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二月底的春风格外温柔,吹着京城街道两旁的绿树不住的沙沙作响,可却没有掉落半片树叶。街头的行人衣裳微微的拂了起来,就如纷飞的蝴蝶翅膀,五彩缤纷,与这和暖的春日相映成趣。
光禄寺卿左大人府邸门前,门房正坐在青石台阶上,闲着无聊,一双眼睛只往街道上头的小媳妇们身上看,见着生得美貌些的,咧嘴笑着,露出了一口大黄牙。
一个穿着绸缎夹棉衣裳的婆子扭着身子走到了左府门口,才踏上两阶,那门房便站起身来,笑嘻嘻的迎了上来:“钱媒婆,事儿成了没有?”
那钱媒婆鼓起眼睛,恨恨的啐了一口:“还以为这亲事一说就能成,那谢媒银子滚着进来,结果没想到竟然成不了,浪费老娘的车马钱!”
那门房一只手叉在腰间,一只手摸着脑袋,脸上全是惊讶的神色:“我家老爷虽说只是官居四品,但听说那位黎公子自幼失父,只有个寡母,我们家小姐配他可是绰绰有余,怎的他还不愿意?”
“咳,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上门去提亲的!”钱媒婆拿着大红拜帖拍了拍衣袖:“谁叫人家文才好,会试高中而且名居第二!而且我给你说,今儿倒是见着正主儿了,确实生得好,细皮嫩肉,看上去没由得想去拧上一把……”
门房听着,露出一脸猥琐的笑,伸手在钱媒婆屁股上摸了一把:“都老成这样了,还对着年轻公子发春?要肖想也只能想想我们这样的了。”
钱媒婆看了他一眼,叉着腰道:“就你这货色,满嘴口臭,一副黄板牙,老娘还真看不上你!”说罢也不再理那门房,扭着身子走了进去。
“啐,像你这样的货色送上门来我还得考虑要不要哩!”门房看着孔媒婆那肥硕的腰肢扭动得似乎要掉下几块肉来,眼睛里冒着火,偏偏又无可奈何,只能恨恨的啐上一口,骂上几句,在口头上寻点成就感。
刚刚骂完,便见有个婆子从旁边过来,笑着递上了一角银毫子:“方大哥,谁惹你不高兴了呢?且拿着去打酒喝,消消气儿”
门房定睛一看,却是寄住在左府的表小姐的奶妈,唤作秦妈妈的。门房迅速换上了一张笑脸,这表小姐每次出门都给了他打赏,倒也是个大方的主儿,她的妈妈倒也识趣,见着自己生气,马上就送了银毫子过来。
“还不是那作死的钱媒婆!”门房似乎找到了诉苦的人般,噼里啪啦的说了起来:“她今日帮着咱们府上大爷家的三小姐去柳太傅府提亲……”
“柳太傅府?人家门第那么高,看得上大爷这个小小四品吗?”秦妈妈一脸的惊奇。
“你别打岔儿,不是柳太傅家的公子,是一位寄居在柳太傅府的亲戚,姓理,乃是这次春闱的第二名,文才是一等一的好……哎,你怎么不听完就走了?”门房瞧了瞧秦妈妈一双脚板似乎能起飞,脚下生风的往府里头跑,奇怪的摸了摸后脑勺:“这秦妈妈也忒奇怪,女人都不喜欢听这些闲言的嘛,她倒好,话都没听完就走了!”
握着那角银毫子在手心,不住的蹭了蹭裤管儿,那门房咧嘴一笑:“说不定是表小姐还有事情让她做哪!管她呢,有角银毫子也是意外的财喜了,等会拿了打酒喝去。”
秦妈妈听到那门房说到柳太傅府寄居的亲戚,姓黎,心头就突突的跳了起来,两条腿发软,只想飞奔了去告诉自家姑娘这个消息,没等那门房说完便赶着回了刘玉芝住的院子,一边跑着心里头一边难受,自家姑娘怎么就如此命苦,这可真是好事多磨。
昨日春闱放榜,刘玉芝本来就想打发她出去看结果,但没想到左大夫人事情多,没有领着腰牌,今日编了个理由,说是想要买一罐胭脂膏子,这才得了出府的腰牌去了贡院那边看榜单。
秦妈妈不识字,站在那金榜前边瞅了好半日,只见上头密密麻麻的写了不少字,就如蚂蚁聚集在上头一般,东倒西歪的一大片,举着刘玉芝写的那三个字,比在那些名字后头一个个的找了下来,看得头晕眼花也没瞅着有跟“黎玉立”三个字长得差不多的。
心中一阵难过,莫非黎公子没有考上?秦妈妈拿着纸条的手都在抖,脸色渐渐的不好起来。旁边有好事的人瞧着她那模样,走过来询问:“这位妈妈,你是找哪位老爷的名字呢?”
