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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氏一直在哭,见他提笔开始写休书,终于扛不住的昏死过去。
谢依依和谢霏霏一阵慌乱,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终于将人弄醒了过来。醒来之后的樊氏双目无神,连哭都哭不出声来,呆坐在原地,只默默掉眼泪。
很快,休书写好,谢遗江用红泥封了信,交给董管家:“快马送去宁城。”
一转头,将另一份休书丢到了樊氏怀里:“你的,拿好,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谢家的人。你跟了我二十年,虽然你做了很多错事,但如你所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会待薄你。一会儿我会告诉账房,分给你两家商铺,一亩田地。以后,你我各走各路,依依和霏霏都是你的孩子,你若要带走哪个女儿,她们愿意跟你,我也同意。”
谢依依和谢霏霏同时瞪大眼睛,双双摇了摇头。
跟着母亲?那以后吃什么,喝什么?
樊氏接了休书,知道事情再无转机,只觉得喉头发苦,艰难的开口:“依依和霏霏我谁都不要,女儿都归你。”
她心里明白,要真是带走了两个女儿,女儿的一辈子就毁了!
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舍不得女儿受苦。
更重要的是,她的依依马上就要嫁去东亭侯府,她的霏霏长得这样好看,将来也一定会有一个好人家,她未来的仰仗就是两个女儿了!
谢依依和谢霏霏听了这话,同时松了口气。但这口气没送完,心就提了起来。
谢遗江转头就吩咐家丁:“请家法!”
两条长板凳被摆在祠堂中间,谢遗江神色颇为痛心的盯着谢依依和谢霏霏:“你们是要丫头婆子拎着你们上去,还是自己爬上去,选一个!”
“爹,女儿知道错了!”谢霏霏连连摇头,拼命的往后缩去。
谢依依却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乖乖的在板凳上趴好。她知道,今天这一顿棍棒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越是躲,谢遗江只会越生气,下手也就越重。她不会违逆谢遗江,但她会记住今天被杖打的仇,都是谢成阴害她的。
谢遗江盯着她:“依依,爹对你很失望,你知道吗?”
“女儿知错。”谢依依低着头:“但在温宿的事情上,还请爹不要责骂女儿。难道爹年轻的时候,就没有热烈的喜欢过谁吗?”
这话是真正触动了谢遗江的心事。
年轻的时候,谁没有热烈过?当年他初初同戚氏订婚时,也是真正疯狂过的。
他不再多说什么,但下手却明显的轻了很多。
谢依依始终咬牙没吭一声,只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裴谢堂,其中翻滚着彻骨的恨意。
裴谢堂站在一边,嘴角是若有若无的笑,这一顿杖打,算是谢依依和谢霏霏还给谢成阴的利息,她还是感到十分畅快的。数了数,谢依依只挨了十棍棒,虽然不多,但谢依依细皮嫩肉的,只挨了七八下就昏倒了,接下来好一段时间都得卧床不起,是兴不起什么风浪了。反而是谢霏霏总是在挣扎,触怒了谢遗江,挨得棍棒更重、更多,谢遗江打了十五棍才停手,直把谢霏霏打得皮开肉绽。
谢家的家法,真是名不虚传!
樊氏见两个女儿被打,哭天抢地的一顿嚎啕大哭,最后两个女儿被送回房间,谢遗江打累了,径直走了,再没人管她,也没人撵她,樊氏就厚着脸皮打着照顾女儿的名义,堂而皇之的从主院搬了出来,住进了谢依依的院子。
“小姐,夫人这算什么,被老爷休了,从主院搬出来住到大小姐的院子里去,还不一样是谢家养着她?”回到满江庭后,篮子一边收拾破损的物品,一边郁闷的问。
这些东西都是大夫人留下的,很多玉器价值连城,但谢依依一通摔打,已经所剩无几。篮子看得又难过,又是心疼,想到罪魁祸首就挨了十棍子,而始作俑者夫人虽被休弃,但还是住在谢家,她就替死去的戚氏和谢成阴感到不平衡。
裴谢堂轻笑:“没关系,谢家她也住不久。”
“为何?”篮子不解。
裴谢堂伸出手指点着她的额头:“你啊啊,我记得我刚刚醒来的时候,你还是挺聪明的一个人,现在是越来越不爱动脑子了。我问你,夫人虽然搬到大小姐的院子里,但她的东西都带走了吗?”
“都带走了呀。”篮子眨眨眼。
裴谢堂神秘的摇了摇手指:“不不不,没有。你忘了,她地下还有个东西吗?”
