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02-11 20:08:46字数:3106
裴谢堂将手往后一放:“四爷这话说得,我可没有不认。只是要认,得认得心服口服。四爷既然拿得出来,就应该什么都不怕才对。别急着拿回去,等人来了,咱们仔细琢磨琢磨。四爷,这契书是我爹写的吗?”
“白纸黑字,还能玩笑?”事已至此,谢喜义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他拿不到契书,眼见着裴谢堂并不打算善罢甘休,心中便着紧了起来。
裴谢堂微微一笑:“那就好。”
话在这里说着,黎尚稀已经回了,在他身边还跟着京兆尹。京兆尹区区一个文官,为了跟上他的步子,走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见黎尚稀停下来,才喘着气说:“哎呀,累死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匆匆擦了把汗,他一抬头,就瞧见裴谢堂笑盈盈的拱了拱手:“京兆尹大人,劳烦你走这一趟,是这样的……”她见事情简单的说了:“若真是家父立下的契书,我也没有不认的道理,只是大人也知道,自打我嫁入这淮安王府,明里暗里想让我吃亏的人不在少数,更别提我中了状元后,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都跟着露了面,我不得不谨慎。”
京兆尹点了点头,要过了契书细细的看。
“这契书没有印鉴,不是正式的契书。”京兆尹看了一眼,便说。
旁人一阵哗然。
裴谢堂似笑非笑的看向谢喜义:“四爷想在跟我开玩笑吗?既然是我爹立下的契书,怎的我爹堂堂进士出身,竟连契书要用印都不知道?”
“好你个谢遗江,竟然欺负我不懂这些,拿一封假的契书来阴我!”谢喜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身子微微发抖,慌乱中却又找到了一条新路,义愤填膺的跺了跺脚:“亏得我这么信任你,你太不地道,太不要脸了!”
裴谢堂笑而不语。
恰在这时,人群后传来一声冷喝:“我谢遗江怎么不地道、不要脸了?”
裴谢堂大喜,迎了上来:“爹!”
京兆尹也见了礼,将契书给了谢遗江。谢遗江来的路上已经听去请他的人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接过契书后看了看,就说:“这并非是我立下的,大人若是不信,我这里有公文手书为证,可做字迹比对。”
他正好下朝,手里还捏着上书给宣庆帝被打回来的奏章,展开给京兆尹看了看,只见一个是端正的小楷,一个却是行书,谢遗江的行书自有章法,旁人极难模仿,这两个字迹一看就是两人所写。京兆尹忙将奏章还给宣庆帝,他怕是谢遗江上书的紧要文件,压根不敢多看一眼。
“这契书是伪造的。”京兆尹宣布。
看热闹的人已全然站在了淮安王府这一边,连京兆尹都这般说了,瞧着谢喜义等人就横看竖看不顺眼,不住口的讥笑:“还真是伪造上门碰瓷的,王妃有先见之明!”
“想不到连谢家人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可笑,太可笑了!”
“这谢家祖宅的人还要不要点脸了,小辈的东西,要不来就坑蒙拐骗,无耻!”
更有人直接问谢遗江:“谢大人,人家都欺负到你的头上了,你们这谢家宗族算什么本家?损人不利己,依我看,你们还是趁早跟这些人撇清关系的好!”
谢喜义的脸色刷地一下雪白。
今儿这事儿是他的主意不假,但谢家族长也知道,并未阻拦,存的也是拿了谢成阴的秘籍,造福谢家子孙的心思。若是让谢家族长知道他不但没要来秘籍,还惹得谢遗江怒退宗族,非得给他将这一层皮拔下来不可!如今谢家就指着这么一个能人,就是族里知道了,也断然饶不了自己!
他急忙回头瞪方才说话的那人:“胡说什么?你竟敢煽风点火?”
裴谢堂在一旁帮腔:“想不到我爹一辈子都为了谢家,想不到临到老了,还要被谢家族人这么坑一笔,险些晚节不保。”说着,眼中更是起了雾气:“四爷你自己说说,这些年来,我爹明里暗里帮衬过族里多少!族里又从我爹这儿掏了多少东西!我爹为官清廉,一年的俸禄除了要养这一大家子,还要分些孝敬你们。一年到头,你们多少次来谢家吃喝,我爹管过你们要一份银子还是盼着你们送一口吃的?就是这样,你们还要变着法子害我爹,害他的女儿,你们的心怎么就那么黑呢?”
这话不单单是说给大家听,更是说给谢遗江听。
谢遗江这些年为谢家家族做了多少事,却从未落得一点好处,这样吸血的宗族,早该离得越远越好了。今儿的事情裴谢堂本有简单的法子,偏生饶了这么一圈,请了京兆尹和谢遗江过来,便是为的这个。
留着谢家,指不定会被人背后捅刀子!