秦妈妈见有人愿意帮忙,赶忙举起纸条给那人瞧:“就是这个。”
那人瞄了那张纸条一眼,哈哈大笑起来:“这位妈妈,你快莫要开玩笑了,你难道还不知道你们家公子中了?”
秦妈妈抬眼疑惑的望着那人道:“你都不哟看榜单,怎么就知道黎公子中了?”
“如何不知?黎玉立黎公子乃是这次会试的第二名,已经是名满京城了,还用去看榜单?”那人瞅了秦妈妈一眼,有些惊诧:“报子还没有去报喜?不可能罢?”
秦妈妈的脸红了红,从那人手里夺过纸条飞快的跑着走开,虽然有些窘迫,可心中还是为刘玉芝感到高兴,想着姑娘终于苦尽甘来,日子总算是有盼头了。没想到刚刚回府却听说了这样一件事情,秦妈妈不由得心慌慌起来。
刘玉芝正呆在窗户下面绣花,就听着外边一阵脚步声,急急忙忙,紧紧密密,心下吃了一惊,赶紧站了起来,和刚刚好跑进来的秦妈妈打了个照面。
看着秦妈妈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额头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刘玉芝拿着绣花绷子的手都不由得抖了起来:“妈妈……莫非是黎公子没有过会试?”她的心蓦然往下沉了沉,没有过会试,那意味着自己还要熬三年,这三年岂是容易捱得过的?她怅然若失的扶着桌子,全身慢慢的冷了下来。
秦妈妈摇了摇头,走上前去扶住刘玉芝:“姑娘,你且坐下!黎公子高中了,还是第二名呢!”
旁边的金柳与金梅听了都露出了欢喜的神色来:“妈妈,那你为何摆出这张脸来,莫说是姑娘,便是我们瞧了也是心慌慌呐!”
刘玉芝张大了眼睛,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中了?第二?妈妈你仔细寻到那名字没有?没有看错罢?”
“准准儿的,没错!是旁人告诉我的,他们只看了下姑娘写的那三个字,便直说黎公子中了,是第二,连榜单都没去找,这事儿错不了!”见刘玉芝脸色露出了快活的笑容来,秦妈妈有些忧愁,这事情可真是一波三折,自己把方才听到的事情告诉姑娘,还不知道她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呢。
秦妈妈反手把门关上,皱了眉毛把刘玉芝拖到角落里,摆出一副严肃的脸孔说:“姑娘,出大事了!舅夫人派人去柳太傅府提亲了!”
“去柳太傅府提亲?”刘玉芝懵懵懂懂道:“这与我有何关系?”
秦妈妈用力的拍了下大腿,一脸焦急:“姑娘,她遣了媒婆是去帮她那三姑娘向黎公子提亲的!我方才回来在门口遇着那媒婆了,涂脂抹粉的,手中拿了一张大红帖子进去回话了!”
似乎耳边打了个炸雷一般,刘玉芝呆住了,半天没有说话,秦妈妈伸手摇了摇她,孰料她便就势直挺挺的倒在了身后的床上。
“姑娘,姑娘!”金柳和金梅也着急万分,扑了上来,和秦妈妈一起拼命摇着刘玉芝的身子:“姑娘,你别这么着急啊,事情都还没弄清楚呢,你何苦这般作践自己的身子!”
刘玉芝的眼睛闭着,置若恍闻,根本不搭理她们。
金柳看着她这副模样,眉头拧得紧紧,站在一旁想了想,俯下身问秦妈妈:“你刚刚是听谁说的呢?”
“我瞅着那门房与媒婆在说话,见媒婆走了进去以后问了问那门房,他只说府里派了钱媒婆去提亲,也不知亲事成了没有。”秦妈妈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嗐,我都老糊涂了,也没问清楚就回来报信儿!”
