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竹园的小厨房外边架起了一个小药罐子,热气不停的从缺嘴里边在咕嘟嘟往外冒,一股浓浓的药味儿散漫在园子里边,似乎带着些香味。
赶月拿着扇子不住的在扇着火,一边不时的看了看周围,嘴巴里头嘟嘟囔囔的念个不歇:“不都开始滚了?为何一定要熬一个时辰,只怕是药汁都会熬干的!”
“赶月,赶月!”追风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快快快,少夫人喊你过去有事情呢。”
赶月为难的看了看药罐子:“药还没好。”
“哎呀呀,你放着便是了,难道一会子功夫,这火就能灭?”追风弯腰拾起几根柴火往那小灶里头塞:“你快去快回便是了。”
“好。”赶月站起身来,与追风两人手拉手的走了出去。身后,那个药罐子还在咕嘟咕嘟的响着,白色的烟雾从罐子嘴里袅袅冒了出来。
墙角那边探出了一个脑袋,盯着那两个人的背影,直到她们走得没有看见身影,她才慢慢转了出来。
浅紫色得衣裳,手里拿着一个药包,春月走得很慢,有几分心惊胆战。她走到药罐子面前,转头四周看了看,见着没有人,赶紧蹲了下来,揭开了那药罐的盖子,迅速的打开手中攥着的药包,把里边的东西抖了抖,悉数倒入罐子里边。
把盖子重新盖好,春月站起身来快步往一边走了过去,想到了昨日柳大夫人找她所说的话,心里美滋滋的一片。原来做这件事情是这般轻而易举,只消将那纸包里的东西抖落到药罐子里边,一切便成定局。
春月嘴角带着微笑,仿佛见着自己坐在屋子里头,穿金戴银,身边有不少丫鬟赶着在喊自己“月姨娘”,还有奶妈抱着一个小娃娃,不住的拍打着他,让他安静些,莫要哭得这般厉害。
她很快就是月姨娘了。
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活,步子也格外轻快,正准备往前院里跨过去,忽然斜里伸出了一只手来将她揪住:“做了坏事就想走?”
春月唬了一跳,回过头来一看,就见追风与赶月竟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正一脸怒容的看着她,冷冽的目光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你们要做什么?”
“哼,你刚才在药罐里放了些什么?”追风也不和她废话,拎了她就往内室走:“你可别想抵赖,我在一旁可是看得真真儿的。”
春月听了这话,脸色煞白,追风与赶月不是分明已经走出去了?为何又出现在自己身后?这分明是已经布下了一张网,自己却傻乎乎的来自投罗网了。
追风的手抓得很紧,春月心中一阵恐惧,一路上扭着身子想挣脱,可怎么样也没办法睁开。她心中慌了神,赶紧向追风讨饶:“追风,你我都是丫鬟,你何必又如此为难我!这事情是夫人叫我这么做的,我没有办法啊!”
“废话少说!”追风板着脸孔,将春月拖进了内室,一松手,春月立足不稳,便倒在了地上。
郭庆云拿着一把小匕首在削树枝,她下手很快,树枝一层层的皮被她削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支灰绿色的杆子,她拿着那杆子在春月面前晃了晃:“你也想和这树枝一样?要不要我给你脱层皮?”
春月恐惧的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根在自己眼前不住摇晃的树枝,高声喊叫了起来:“二少夫人,我也是没有法子,还请二少夫人放过我!”她根本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把昨日柳大夫人交代她的话说了出来,哭哭啼啼的看着郭庆云道:“二少夫人,奴婢真不想害你,奴婢也没那个胆子,可那是夫人交代的……”
郭庆云将树枝一扔,气得将拳头捏得吱吱叫:“追风,快去英亲王府请了柳十过来,我要她看看,那药到底是什么!”
