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02-01 14:57:32字数:3115
谢霏霏一开始没听懂。
等她反应过来,便隐约猜到,是朝廷上发生了什么,太子这是迁怒了。
她服侍太子不是一天两天,多少能摸到一点太子的脾气,但凡这位爷生了气,哄着一些,让着一些,说些闻言软语,很快就能抚平他的情绪。她努力定了定神,心思急转,也不顾流血的额头,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殿下此言何意,妾身句句属实,不敢敷衍殿下。是不是,是不是爹做错了什么?”
太子坐在椅子上,似乎余怒未消,胸口仍然不断的喘着粗气。
他目光阴鸷的盯着她,眼波里翻滚着杀意。
这让谢霏霏浑身都跟着僵硬起来,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看着他,流露出许多担心和关怀的意思,只盼着太子能心软。
怎知太子瞧见了她的形容,脸上更见恼怒,他站起身来走到谢霏霏的身边,一伸手就捏住了谢霏霏的下巴,他冷笑:“当初我就看出你是个不安分的,变着法子爬上了我的榻,我只当是图个乐子,结果你倒好,用你爹逼着我不得不娶了你。我早就该看出来,谢霏霏你跟我宫里处着的那些女人没什么不同,都是为了利益而来。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你们谢家安插在我东宫的一双眼睛,又或者,让你爬我的榻,本来就是谢遗江的主意?”
“不,不是的,是妾身爱慕太子殿下!”谢霏霏被他捏得痛极了,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忍不住失声尖叫。
太子甩开她的脸,听见她惊慌之下有些尖利的叫声,无动于衷的坐了回去。
他端坐上首,看着她跪在那儿,片刻冷笑:“你爱慕我?当时你都不认识我,你如何爱慕我?”
“我认得太子殿下。”谢霏霏忙说。
太子又是一声冷笑:“这样说起来,你明明认得我,偏偏还爬我的床,你还说你不是居心叵测要进我东宫?”
谢霏霏当即百口莫辩。
这件事儿,她完全没想到会用这样的方式摊开来。
她浑身瘫软,一想到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急得冷汗都跟着落了下来。这幅失魂落魄的形容落在太子的眼睛里,当然是什么都认了。太子眼中渐渐失去了耐心,连连冷笑:“都是我瞎了眼睛,竟没看出你这歹毒夫人的阴谋,没看出你们谢家心比天高。我如今才算明白,你爹就是个下作的,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一边摆出清高的姿态引我上钩,一边又利用我达到他的目的。如今他做了尚书令,便翻脸不认人了,区区一个黄培林,他都舍不得做了个人情给我!”
“谢遗江这老东西,指不定从头到尾都是他朱信之的人!”
“还说什么无意于皇位,我呸,这两人分明是婊子配狗,天生一对!”
恶言恶语一句句落入谢霏霏的耳朵,她整个人都愣住了,不认识太子一般。
从前这个人在她跟前并不是这样的,虽说是她设计太子在先,但嫁给太子的这些日子,被他宠着,谢霏霏也是动了真心。
乍然落得这个结局,哪里能甘心?
她拼了命的想解释,哪知道太子压根不听,只一个劲儿的叫骂了一通。等他缓了缓,见谢霏霏仍旧跪在那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甩了衣袖就走。
东宫之中,除去太子之外,太子妃就是最尊。
从前太子妃动她不得,是因为太子护着,不过小半日功夫,谢霏霏激怒了太子的传言就沸沸扬扬。太子妃自打她坏了身子后就蠢蠢欲动,如今见她没了羽翼,下午就上了门。
太子妃言辞尖锐,素来不是一个能容人的德性,她跟前的奴婢婆子个个都厉害无比,这一番逮着谢霏霏整治,哪里会下手客气?昨儿白天日头正毒,太子妃搬了把椅子放在屋檐下,轻飘飘的对谢霏霏说:“听说夫人大庭广众之下同太子殿下顶嘴,惹得太子殿下不快,大怒而去。你身为东宫妃嫔,不好好侍候太子,偏惹得太子不高兴,你既然忘了你的本分,那就由我来提醒提醒夫人,如何才是咱们这些做妻妾的应有的义务,什么才是东宫的规矩体统。”
她抬头看向谢霏霏,眼中渗毒:“思夫人以下犯上,就在院中跪上一个时辰。”
谢霏霏惊得呆了。
“怎么,夫人不愿意?”太子妃笑里藏刀:“平日里夫人不是说得好听的吗?说为了殿下,什么都愿意的。”
谢霏霏咬着下唇,几乎不能言语。
“既然愿意,那为何不跪?还是说,夫人身边的奴仆没将咱们东宫的规矩告诉过夫人?”太子妃一转眼,眸光就落在谢霏霏身边的锦儿和另一个宫婢身上:“这等无用的奴才,还留着做什么?来人,当着夫人的面儿,先打三十板子再说。”
话音未落,当即就几个粗壮的内监上来,三两下将锦儿和那叫帛儿的奴婢按在了长条凳上。
不等谢霏霏求情,粗重的板子就落在了两人的背上。
锦儿和帛儿哪里受过这样的重刑,才一板子就打得两人眼前天昏地暗,哭喊连连。
那帛儿也就罢了,锦儿是谢霏霏从谢家带过去的陪嫁丫头,这丫头平日里对她格外衷心,此时见锦儿挨了打,谢霏霏几乎是下意识的扑了过去:“住手,别打,别打!我跪就是了!”