“秦妈妈,你是老人了,经验自然比我们要老到些,若是你都不能替姑娘把好关儿,谁还能做这事?”金柳跪倒了床边,悲伤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刘玉芝,低低呼唤了一声:“姑娘,这事儿都不知道成没成,你何苦就做出这副样子来!”
话音刚落,床上的刘玉芝眼角就滴下了一颗泪水,眼睛也慢慢张开了,看着围在床头的三个人,她艰难的吐出了一句话:“去打听下,事情到底成了没有?”
“姑娘,你就放心罢。这个提亲,总要有父母同意的,哪能媒人一上门,柳太傅府就能代黎公子应承下来的?你去过柳府几回,又不是不知道柳老夫人可是一个稳当人儿,定然不会做出糊涂事儿来的。姑娘呀,你就把心搁回肚子里边罢!”金柳见到刘玉芝总算是肯睁开眼睛,悲喜交加,呜呜咽咽的说:“姑娘,若是你不放心,我现儿就去柳府,我去见那黎公子,问问他到底有没有良心,我们家姑娘这般对他,几乎都要把自己名声都毁了,他却要琵琶别抱!若是他不能怜惜姑娘的这份苦心,姑娘,这种人你不要也罢!”
听到金柳这话,刘玉芝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起来:“金柳,你在说什么呢?他怎么会变心?他上元夜里送我芙蓉手镯的时候说过的话,难道他会忘记?”她伸出手来瞧了瞧,那只粉色的芙蓉手镯闪着淡淡的光芒,温润而柔和。
刘玉芝举起手腕放在自己面前看了又看,脸色苍白,眼神迷离,似乎在梦游一般:“不,我现在就要去找明媚,叫她带我去找黎玉立,我要当面问清楚他!”
她的举动把屋子里三个人都吓了一跳,秦妈妈和金梅赶紧抓住了刘玉芝的手,金柳哭着跪倒在刘玉芝面前:“姑娘,你可别着急,奴婢现儿就去柳太傅府找柳小姐,你放心在这里等着听奴婢的好消息!”
刘玉芝虚弱的点点头,按着胸口大声咳嗽了下,喉头腥甜,滑滑的一口吐了出来,金柳赶紧站了起来,从腰间拿出帕子捂在她的嘴边,等她吐了这口,擦了擦刘玉芝的嘴角,向她行了个礼儿道:“姑娘,我这就去柳府。”
“多拿点银子,到门口喊个马车坐过去,快去快回!”刘玉芝指了指梳妆台上一个小匣子,金柳见她的手腕已经瘦得似乎挂不住那枚芙蓉手镯,眼中一热,忍不住就流泪,又害怕刘玉芝见了心里更不舒服,生生忍住了泪珠子,打开那个匣子,取了一两碎银子,匆匆走了出去。
出得门来,走到角落里,悄悄打开帕子一开,却是殷红的一朵梅花般印在帕子上,金柳再也无法忍住想哭的念头,泪珠子纷纷儿的掉下来,恣意的流个不停。
“不行,我得去求柳姑娘来给姑娘看病。”站在那个无人的角落小声哭了个痛快,金柳心中暗自思量,现在也只有柳姑娘能救自家姑娘了,瞧姑娘这模样,若是那黎公子真的不爱惜她,恐怕她也没法活下去了。
想到这里,金柳走到角门那里,塞了一角银毫子给那门房,走到街口雇了辆马车,急急忙忙赶到了柳府。拐到柳府角门,那元婆子是认识金柳的,笑着和她打招呼:“今日怎么你一个人来了?你们家小姐呢?怎么便不见过来?”
金柳压着心中的伤心,只是浅浅的笑了笑:“我这是替我们家姑娘给柳小姐送信来了,快到三月三,想约着出去踏青呢。”
元婆子瞧了瞧天上,点着头道:“可不是,眼见着这天色越发的晴了,三月一到,什么花都开了,确实是好踏春的日子。”
急匆匆的从角门拐了进去,一双脚几乎不沾地,气喘吁吁的跑到沉香阁,明媚刚刚从香兰院那边回来,见着金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很是惊诧:“金柳,你且歇口气儿!究竟出了什么事,见你这般急急忙忙的!”