明媚得了信儿,急急忙忙赶了过来,把那药渣子倒出来一看,心里明白了三分:“这些都是一些让你吃了不能生孩子的药。她应该是想借着你没有子嗣这个由头想帮我堂兄纳妾,或者是娶平妻?啧啧啧,看起来你和婆婆的关系不好啊,她这么厌弃你。”
“不让我生孩子?”郭庆云听说那药是不让她生孩子的,气得直拍桌子:“她可真狠心,为了对付我,宁愿自己不抱孙子。”
“你不能生孙子又有什么关系?有的是女人可以帮她生孙子,例如这个。”明媚指了指墙角的春月:“我都想不通为什么那些女子一个个急巴巴的赶着上来做姨娘。”
郭庆云瞄了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丫鬟道:“还不是都想着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但是也怪不得她们,若是大陈不允隔纳妾,自然就没有几个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明媚也很怅然,她比郭庆云还早一个月成亲呢,英王妃已经在旁敲侧击着,眼睛还不时的往她肚子上边瞄,她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妥协了,上个月月信未至,她自己摸了一把脉,已经是有了身子,现在还不想与英王妃说,便是怕她借了这个由头又要给乔景铉安排通房丫鬟。虽然她相信乔景铉,可英王妃若是将那话提出来,她心里还是会不好办的。
昨晚明媚已经向乔景铉通风报信了:“乔景铉,你说想要孩子,可我若是有了身子,那母亲少不得会要塞通房丫鬟给你,我可不乐意,所以,咱们还是不要生孩子了。”
乔景铉一把将她抱住,在她脸上亲了亲:“她塞过来,我就退回去,我早就说了,这一辈子我只要媚儿,旁的女人,再好我也不会斜眼看她一下。”
“真的?”明媚挑了挑眼睛。
“真的,我都发过誓了,你怎么这样不相信我?”乔景铉也有些生气,扭着身子往一边睡了过去:“哼,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总不是个好人。”
见着乔景铉那生气的模样,明媚心中不由得好笑,伸出手去在他背上挠了挠:“乔景铉,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还得六个多月,你便要做爹了。”
“什么?”乔景铉听了这话,马上翻身转了过来,一把搂住明媚:“当真?”
“当真,我怎么会骗你?”明媚笑了笑:“这几日我全身乏力,恶心得很,都是给肚子里头的宝宝给弄出来的。”
乔景铉喜不自胜,抱着明媚说了大半夜的话,一早起来都没有歇气:“媚儿,肯定是个女娃娃罢?肯定和你长得一样,她什么时候能开口喊我爹爹?”
明媚只是抿着嘴笑,懒得搭理他,昨晚被他闹得没睡好,今日早上起来还在想着这事。本来想过几日再来给郭庆云捎信儿,没想到昨日郭庆云身子有恙,给她诊脉也是有了喜脉,看着时间,约莫比自己的晚了大半个月。
可没想到柳大夫人竟然会想出这般恶毒的法子来对付郭庆云,明媚抓起一把药渣看了看,里边不仅有避子汤,还有红花麝香等药物,孕妇是根本不能沾的,这些东西熬出来的药,服用以后肯定会小产。
“你瞧。”明媚指了指那药渣,让玉梨将那麝香与红花扒拉出来:“这些东西,你可是沾都不能沾,沾了以后,你肚子里的宝宝只怕就没有了。”
“啊?”郭庆云大吃了一惊,气愤愤的一拳头砸了下去:“真是黑心,我今日非得与她拼个你死我活不可,竟然敢害我肚子里头得孩子!”
明媚赶紧站起来拦住她:“郭小九,你且莫要这般着急,肚子里头还有孩子呢,要平心静气些!你若是拿着这罐药渣去找你婆婆理论,她完全可以推说不知道。即便你押着这丫鬟去,她也可以说不认识这丫鬟,你带她过来作甚?甚至她还会向我那五堂兄哭诉,说她根本没有动手,你怀了身子便觉得金贵了,一心想拿她这个做婆婆的出气呢。”
“那我该怎么办?”郭庆云咬了咬牙,又坐了下来。
“我想,不如你就趁这个机会搬出去住,别受她钳制了。”明媚朝郭庆云笑了笑:“去让人将我五堂兄喊回来,与他说说这事儿。”她伸出手来拍了拍郭庆云的肩膀:“无论如何,不能动怒,要做母亲的人了,一切都要小心,怀着身子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再去骑马射箭,不要练武太久。”
“啊呀呀,柳十,你就跟一个老太婆差不多了,噜噜苏苏的。”郭庆云点了点头:“我记下了,心里头知道呢。”
玉梨在一旁忍着笑:“我打赌柳夫人明日又会去练功夫。”
追风与赶月点了点头:“我们也觉得是这样。”
“说什么呢?快去将柳小五给我叫回来!”郭庆云将桌子拍得砰砰响,望着角落里被捆成一只粽子的春月,心中的怒气还是没法子消除,只恨不能柳明卿回来,替她去揪住柳大夫人好好清算一番。
柳明卿接了郭庆云派人传的信,急急忙忙从翰林院赶了回来,见到春月被捆这扔在墙角,满屋都是药味儿,桌子上黑压压的一摊药渣,甚是奇怪:“小九,出了什么事情?”
