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这是秋姑娘的院子?我以为……”
夏含秋知道他眼睛还没恢复,也没多想,回头就要吩咐人将他送回房,听得他又道:“秋姑娘,我在这里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麻烦?一开始确实是,家里多了两个陌生人,还是个明显有些身份的陌生人,之前那些天她就没睡安稳过,可这是她自己心软管下来的闲事,也怪不得谁.
后来却是看出这人也许身份不凡,但是对她和念儿却也不像有恶意,慢慢的,心里更衍生出一种家里有个成年男子在要安稳许多的莫名心理,反倒睡得更安稳了。
她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起了依赖心,对一个连底细都不知的陌生人。
一个人撑了三年,她有些累了,私心里,她想有个人能替她将这一切抗起来。
但是那个人不能是个外人,只能是念儿,所以她从那之后就少有露面,因为去书香斋要经过后面那进院子,她怕遇上郑公子便也去得少了。
她希望这人能快点离开她的生活,才会一而再的明里暗里赶人。
就是此时,她也不是太愿意和他说话,却不得不回他的话,“如果真有麻烦,那也是我自找的,郑公子安心养伤就是。”
“秋姑娘很讨厌我?”
“郑公子何出此言?”
“你对葛慕很好,说话也放得开些,但是和我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我自认也没有做得过份的地方,不知哪里惹了你的嫌,以后也好改正。”
她遇事还是只会逃避,怪不得没有半点长进。
迫切想要改变自己的夏含秋觉出自己又想避开,牙一咬,在心里对自己说:改变就从这里开始。
“今儿天气好,我们就在这里坐坐晒晒太阳吧。”
段梓易大喜,“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阿九吩咐人拿了坐具小几出来,又奉上茶方规矩的站到小姐身后,不给人独处的机会。
夏含秋用娘的死不停的刺激自己,让自己看起来硬气些,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再抬起头时眼神沉淀了几分,“我不讨厌你,却不愿意和你多打交道,足不出户却能将消息送出去,郑公子定然不是普通人,若我只是一般的贵族小姐或是平民百姓,怕是都会对长相不凡身份也不凡的郑公子许了芳心,可我偏偏是个麻烦缠身,恨不得泯灭于人海中的人,郑公子的存在对我来说太危险,所以只能远着些,若是让郑公子误会了我很抱歉,也请郑公子看在我曾在你落难时搭了一把手的份上收了戏弄的心思,我只是一个连自保的力量尚不够的无依女子,经不起那些事。”
段梓易收了笑脸,神情却更温和几分,“我没有戏弄你,恩将仇报的事更不会做,外面的人我是能联系上,但是葛慕说的却也是实情,现在我的人都多多少少沾了麻烦,我更是万万不能露面,所以只能厚了脸皮赖在这里,不怕你笑话,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做这赖皮之事,臊得很,若是你当时一口就回绝了,我在葛慕面前就面子里子全要丢没了,好在姑娘心软,到底是没有再赶我。”
“我很想这么做,就是做不出来。”听了他的话,夏含秋心里那股郁气基本就散没了,她本就是个好说话的人。
这一点段梓易再清楚不过,就因为清楚,他打算改变战略,“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三年多前我在清源寺见过你。”
三年前的清源寺?夏含秋收起了所有的轻松闲适,整个人都绷了起来,“你知道我的身份?”
“是,当时我和夏靖在一起。”
“小舅?”
段梓易放柔了语调安抚炸了毛的人,“对,我和无为道长算是忘年交,只是西山无为道观那个地儿太敏感,我去得少,和夏靖却也见过几面,更同行过几回。”
“既如此,你为何一开始不说?若是知道你和小舅有交情,我不会这般……这般……”
“这般冷着我?”段梓易将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补上,笑得眉目舒展,要是让他的一干属下见着怕是都要以为见了鬼了。
夏含秋确实有些不好意思,端起茶盏掩饰似的连连喝茶,若这人真是小舅的朋友,她做的就过了。
“我的事牵连甚大,所以不能和夏靖联系,秋姑娘应该也不想你的亲人陷入危险中吧。”
夏含秋抬头,“你是想让我不告诉小舅?”