金柳眼中含着泪,将那揉成一团的帕子递了过去:“柳小姐,我们家姑娘咯血了!”
明媚大惊,赶紧将金柳手中的帕子接过来,低头看了看,舒了一口气:“还好,这血迹看起来倒不像有什么病症的,你家姑娘该是为着什么事急怒攻心所致,她究竟所为何事?”
听着明媚说刘玉芝并未生病,金柳这才放下心来,细细的把今日这事情给明媚说了一遍,明媚听了眉毛皱到了一块:“这也真是巧了!怎么就被秦妈妈捡到了一句话尾儿了呢!今日确实有左府的人来提亲,可黎公子却没有答应,玉芝也该来问问清楚再伤心,何苦这般作践自己的身子!。”
金柳听着明媚的话,眼前一亮:“黎公子没有答应我们舅夫人提的亲事?”
玉梨在旁边叹了一口气:“何止只有左家派人过来了!今日来了几拨人,每次都是四五个呢!只不过黎公子已经说了,他现在暂时不议亲事,要一心一意的等着殿试以后再说。你呀。回去让你们家姑娘将一颗心放下来,别东想西想的了。”
明媚看着金柳那模样,心里一阵发酸,想着那刘玉芝,为了自己的前程,抛却了诸多顾忌,把一缕芳心系在黎玉立身上,现在她的世界里只怕已经是以黎玉立为中心了,若是黎玉立与旁的女子订了亲,还不知道她会是什么样子。
“可是……若黎公子殿试也高中了,其余有权有势的人家要与黎公子结亲,他要是答应下来,那我们家姑娘可怎么办才好呢?”金柳开始还笑嘻嘻的听着玉梨的话,等听到后边却只觉得有些不稳当,这会试以后便来了这么多提亲的,殿试中了那还了得!自家姑娘寄居外祖家中,父亲又只是个正五品的同知,还有个纠缠不清的大姨娘,这些东西凑到一块儿来看,自家姑娘肯定比不上那些京城贵女。
“这个……”明媚也有些犹豫,她也不能拍着胸脯包下来黎玉立就不会变心,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的心也差不多,谁由能看头人心呢。“既是你们家小姐不放心,那不如你随我去外院问下黎公子,得了他的应诺,我再随你去光禄寺卿府上看望李姑娘。”
明媚转身吩咐身边几个丫鬟道:“玉梨,你们几个和我去玉瑞堂,总得要块腰牌才能出府。”
“姑娘,那该如何说?”玉梨有些为难:“总要有个理由才好出去。”
明媚拿起桌子上那块手帕子,微微一笑:“这不就是个好由头?我就说刘家小姐生了病,她丫鬟来求我了呢,想必祖母也是会答应的。”转身吩咐玉箫与玉笛:“你们帮我梳个涵烟芙蓉髻,配上那套红珊瑚簪子,将那支蝉翼水晶金刚珠花给找出来,然后配套最精致的衣裳出来给我换着。”
玉箫应了一声便去找衣裳了,玉笛一边帮明媚梳发髻,一边奇怪的问:“姑娘,你素来不喜欢如此隆重,为何去刘小姐外祖父府上要如此打扮?”
“上回上元夜去左府喊玉芝出来,她几个舅母都是一副小人嘴脸。”明媚轻轻的哼了一声道:“听着素日玉芝说的话儿,她那些舅母都是惯会踩高捧低的,若是我穿得简单朴素上门去,她们更会看轻了玉芝,我得穿得隆重些,能显出富贵气儿才好去压压她们。”
不一会儿,玉箫与玉笛便将明媚打扮停当了,穿着鹅黄绿缎织掐花对襟外裳,金丝白纹昙花雨丝千水裙,那裙子上绣着的大朵昙花,花蕊皆是由米粒大的碎钻镶嵌,雨丝也是由银线牵着那水晶丝儿由繁复回心纹针法绣上去的,走起路来婷婷袅袅,似乎全身有光彩流动般,一步一闪,熠熠生辉。她头上带着那名贵的红珊瑚发簪,和手上的那红珊瑚手钏配成了一对,加上鬓边那朵薄如蝉翼的珠花,更是流光溢彩,照得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姑娘这一打扮,瞧着真是艳艳生辉一般,让人眼睛都睁不开了。”玉箫端详了一番,赞叹了一句,众人皆是点头附和,明媚微微一笑:“说这么多没用的话儿!以为我还会相信不成?孰不见邹忌讽齐王纳谏里边说,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有求于我也?你们是哪一种?”