“出了大事了!”郭庆云把脸转了过去,一想到她的母亲这般与自己不对付,心里便是烦恼,脸色沉了沉,忽然就有些不想说话。
“什么事情?”柳明卿坐到床头,把郭庆云的脸板了过来:“你伤风好了些没有?”
明媚见郭庆云堵着一口闷气不说话,笑着走过来道:“五堂兄,恭喜你,其实小九不是伤风,你要做父亲了。”
“什么?”柳明卿眼里露出惊喜的神色,一把握住郭庆云的手:“这是真的吗?”
“是倒是真的,可是有人却不想让我生孩子呢。”郭庆云鼻子里哼了一声:“我都在想到底要不要生下这个孩子来。”
“你在胡说些什么!”柳明卿板起了脸:“你竟然不想把咱们的孩子生下来!”
明媚见两人之间有点僵,郭庆云也不把话说清楚,叹了一口气,这做好事的任务又落到了自己头上了。走了过去对柳明卿道:“五堂兄,你母亲买通了这个丫鬟,叫她在庆云的药理放了一包让她不能生孩子的药,方才我检查了那些药渣,里边还有红花麝香之类孕妇忌用的药呢,若是不被发现,服用了这药汤,恐怕孩子就保不住了。”
柳明卿惊讶的瞪着那一桌子药渣道:“十妹妹,你说的可是真话?”
明媚也有些生气:“五堂兄难道怀疑我是挟报私仇?你若是不信,包了这堆药渣,自己随便去个药堂问下便知。”自己与柳大夫人不对付是真,可柳明卿便这般不相信自己的人品了?难道还以为自己会趁机来报复他母亲不成?
看了看明媚那不高兴的脸,柳明卿从一旁扯了一件衣裳,把那堆药渣包在里边,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郭庆云和明媚看着他的背影,两人都心里憋这一股子气。
“你瞧瞧,他连你说的话都不相信!”郭庆云指着那背影,恨恨的道。
“唉,要他相信自己的母亲原来竟然可以毒辣到向自己的子嗣下手也是一件难事呢。”明媚摇了摇头道:“你也理解一下他的心情好了。方才我本来很是生气,后来一想,我能体会到他的心情,若是你的母亲也被人指着说是毒辣妇人,连你肚子里的孩子都要谋害,你会怎么想?”
郭庆云抱着膝盖道:“我现在想的是以后到底怎么办?你劝我搬出去住,我何尝不想搬出去?可是搬出去住,人家都会戳柳小五的背脊骨,住在这柳府,我又觉得膈应得慌。”
明媚也觉得为难,搬出去住这事情,总得要柳明卿配合才是,若是他选择维护自己得母亲,郭庆云再怎么吵,他依旧还是会住在这柳府。
“不行,我心里边实在觉得窝囊,我先回镇国将军府住着再说,这里我是一刻也呆不下了。”郭庆云咬着牙站了起来,吩咐追风赶月她们赶紧收拾东西,看得明媚目瞪口呆,嫁了人以后的女子和夫君吵闹,第一件事便想着回娘家,这大概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就如郭庆云这般刚强的女子,也是闹着往娘家钻。
郭庆云走到春月面前,伸手把捆着她的绳子解开,瞟了她一眼,春月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二少夫人饶命!”
“你这条贱命,我要了有何用处!”郭庆云不屑的一撇嘴:“你就留在这里,二公子回来好生服侍着他罢!你不是想做姨娘吗,还不趁着我不在的光景去爬床?”
春月吓得全身发抖:“二少夫人,奴婢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郭庆云踹了她一脚:“你给我滚远些,不管你有没有非分之想,都跟我没有关系了。”
明媚瞧着郭庆云忽然气成这个样子,心中也是暗自叹气,挽住郭庆云的胳膊道:“我都与你说过了,一定要平心静气,怎么才这会子功夫,就气成这样了?我先陪着你回去,你也快些将心情平静一下,总是气呼呼的,对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好呢。”
郭庆云笑着望了明媚一眼:“柳十,你实在太啰嗦了。”
松竹这边动静很大,整个柳府都在关注着这边,见着二少夫人竟同着乔世子夫人一起出府了,丫鬟早就跑着来禀报了柳大夫人。听了丫鬟的回报,柳大夫人心中疑惑,这春月究竟做了什么事儿,竟然让郭庆云自己离府了?