见她扑过去,太子妃眼底的神色猛地一动。
就见她跟旁边的丫头打了个眼色,谢霏霏方走到锦儿的凳子旁边,便觉得后背一阵剧痛,眼前一黑,险些痛昏了过去。
那执法的内监见状,忙丢开板子,噗通跪在地上:“夫人饶命!太子妃娘娘明鉴,实则不是奴才的错,而是夫人忽然扑了过来,奴才难免失手……”
太子妃呵斥了他一声,竟没责怪,反而转向谢霏霏,一脸惋惜的摇头:“妹妹这是何苦,非要拉了丫头们下水。早些下跪,认个错不就完了?”
谢霏霏正痛得眼前金星乱舞,自然就没回答太子妃的话。
太子妃又道:“怎么不说话,莫非夫人心中仍旧是不服气?既然如此,也别跟这些丫头客气,得让他们院子里的人知道,糊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谢霏霏撑着身子,一张嘴,便觉得身侧有烟味呛人,顿时连连咳嗽起来。
等她缓过劲,锦儿和帛儿已各自挨了十几板子,奄奄一息趴在长条凳上不知死活。院子里不知何时飘来一阵烟雾,熏得谢霏霏的眼睛发疼。她再顾不得许多,生怕锦儿和帛儿再挨打,忙跪在了青石板上。太子妃这才满意的让奴才们住了手。
太子妃站在长廊下,笑着说:“那就先跪一个时辰吧。一个时辰后,派人来告诉我。”
说罢,娉婷袅娜的带着下人走了。
太子妃走后,谢霏霏殿里的人才敢出来,也不敢去扶谢霏霏,谢霏霏知道太子妃这是要整治她,若是不依,怕是还会更过分,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吩咐丫头们:“咳咳,别管我,先看看锦儿和帛儿。去请个医正过来看看。快去!”
周遭一同忙碌,那院子里的烟雾也没消,谢霏霏跪在院子里,日头很毒,不消片刻她就觉得天旋地转,胸口无比的闷。
她方才也挨了一板子,跪在日头下被晒出了汗,后背便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这疼痛烧得她渐渐无了理智。
迷迷糊糊中,她身子一阵轻一阵沉,如水中的飘萍,不知该去往何处。意识朦胧中,忽听丫头尖锐的叫声“夫人,你流血了……”
她低下头,便瞧见殷红的血液从身下弥漫开来,在青石板上蜿蜒。
等谢霏霏再醒来时,丫头伏在床头哭得格外伤心:“夫人受了伤,又被日头晒,还被烟雾熏着了不断咳嗽,医正说动了胎气,孩子没保住……”
她的心里猛地一空,抬手摸到小腹,原本微微鼓起的腹部已经完全扁平。
那孩子……不在了……
可等不及伤心,又听那丫头说:“还有,还有锦儿和帛儿姐姐,将她们救下来后请了医正来看,医正也尽心尽力的医治,但她们的伤势太重,抬回来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呜呜呜……夫人,咱们以后可怎么办呀,东宫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太子殿下至今还没来……”
谢霏霏一句都听不进去。
她只听见那丫头说,孩子没了,锦儿和帛儿的命也都没了!
她的天,豁然塌了!
可老天好像觉得她还不够凄惨。
太子一直没来看她,听丫头们说是出去了,等太子晚上回来时,却又传来一句话:“思夫人连个孩子都保不住,半点出息都没有,东宫之中养着这样的废物做什么?”
太子妃不知多高兴,得了这话,巴巴就赶着来,二话不说就丢给谢霏霏一封休书,将她撵出了东宫。
昨日还是高高在上的东宫思夫人,转眼就成了弃妇,不过一夜之间,谢霏霏没了孩子又损了身子,还死了贴心的丫头,这让她如何承受得住?昨儿晚上被撵出了东宫,她无处可去到了谢家,不过一晚上,谢霏霏就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下来。
而谢遗江呢,听了女儿这般遭遇,心中气怒非常,却也知道事情有异,没去找太子算账,便先带着谢霏霏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