玉梨撇了撇嘴:“姑娘不相信也就罢了,还文绉绉的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偏了偏头想了下:“我还是选私我也好了!”
大家都哈哈的笑了起来,金柳见着这般热闹,也没那么愁苦了,跟着明媚去了玉瑞堂见柳老夫人。柳老夫人正在逗弄着她的孙子,一颗心全放在他身上,听着明媚说要去给刘小姐看病,也没有多想,吩咐金花妈妈去取了一块腰牌过来给明媚,然后又让曼青去打点一份礼品出来:“第一次去左府也不能空着手上门,免得说咱们太傅府看不起人。”
明媚心中暗道原来是这样,上回自己与郭庆云去左府喊玉芝出来,两人是空着手上门的,难怪玉芝的舅母一脸的不痛快。
曼青打点出了一个篮子交给玉梨提着,柳老夫人抬头瞧了明媚一眼,眼睛里头全是一种了解的神色:“你劝劝那刘小姐,不用太急躁,这世上的事情,想不到的多着呢,淡定便好,只要秉着真心,总有峰回路转的机会。”
柳老夫人这是话里有话,明媚听了便知道柳老夫人估摸已经猜到了玉芝的病因,毕竟这么多媒婆登门造访,自己又与柳老夫人交代过刘玉芝与黎玉立之间的私情,柳老夫人不难猜到刘玉芝的心事。
金柳站在明媚身边听着柳老夫人的话,心中颇有几分惊奇,柳老夫人这话句句合着自家姑娘的病因,也不知道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听起来竟然是句句吻合。
一群人跟着明媚浩浩荡荡去了外院。二门的婆子见着柳老夫人的腰牌,也没说多话,将身子让开,把那二门留了道空隙出来。
来到书房,那小厮松青远远的便见着了明媚一行人,赶紧迎了过来:“十小姐,是来找谁的?”觑着明媚穿得如此华贵,心中推测不知道究竟十小姐是来做什么的。
“黎公子可在?”明媚也有几分担心,听柳明卿说过,黎玉立不是在书房看书便是去了书院会文,还不知道他在不在呢。这话音刚落,就听走廊那头悉悉索索的一阵响声,黎玉立已经站了出来,朝着明媚行了一礼:“柳小姐,找我何事?”
金柳在看着黎玉立走了出来,实在想冲到他面前去问问情况,可碍着这么多人在场,明媚都还没开口说话,只能两只眼睛紧紧的盯住了他,似乎要冒出火来。
明媚看着黎玉立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想着他今日上午在香兰院表过的态,心中暗道刘玉芝还是过分操心了,黎玉立根本没想到她会因此病倒了罢:“我现在要去光禄寺卿府上看望刘小姐,听说她病得正厉害。”
黎玉立听到“刘小姐”这几个字,已经是紧张了起来,再听到“病得正厉害”,不由得心都提了起来,望着明媚的脸孔,他急急忙忙的问:“玉芝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病了的?厉害吗?”
“原来黎公子还记得我们家姑娘,我还以为黎公子和京城千金喜结良缘,早就把我们姑娘忘到脑子后边去了呢。”金柳听着黎玉立说话,已是按捺不住,从玉梨身后冲了出来,喘了喘气,一双瞪着黎玉立不肯放松半分。
“金柳,你在说什么话呢?”黎玉立听到这些话简直是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和京城千金喜结良缘了?”
