不狼狈。
“大姐,你怎么看个花就看到水里去了?”眼见着人群靠近,裴谢堂立即调整了一番脸上的表情,十分着急地四处看了看:“你别急,我马上救你出来!”
她说着,一个健步冲到旁边的大树,用力地劈掌,折断了一根树枝,折身冲了回来,将树枝递给了谢依依:“大姐,你快点抓住这树枝,我拉你上来。”
谢依依喝了几口泥水,被水里的腥味熏得几乎吐了,哪里还管树枝是谁递给她的,急忙伸手去抓。
裴谢堂却仿佛拿不稳树枝一般,树枝在谢依依的跟前晃动,几乎戳到了谢依依的鼻孔嘴巴,每每在谢依依要抓到时移开。
等人群走进了,谢依依才终于被裴谢堂拉了上来。
一上岸,谢依依就瞪着裴谢堂:“你刚刚是不是想弄死我!”
“大姐,你说什么?”裴谢堂满脸担忧:“我一看到你落水,就马上想办法救你。你是我的大姐,我怎么可能想你死呢?”
最多,是看看她的笑话,替死去的谢成阴出口恶气罢了!
谢依依低头看着浑身湿透的自己,自己那一双引以为傲的纤细十指已被污泥染得黑黢黢的,更别提母亲给自己精心准备的宴服和妆容。更可怕的是……她的瞳孔猛地一缩,看着涌过来的人群,一股恨意涌了上来。
这些人都是她让丫头找来看谢成阴笑话的,哪里知道看了自己的笑话!
完了,要是让温家人看到自己这狼狈的模样,将来嫁过来,恐怕也轮不到什么好名声。当务之急,必须让谢成阴替自己背了这个锅。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人就是樊氏,她和谢依依是一心的,瞧见谢依依满身泥水地坐在草地上,樊氏脸都白了:“依依,谁推你的?”
她反应倒快,瞧见裴谢堂完好无损,就想让谢依依将这盆污水往裴谢堂身上扣。
谢依依得了这句问话,眼中憋着的泪终于滚滚落下,受惊一般地往樊氏的怀里扑了过去:“娘,依依差点死了,依依好怕!”
“你慢慢说,出了什么事!”樊氏也哽咽了,忙掏出手绢给谢依依擦脸。
谢依依却没有开口,眼睛犹带着恐惧的瞥向了旁边的裴谢堂。
樊氏身躯一挺:“依依别怕,”眼睛看向了慢慢聚拢过来的夫人小姐们,脸上带着十足十的心疼:“今儿有这么多夫人在呢,你说出来,娘替你做不了主的,总有个人能说得上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男宾那边听说有人落水,也聚过来看,樊氏忙用身子挡着谢依依被湿衣服勾勒出的玲珑身材,越发愤怒的看向了裴谢堂。
被两人这么一误导,立即就有人被带歪了,对裴谢堂指指点点,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