她眼珠子转了转,好半日也没有弄懂里边的门门道道,招手将月妈妈喊了过来:“你去松竹园,问问那春月看看。”
瞧着月妈妈急急忙忙的奔了出去,柳大夫人满意的端起了茶盅:“这春月真是机灵,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法子,竟然将那个不听话的赶着出府了,都还不用我来出马。”笑吟吟的喝了一口香茶,只觉得心窝子里都舒服。
这时就听到院子外边一阵槖槖的脚步声,柳明卿却像一阵风般刮了进来,望着坐在主位上的柳大夫人,心里着实有气:“母亲,你何必如此为难庆云!”
“我为难她什么了?”柳大夫人惊诧的站了起来,手指着柳明卿抖个不歇:“我一没打她,二没骂她,她自己爱到处乱跑,跟着你那十堂妹出府去了,却怪到了我的身上?”
柳明卿望着母亲,心里充满了愤怒,方才到外边找了家有名的药堂,请大夫验了下药渣,说里边混了红花和麝香,有身子的妇人是沾都不能沾的,这药渣里还有些药物,妇人服用了便不能有孕。那老大夫一边抓着那些药渣看着,一边摇头道:“这定是大户人家里头正妻给姨娘使的阴招,这事儿我可见得多了去!”
听着老大夫的叹息,柳明卿脸色铁青,把一块银子放在桌子上边,包了那堆药渣就会回走,到了松竹园,却发现人去园空,郭庆云已经没有在屋子里头了,只有一个春月正呆呆的坐在桌子旁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二少夫人呢?”柳明卿抓住春月的衣领,一把将她拎了起来:“为什么屋子里边一个人都不见了?”
“二少夫人说要回娘家,然后和乔世子夫人一起走了。”春月胆颤心惊的看着柳明卿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原来二公子凶起来也很骇人,根本不似往日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
柳明卿把春月扔到了地上,拿起那包药渣便来找柳大夫人,见她还在抵赖,气得把衣裳揭开,那一包药渣子洒得到处都是:“这药渣里有什么,我方才去外边药堂问了个清楚!母亲,你竟然指使春月给庆云下药,这也实在太过分了!”
柳大夫人凉凉的看了那些药渣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我哪有过分?她这种不敬重婆婆的媳妇,是该想个法子休了才是,既然她出身高,镇国将军府我们惹不起,所以只能另外想办法不是?明卿,你就别管这么多了,等着母亲帮你再聘一房妻室回来便是。”
“儿子不需要母亲这般操心!”柳明卿咬牙切齿的说:“既然母亲这么看不惯庆云,我也只能带着她住出去了!”
柳大夫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柳明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明卿,你……你竟敢如此忤逆!素日你都是温和宽厚,现儿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就是娶了那个扫把星,把你带坏了,竟敢和母亲顶嘴起来!”柳大夫人一拍大腿,呜呜咽咽的闹腾起来,前堂的丫鬟婆子都吃了个惊吓,纷纷上前去好生劝解。
“母亲,你便不必装模作样了,我意已决。”柳明卿看着在那里闹腾个不休的柳大夫人,心中闷着一口怨气:“我自会向父亲大人说清楚这事,我怎么样也不能让你害到庆云肚子里的孩子。”
“什么?庆云有孩子了?”柳大夫人猛的止住了哭声,坐直了身子:“你说的是真话?”虽说她心里头并不想让郭庆云怀上孩子,可真有了孩子,那又是另外一码事儿。柳大夫人生了两儿两女,女儿都出嫁了,大儿子在外头放外任一直没有回来过,柳府里头一直就没有听到过小孩子的哭声。
四弟妹生了孩子,虽说她心里妒恨,可听着那孩子的哭声,心里还是很羡慕的,此时听说郭庆云有孕,她也不再继续装着哭闹成一团的模样,望着柳明卿,眼里全是惊喜。
“是,庆云已经有孩子了。”柳明卿瓮声瓮气的说:“母亲,我会带着庆云住出去,但求你不要再来生事便是。”
柳大夫人目瞪口呆的看见柳明卿决绝离去的背影,张大了嘴,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这是怎么了?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难道都不会体恤着我不成?”