段梓易点头,“暂时最好不要,你小舅最是讲义气,可我的对手现在正是意气风发声势旺的时候,我不能害了他。”
夏含秋想了想,点头应下,“反正我也没有见死不救,就算以后小舅知道了我也交待得过去。”
“正是如此。”段梓易明显感觉到秋儿不再浑身是刺,心下暗喜,面上却是半点不显,“当时听出是你的声音我还以为我听错了,没想到你会来了会亭。”
“会亭离武阳近,我当时只能跑这么远,再远的话……我没那胆子。”
段梓易几乎可以想像出她当时的慌乱,心头泛起心疼,要是可以,他真想将此时说得轻松的秋儿抱进怀里,告诉她以后有他在,谁也欺不了她。
可现在,他只能强忍心疼,因为他没有靠近的资格,但凡他有一点点妄动,都有可能将这人吓得再也不见他,“现在可还好?”
“很好,做买卖赚了点银子,念儿又争气,只要不被人认出身份,暂可无忧。”
怎么会无忧,你的婚事呢?你以后几十年要怎么过?这些你就没想过吗?段梓易很想这么问她,但是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这应该是她现在最不能启齿的事吧。
问了,不是在她伤口上撒盐吗?
怎么能问。
“郭城主的事我知道一些,你想听吗?”
“你知道?”
“夏靖知道我查这些更便利,你母亲一出事就写信给我了,这事你知道多少?”
夏含秋沉默了会,“娘给我留的遗言上提了两个名字,一个叫钱英成,另一个,是章泽天。”
“钱英成是新任城主,而且,钱英成是三王爷的人。”看样子他那三哥布局有一段时间了,段梓易看向对面在思考的人,没有隐瞒的道出实情,“目前梁国出了内乱,国君死了,叛乱的便是三王爷,我收到消息,这月初,他已经登基。”
“是了,内乱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夏含秋喃喃自语,“年底战乱便要起了。”
那一辈子,她做的三月新娘,死于十月,战乱,也是起于十月,将天下十国悉数卷入其中。
十,真不吉利的数字。
段梓易将她的低语听在耳里,心惊于其中透露的内容,控制着自己不去追问,当没听到,内心却控制不住的在想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她不是无为道长,不会占卜问吉凶,就算无为道长也从不议天下事。
秋儿胆子是比一般女人大,对自己也狠得起来,却也绝对没有胆大到妄言的地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秋儿还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本事!
“章泽天是不是一早就投靠钱英成了?”
收回心神,段梓易稳声道:“恩,早在三王爷打了主意助钱英成夺武阳城,章泽天便和他勾达上了,若不然郭子良也不会败得那么快,不止武阳,博阳和双西也换了人。”
“果然是这样。”怪不得章泽天明明是郭子良的人,郭子良死了他却更加顺风顺水,还得了新城主信任,原来如此,“除了念儿外,郭城主还有几个儿子,都死了?”
“大的没死,不知怎么做的竟然得了钱英成的信任,成了他的幕僚,轻易不露面,但是他提出来的意见钱英成一般都会听从,很不简单。”
“我娘怀疑郭城主的死长子参与其中了,居然真是如此,此人会是念儿的劲敌。”
段梓易是谁?除去那些身份他还是人精一个,岂会听不出她话语中的担忧,念头一转,主意就有了,“若是你信得过我,不如将念儿交给我一段时间,要在这世上过得好光是功课做得好没用,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夏含秋不信他!
能和无为道长成为忘年交,在提起西山时并无敬畏,能查到一城城主郭子良的死因,知道钱英成的背景来路,甚至在说起三王爷时都是无足轻重的语气,这样的人,身份背景如何简单的起来。
她招惹不起。
可是她却无法不担心念儿,有个那样狠毒还有心机的哥哥,以后要是对上了,念儿就算心硬如铁对他下得了手怕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阴沟里翻船的人还少吗?再聪明再厉害,对上那些阴私手段又如何能躲得过。
对付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会的东西比他更会,事事算到他前面去。
而这些,学堂里的先生不会教,她教无可教。
“怕我将念儿教坏了?”段梓易看出她犹豫,压了最后一根稻草,“我还算小有身手,也可以提点他一二,总好过他一个人摸索。”
夏含秋败退,“你知道我一定会答应。”
段梓易笑,说出来的话像在叹息,“稍
一信我没关系,我不会害了你们姐弟。”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