“今日我们舅夫人遣媒婆来柳府提亲了,难道你不知道?”金柳看着黎玉立那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口气也缓和了下来,原来黎公子却是不知道左府遣媒婆的事情。
“哦,你说的是这件事情!”黎玉立恍然大悟道:“今日是有好几家人家来提亲,我都一一拒绝了。”看了看金柳那气呼呼的脸,黎玉立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心里一热,对着金柳和颜悦色的说:“你回去告诉你家姑娘,我黎玉立一言九鼎,说过的话自然不会不算数,只等殿试以后,我会亲自遣人去光禄寺卿府上提亲。”
“光禄寺府上?”金柳慌得直摇手:“那舅夫人鬼精鬼灵的,忒会算计,若是你向光禄寺府上求亲,我还怕她会把自己姑娘的庚帖给你,到时候合了八字,换了婚书,想反悔都没法子了。”
明媚惊奇的看了看金柳,没想到这个丫鬟倒是个细心的,想得如此周到,防范工作做得滴水不漏。细细想来,这种情况确实有可能发生,古时的人最讲求信誉,双方合了庚帖以后,想反悔便没得用了,真还不能排除玉芝舅母使这一招的可能性。
“那我该去哪里提亲呢?”黎玉立也愁了起来,现在刘玉芝住在外祖父府上,云州这般遥远,按理就该派人去她外祖父家提亲,可听金柳这么一说,他也犹豫了,若是刘玉芝那舅母真的如此黑心,自己拿错了婚书也无话可说。
明媚看着他为难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黎公子,你真是读书读糊涂了!殿试以后你尽可以去求我祖母,将你与玉芝的事情向她禀明,托她修书一封给玉芝的母亲说妥这婚事,然后你再请你母亲去李同知府上求娶便是。有我祖母在中间作保,相信玉芝的母亲也不会嫌弃你们家里贫穷,自然会答应下来,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只不过这样做,便要多花点时间罢了。”
金柳在旁边听着,一迭声的拍手叫好:“就这样罢,柳姑娘这个法子真不错!”
黎玉立在旁边听了也连连点头,对着金柳说:“你去告诉你家姑娘,好好将养身子,可别再胡思乱想了,我不是那样的人,定不会负她。”
明媚看了看黎玉立,心中感叹这对情人的不容易,上前一步对着黎玉立说:“黎公子,不如你现在便写下一封信,交了给我带给玉芝去。我们说千句万句,也比不上你的只言片语,就怕她以为我们哄着她,不愿相信,所以你还是写个字儿,她见了也会安心了。”
金柳心里也点头称是,这口说无凭,再说千句万句好话,到时候反悔了又去哪里寻?只有拿了黎玉立的信笺,这样比较靠实,毕竟立字为据,若万一黎玉立反悔了,自家姑娘还能拿着这信来质问他呢。
黎玉立听了明媚的话,也没再说旁的话,走到书桌旁游龙走蛇般写了一页信笺,细心的吹干了墨迹,然后把信套在一个封皮里边交给明媚:“有劳柳小姐了。”
明媚接了过来放到了袖袋里边,朝黎玉立点了点头:“黎公子,你好些温书,虽说会试高中,但殿试还得努力,莫要忘记玉芝还在盼望着你金榜题名的消息。”
看了看眼前一群女子,皆是目光关切,黎玉立心头一热,用力点点头:“柳小姐,你帮我告诉玉芝,我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明媚侧脸想了想,眼睛里忽然露出了一丝欣喜的神色来:“黎公子,过几日便是三月三,我们府里头该会出去踏春,不如你一道儿过去罢。今日我去左府约了玉芝,到时候你们便能见上一面了,也好让她稳稳心。”
黎玉立听着眼中也露出了惊喜:“这样可行否?我能与玉芝再见一面?”
三月三在大陈也算是一个约定成俗的节日,这个时候正是百花齐放春光无限,最是适合外出欣赏风景。明媚问过曼青,她说每年三月三,柳老夫人都会带着女眷们外出,在园子里拘着久了,到外头走走自然会觉得心里头舒服一些。
“不仅仅是咱们柳府,京城里各府都会外出踏青呢。”曼青温婉的笑了笑,双眼闪闪儿的发亮:“京城差不多是分了区域的,金水河畔那一块,基本上是正三品以上的人家才能过去,一般百姓是去不了的。因着那边风景好不说,还有不少的公子小姐们会结伴游玩,若是被人撞见了,少不得会被说了闲话去呢。”
原来这踏青还有相亲这一功能,明媚那时候听着只觉好笑,现在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不如安排刘玉芝与黎玉立在那日见见面,也好稳住两人的心。
“自然可以,黎公子,你且安心温习功课,到时候我会派人来通知你。”明媚朝黎玉立笑了笑,带着一群丫鬟,衣袂联翩的去了,屋子里立刻空荡荡的,黎玉立呆呆的站在那里,只觉得鼻尖下边还有淡淡的香味缭绕,可面前却不见了人影,刚刚的情景仿佛在做梦般,那样的不真实。
光禄寺卿府与柳府隔了四条街,官员的府邸和他们的级别也是有关系的,越是官阶高,住处就越靠近皇宫,像刘玉芝的外祖父这种正四品的闲职,就只能住在外围地带了。明媚挑了柳府最大的马车,带了几个丫鬟婆子坐了上去,车夫问清楚地方,一甩马鞭,马车便辘辘的往前走了去。
“大舅老爷去年升了詹事府的少詹事,听说才大半年便狠狠的赚了一笔银两,现在正谋划着把府邸望前挪一挪,只是老太爷不同意。”金柳现在心情已经大好,坐在明媚身边打起软帘的一角往外看。
“左府的老太爷为何不同意?”玉梨奇怪的问:“难道他不想住得热闹些?现在你们住的这个地方,也忒偏了些!”