抱琴见着母子两人闹得这般僵,叹了口气,在旁边低声说:“母子之间哪有过不去的坎?二公子过段时间自然会想通的。”
“夫人……”月妈妈从门外挪着步子走了进来,一脸惊骇:“二少夫人有了孩子!”
“我知道了。”柳大夫人有气没力的应答了一句,她日日盼着早些抱孙子,可没想到自己险险将孙子给害没了。她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按住了心窝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可怎么好呢,明卿竟然要带着那不知好歹的住出去!”
“夫人,母子间哪有隔夜仇?不过是二公子现在心里头不舒服,才会这么说罢了,你便放宽心,等着二公子将二少夫人接回来,夫人你拉下脸去说几句好话儿,也就将这事情揭过了。”月妈妈低声劝着道:“要不是,你就将那事情赖到春月头上,就说是她嫉妒二少夫人,自己给她下的药……”
柳大夫人摆了摆手:“这事情再说,先看看明媚怎么做。”
却说郭庆云带着几个丫鬟回了镇国将军府,把郭大夫人吓了一跳:“云儿,这……你怎么都没说一声便回来了?”
郭庆云眼圈一红:“柳小五他母亲真不是个东西,竟然拿下胎药害我!”
郭大夫人听了也是吓了一跳,拉着郭庆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女儿一切如常,这才吁了一口气道:“你没喝罢?”紧接着眼睛往郭庆云肚子上溜了一圈:“有孩子了?”
郭庆云点了点头,眼睛里全是兴奋,用手拍了拍肚子,洋洋得意的说:“母亲,我也要做母亲了,你又要添个外孙了!”
郭大夫人赶紧扯住她的手道:“看你这股劲儿!还不好好歇着,等女婿来接你回去。”
郭庆云扭了扭腰道:“那也要等着他把他母亲那事儿解决了再说!若是他还是那般稀里糊涂的,只会和稀泥,我可不会跟着他回柳府去!”
郭大夫人叹了一口气,吩咐那几个丫鬟好生扶着九小姐回自己房间里去,坐在前堂,双眉紧蹙,想到这件糟心事儿就心情通顺不起来。
亲家母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郭庆云与柳明卿成亲那晚偷偷溜走了,那亲家母便将一股子气全洒到自己头上,回门那日她不见郭庆云回来。打发身边得脸的妈妈过去瞧瞧,却被柳大夫人指桑骂槐的痛斥了一顿。
那妈妈回来,一脸气愤:“夫人,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为何要咒骂得这般恶毒,老奴听着都没法子在她面前站住脚了。”
郭大夫人想着便生气,若是郭庆云还没有与柳明卿成亲,她真想悔婚,即便是皇上赐下的婚期,她也不愿意——这般不讲道理的亲家母,只怕郭庆云以后日子不好过。
果不其然,这成亲才大半年,现儿才十月份呢,云儿便被她欺负得回娘家来了!郭大夫人咬了咬牙,一只手捏着桌子角儿,都快说不出话来,虽然说自家云儿也是被娇惯了,可究竟还是讲道理的,那个婆婆,全是半分道理都不讲,让人着实可恼!
只是,自家云儿也是个不省心的,她这般名头,有谁家敢来娶她?若是自己坚持让她与柳明卿和离,肚子里边的孩子怎么办,以后又怎么好嫁人?想来想去找不着法子,郭大夫人眉头皱得跟小山包一般,怎么也抚不平。
郭大夫人正在这里冥思苦想,就听管事婆子来通传说柳家姑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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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明卿几乎是奔着走了进来的,额头上汗珠子滴滴的落了下来,瞧上去一副着急的模样。郭大夫人心里的怒气这才平息了些,吩咐丫鬟们看座上茶,眼睛瞥了他一下:“姑爷过来有什么事情?”