这道理,谢遗江也不是不懂。
从前他是狠不下心,如今瞧着族人这样算计他,算计他的女儿,这颗心早就寒透了。
过去种种都不提,他谢遗江如今就指着这两个女儿,还有秋姨娘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哪怕不是为了他,为了孩子们,他也咽不下这口气。如今谢成阴已经二十了,族人还算计她,若自己百年归去,留下秋姨娘和年幼的孩子,怕是族里会将那母子二人吃得渣渣都不剩下。
想到自己一辈子忙碌,换来这样的对待,光是这一点,他就忍不了!
谢遗江脸色铁青:“成阴说得对,族里从未将我当成是自家人,既然如此,我还要这宗族做什么?从前我明里暗里帮衬过多少都不说,为人父母,若是不能保护妻小,我谢遗江也不算是个男人。今日就当着京兆尹和满城父老乡亲的面,我谢遗江被族里欺压至此,还不如舍了这宗族,全我一家老小!”
他微微侧身拱了拱手:“四爷,我明日就来宗祠,将我家一脉的祖宗迁走,劳烦你跟族里传个话。”
谢喜义真真正正是慌了。
他忙上前一步:“遗江,你别冲动。这都是我的主意,跟族里没关系的……”
“没关系?”谢遗江又不蠢:“四爷素来最听族长的话,要是族长不点头,你敢来王府门前闹事?你闹了这么半天,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若说谢家不知,你当我还是个孩子那么好哄吗?谢家既然知道,却没派个人来说和说和,不都是存的跟你一样的心思?”
一番话,自是将谢喜义说得哑口无言。
谢遗江已懒得理他,转身对裴谢堂说:“那秘籍是你自己的东西,别听旁人挑唆就送了出去。”说着又软了声音:“你回去歇息吧,别在外面久站。”
裴谢堂福了福身:“爹,进府用了饭再回去吧,王爷快回来了。”
“不了,秋姨娘害喜厉害,爹回去看看。”谢遗江想到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终究是存了很多期待,言辞间流露出高兴的笑容。
裴谢堂只好让下人送他回去。
送走了谢遗江,裴谢堂想起京兆尹还在,侧头问:“大人,我不太懂律法,请问大人,伪造一品大员的手书,诈骗旁人,论罪如何?”
“按照律法,该投入大牢三年六个月起。”京兆尹忙答。
裴谢堂点点头:“那就这么办吧。”
言下之意,这是要追究谢喜义的罪责了。
谢喜义一大把年纪,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惊吓,双目翻白仰天倒了下去。谢家人顿时乱成了一团,手忙脚乱的扶住谢喜义,又见京兆尹指挥人要来拿人,更是慌得不知所措,谢喜义被衙门的人带走了,这些人这才匆匆忙忙跑到谢家本家去报信。
一通闹,等终于安静下来后,这事儿就传得人尽皆知。
裴谢堂并未将这事儿放在心上,连动一动脑子都懒得,转身就去忙碌自己的事情了。
这府中的一切动静自然都瞒不过府中人,不多时,在菡萏风荷的谢霏霏也得了消息。到了中午的时候,她却是拖着病体到了清风居,裴谢堂奇怪的看她,谢霏霏犹豫了一下才说:“谢喜义这事儿我得跟你说声对不住,这人其实是我引来的。先前跟你不对付,我瞧见他到谢家去找爹说要见你,我便问了问,指着他来了淮安王府。”
“我知道。”裴谢堂笑:“谢喜义跟我又不熟,要求的事情又过分,他肯定是在爹那儿碰了壁才会来找我。按照道理来说,淮安王府森严,他不该贸然上门,既然来了,必定是做了准备。这种法子他可想不出,否则他那孙子早就高中,何必来看我的脸色。”
谢霏霏脸色讪讪:“你不生气?”
“气过了。”裴谢堂翻了个白眼:“人我都送到大牢了,你与其担心我生气,还不如担心他在大牢里将你供出来。”
“供出来我就咬口不认呗。”谢霏霏哼了一声:“当时也没人看见。他只管说就是,旁人信不信可不由他说了算。他刚在王府门前跟咱们家撕破脸皮,这会儿胡乱攀扯谢家的谁,恐怕都没人相信的。”
裴谢堂噗嗤就笑了起来。
跟谢霏霏冰释前嫌后,她发现这姑娘傲气是傲气了一些,讨厌也委实讨厌,但脑袋还算聪明,颇让人喜欢。她眼珠一转,忽而有了个想法:“二姐,你平日里喜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