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太太见篮子里齐整整地码着几捆儿新鲜的菜,篓子里黑乎乎地看不清楚,但接过来也沉甸甸的压手,想来起码得有六七斤鱼,再看叶老二媳妇手里还提着一条五花肉和两只猪蹄儿,这才打心里高兴起来,脸色也好了不少,嘴上瞎客气道:“你看看,都是自家亲戚,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许诺诺伸手捉住两只母鸡,从许老太太手里夺过柳条篓子,示意桃子拎着猪蹄儿,把东西都收进自家西屋,转身锁好门,这才笑着对叶大娘说:“我娘这几日正没奶呢,听郭奶奶说说熬鲫鱼汤炖猪脚都能下奶,我还发愁家里没钱去买,亏得姥娘惦记着给带来。”
许老太太眼看这么多东西,转眼就去了一大半儿,顿时也顾不得还有那么亲戚邻里在,劈头便问:“诺诺,你把东西都锁起来做啥,你这是防着谁呢?”
“奶,今个儿小妹洗三儿,来人不是亲戚就是朋友的,还能防着谁?”许诺诺满脸诧异地看向许老太太,“我怕东西搁在外头碍手碍脚的,这才放西屋里去,我家没有鸡窝,锁门自然是防着鸡受惊跑出去。”
许老太太被诺诺顶得说不出话来,眼瞧着气氛越来越僵。
叶老太太不愿在孙女洗三这日跟亲家冲突,便打圆场儿道:“锅里的水开了,该给孩子洗三儿了。”
郭婆子也很识趣地上前,把十三位娘娘的神码供在香案上,摆好香炉,倒上小米儿插好三炷香。然后端着铜盆儿进屋,从锅里舀了半盆水,又兑上半盆凉水,自个儿摸着温度合适,放在香案前面,这才从许诺诺手里接过孩子,随后按照乡下的俗令儿给孩子洗三儿。
许老太太先上前添盆儿,本来准备了十个铜板,刚才闹得心里不痛快,这会儿寻思了半晌扣下四个,只丢了六枚进去。
叶老太太第二个上前,丢下用红绳串着的二十个铜板,打在铜盆儿底上,叮当作响。
许老太太的脸几乎沉出水来,郭婆子却看得眉开眼笑,嘴里说得吉利话都比刚才更大声一点儿。
随后家里其他人也都各自上前意思意思,大多就是丢两三个铜板,同辈的丢些花生、栗子进去,讨个好口彩也就是了。
洗三儿结束之后,郭婆子抱着孩子问:“孩子爷爷和爹都不在家,她奶奶给起个名儿吧!”
许老太太觉得刚才添盆丢了面子,这会儿也懒得细想,扭头看见一个栗子飘在洗三儿水里,便随口道:“就叫栗子得了,栗子、立子,说不定下个就是儿子了。”
许诺诺听得嘴角直抽抽,自己的名字就已经很土气了,但好歹还像个小姑娘的名字,如今却连栗子都出来了,等小妹长大以后,水灵灵的一个小姑娘叫这么个名儿,真是让人无语。
“好,倒也是个好彩头的名字。”郭婆子却觉得不错,乡下人给孩子起小名儿本就不那么讲究,只图个顺口好养活,说着把孩子交给叶大娘,自己在院里树下烧了娘娘码儿,进屋到叶氏炕头供上炕公炕母,一切程序按部就班地做好,这才收拾了铜盆儿里的东西告辞离开。
其余来道喜凑热闹的亲友,进屋看看叶氏又看看孩子,相熟的坐下说会子话,时近晌午也相继告辞,最后只剩下许老太太和叶家的人。
叶老太太见没了外人,当即开始分派差事道:“老大、老二,你俩赶紧下地干活儿去,老三你去山上多砍点儿柴回来。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你们去把屋里收拾收拾,然后架火洗菜准备做饭,我进屋看看诺诺娘去。”吩咐完毕一转身,看到许老太太还在院儿里站着,才像刚想起来她似的道,“老姐姐,晌午留下一起吃吧,咱进屋说话儿,让他们干活就是。”
许老太太被晾了半晌,脸上讪讪的,抬手扑打着围裙道:“你们娘们儿说说体己话吧,家里还一大堆活儿,我就不在这儿招呼了。”说罢又冲许诺诺道,“你多少有点眼力见儿,看到自己能干的活儿就搭把手,别直眉瞪眼的只知道傻站着。”
目送许老太太离开后,叶老大媳妇使劲儿啐了一口道:“真是个老势利眼,又没吃了她的,瞧那脸子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