“请问岳母大人,庆云可回来了?”柳明卿真是心急如焚,这个可恶的郭小九,竟然敢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就带着丫鬟偷偷摸摸的回了娘家!若是郭庆云在场,听着他这般说话,肯定会高声反驳他:“我哪有偷偷摸摸?我可是光明正大的在白天走正门出去的!”只是现儿郭庆云不在,也没有人和他争辩,他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云儿确是回了娘家,可你有没有想过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我好好的一个女儿,怎么就能到你们家受欺负!幸亏云儿这次机警,才躲过了这一劫难,可难保下次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百密一疏,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我们郭家当宝贝一样养大的女儿,若是被你那母亲谋害了去,到时候就是拿你母亲抵命也换不回来了!”郭大夫人端着茶盏,越说越气,全身都有些发抖,恨恨的看了柳明卿一眼:“我想,先还是想云儿在家里住着再说。”
柳明卿听得郭大夫人说得严厉,心里也是惶恐,虽说郭大夫人只是置气之词,可一想到今后说不定有这种可能性,柳明卿心里也是一阵慌乱:“岳母大人,您只管放心,方才我和母亲说过了,我会和庆云从府里搬出来,买个宅子两人自己过。”
“和你母亲说过了?她会同意?”郭大夫人眉头一挑,摇了摇头:“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母亲那人,她如何会答应你搬出来住?快莫要说这样的话,说些实际一些的。”
“我母亲确实不同意,可我已经下了决心。既然我娶了庆云,便该让她过得舒舒服服得,若是让她受了我母亲得闲气,我心中难受。可母亲毕竟是长辈,不能不尊重她,想来想去,也只有搬出来住这个法子了,只有这样,才能让庆云过得舒适些。”
郭大夫人一听便放下心来,这女婿还是个有主意的,于是笑着对柳明卿说:“可是姑爷这么做,肯定会有人在背后说闲话儿呢,姑爷到时候怕面子上挂不住。”
柳明卿淡淡一笑道:“别人也不过说我两句闲话罢了,又怎么能和庆云过得舒心来相提并论?我宁可别人说我,也不愿意庆云心里别扭。”
听了这番话,郭大夫人更是心里熨帖,心中暗道云儿算是个有眼光的,这女婿果然不错,一心一意的在替她着想。笑眯眯的望了柳明卿一眼,越看越满意,这种好女婿,便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呢。郭大夫人赶忙吩咐了丫鬟一句:“扫雪,带了姑爷去小姐院子里边。”、
走在镇国将军府曲曲折折的小路,柳明卿心中好一阵惆怅,眼前仿佛都是郭庆云的一颦一笑,没有见着她,实在是有些不舒服。
最开始,他喜欢过刘玉芝,只觉得她楚楚可怜,好像很想去保护她。他将她的七宝琉璃簪一直贴着身子藏着,直到她要与黎玉立成亲,才忍痛将那簪子送回去,把那缕情缘割断。原本以为不会再喜欢旁人,可没想到郭庆云却这般强硬的闯入了她的生活,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最开始见到她,大家都说那是京城有名的太岁,他不以为然,直到那次在跑马场,她直截了当对自己说,她喜欢他,让他大吃了一惊,这才开始慢慢注意起她来。她的爽朗泼辣她那利落的身手,让他有几分欣赏,慢慢的,交往多了,他由当初的被动变成了真正的喜欢。直到今日,回家不见郭庆云的身影,他心里边便慌成了一团。
柳明卿一边走这,一边感慨万分,原来郭庆云已经成了他生命里不可缺失的一部分,这么一阵子不见她,心里头便是空荡荡的一片。
扫雪领着柳明卿进了郭庆云的院子,才一进去,就见那边射了一支箭过来,柳明卿赶紧一扭身,堪堪避过,那支箭“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抬头一看,郭庆云手里拿着弓箭,正红着眼睛站在那里。
“小九,你难道想要谋杀亲夫不成?”柳明卿捡起那支箭一看,原来是已经拗去了箭头的,还包了一块绸布在上头,显然是射不死人的,不由浮起了一丝笑容:“原来是用射箭来向为夫表达你的心意。”
“谁向你表达心意呢!”郭庆云把弓扔到了地上,转身就走。
柳明卿赶上两步,拦住了她:“小九,是我错了,我不该不相信你的话。我方才已经和母亲说清楚了,咱们搬出府去,今后就不和她住在一起了。”
“真的?”郭庆云这才开心起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带着微笑。
“我可不敢骗你,到时候你一生气,不将箭头拗了去,那我可不是要命丧九泉了?”柳明卿朝郭庆云笑了笑:“我已经与母亲说过了,不管她怎么想,我肯定会带着你一道搬出府来的。”
郭庆云走上前来,拍了拍柳明卿的肩膀,笑眯眯道:“柳小五,我还真没看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