“对啊,她扎的小人,想害小姐,那东西还在地下埋着呢!”篮子顿时大喜过望,她憎恶樊氏已不是一天两天,被裴谢堂这样一提点,立即就通透起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蹦蹦跳跳就跑了:“奴婢这就去告诉董管家。”
“你打算怎么说?”裴谢堂颇有兴趣。
篮子转着眼珠子:“当然不能说是去挖东西,嗯……嗯,奴婢就跟董管家说,小姐喜欢主院的那几株芍药,让他帮忙挖了过来移栽到小姐的院子里。只要董管家让人去挖,那东西就藏不住啦!”
“去吧。”裴谢堂微微颔首,篮子还是很聪明的,只要不是她们亲自去挖出来的,任凭她谢依依怎么开这个口辩解,都没什么关系:“不过,你先去找我爹,问一下他能不能要。我刚刚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我爹肯定不会拒绝。那时候再让董管家去挖就名正言顺了。左右都是旁人在干活儿,我们坐着看结果。”
篮子摸着头,笑得傻乎乎的:“小姐,奴婢觉得自从你被马撞了醒来,一下子聪明了好多。这些奴婢都想不到呢!”
裴谢堂看了看外面,不忘嘱咐她:“快去快回,回来路上去大厨房端一碗薏米粥过来,我方才在祠堂外瞧见主厨问过,今天吃薏米粥。”
篮子应了一声,欢天喜地的跑了。
很快,主院那边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篮子找谢遗江这么一说,谢遗江当即就准了,喊来董管家去办。董管家也知道三小姐如今是府里说得上话的人,不过一株芍药,却也做的很是用心。当即带了两个家丁前去主院,将院子里长得好的那几株芍药连根挖了。
才挖了一株,便见下人脸色苍白的捧着一个布包过来:“管家,我们挖出来了一点东西……”
董管家低头看了一眼,便吩咐两个家丁:“这件事不准说出去。东西给我,你们赶紧将芍药给三小姐送去。记住,不要对三小姐说起这件事。”
两个家丁应了,董管家捧着那布包直接去了书房。
谢遗江坐在书房心烦得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他是实在想不明白,好生生的一个家,怎么就被搅和成了这样。想到谢依依的所作所为,谢遗江满心都是失望,他是对这个女儿寄予了很大的希望,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多,如今想起女儿的欺骗,不免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一口接一口的叹气。
目光落在文房四宝上,又想起了樊氏来。
樊氏跟了他也有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他自问没有对不起樊氏。他家中妻妾不多,加上死去的戚氏,总共就四人,对樊氏也不曾冷落过。当年温柔顺从的人,如今怎么就变得面目全非了?休妻并非他所愿,他必须得给女儿一个交代。
正想着,董管家捧着一包东西进来,眉头皱得很紧:“老爷,方才在主院的花圃下,奴才们挖到了一个东西,不敢做主处置,特意送来给老爷,还请老爷拿个主意。”
他将布包放在桌子上,顺手打开。
谢遗江一低头,便瞧见了写着谢成阴名字和生辰八字的小人,小小稻草人上,扎满了无数的细针,从头到脚无一遗漏。
他浑身一颤,拿小人的手不仅抖得厉害:“这是在主院发现的?”
董管家郑重的点了点头:“就埋在花圃里,看来有一段时间了。”
“好,好!”方才还觉得休妻的处置重了一些,眼下谢遗江却红了眼睛。
他是真的看错樊氏了!
看看樊氏做的都是什么好事!苛待他的女儿,欺负他的女儿,见女儿好起来,不但下毒要害人,如今还下咒术诅咒谢成阴,难怪他的成阴总是多灾多难,一身伤病无论如何都好不了。这样的事情,他休妻还真是处置得太轻了。
抬起头,谢遗江眼中风雨欲来:“樊氏还在大小姐那里?”
方才董管家就跟他汇报了,说樊氏没有离开,而是在谢依依那里暂住,他原本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眼下却恨不得马上将人赶了出去。
这样恶妇,根本没资格留在他的家里!
满江庭里,裴谢堂喝完一碗薏仁粥,篮子收拾了碗筷送去大厨房,回来便喜滋滋的跟裴谢堂汇报:“小姐,小姐,奴婢刚刚去大厨房,听说夫人刚才被老爷亲自追到大小姐的院子,连拖带拽的赶出了谢家了!”
裴谢堂微微一笑:“还叫夫人?她已经不是谢家的女主人了!”
“对!樊氏被老爷赶了出去,在后门哭得可惨了,不过老爷一点都没心软。”篮子眉飞色舞:“小姐这口恶气总算是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