“嗐,你是不知道了……”金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话尾里有说不出的讥诮:“大舅老爷让老太爷拿一半的银子,他和二舅老爷凑齐那一半,然后合着去买一座新宅子,可我们老太爷怎么拿得出手?二舅老爷也在清水衙门,还是从四品的官儿,更没钱了,这事儿起头的时候闹得乱哄哄的,最后一丝响声都没有,就这样泡汤了。
詹事府专管宫里的内务供给,倒也是个肥缺,明媚曾听说过,御膳房采购的鸡蛋都是一两银子一个,可这些物资审批都要经詹事府过手,这一两银子里说不定就有半两得孝敬了詹事府的老爷们,否则只能眼馋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写在账面上,却飞不到手里来。
听着金柳这般说,明媚微微一笑:“你们那个大舅老爷恐怕是想自己搬出去开府罢?”
金柳把软帘放了下来,回头看了看明媚,惊奇的说:“柳姑娘真是水晶玻璃心肝人儿!我都没说这里头的古怪,你倒是全猜着了!大舅老爷自从得了少詹事这个官儿,就神气了不少,老太爷说他几句,也敢高声回话了。而且有时候来了人拜府,少不得要送份礼儿给老太爷老夫人,舅夫人就在旁边嘀咕,肉痛那些礼单上的东西都充了公中,所以一味撺掇着大舅老爷去买个宅子,出府单过,可毕竟不敢惹了老太爷,万一被御史知道,一个不孝的帽子压下来,恐怕头顶乌纱都保不住,所以一直不敢动弹,只是舅夫人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了。”
其实这件事情,任凭谁去看,都会有这个结论。一个大家庭里,吃穿用度都是公中开支,儿子们的收益大半要上交,大儿子赚得多,二儿子赚得少,还有个不赚钱的老爹,也难怪大儿子和大儿媳心心念念想搬出去住。只是他们打的主意也忒精明了些,拿着银子的事情做文章,只希望老爹和弟弟知难而退,让他们一家人搬出去住,结果偏偏这位老爹是个执古的人,就是不肯松口,于是这一家人还是维持原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京城的街道甚是繁华,到处都是人,马车走得很慢,四条街竟然走了小半个时辰。到了左府门前,玉梨玉箫和金柳先下了车,打起马车软帘,扶出了明媚,刚刚出了马车,强烈的阳光便照射了进来,让她很不适应,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左府正门的门房正咧着一口大黄牙在望着街道外头,忽然间着来了辆精致马车,不由得看直了眼睛,不说拉车的马匹,单看那车厢就够让人开眼的。云锦抽纱绣,镶嵌着金丝银线,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亮,耀得人的眼睛都花了,四角还垂着水晶璎珞,风一吹便叮当作响,仿佛有人在弹琴一般悦耳。
那门房心中正在犯嘀咕,不知道谁家能坐这般豪奢的马车,又怎么会来拜望自己老爷夫人,这时就见车上扶出一位美貌小姐,那穿着打扮,那气度神情,全不是他素日看见过的。
就见那小姐身边的妈妈走了上来,递过一张拜帖,上面稳稳的放着一枚银角子:“柳太傅府十小姐来拜望左府老夫人,烦请小哥通报下。”
门房一只手溜过去收拢了那枚银角子,一只手接过拜帖,躬着腰道:“请妈妈扶小姐到台阶上歇息着,我这就进去通报。”说完转背就跑了进去,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滴,一边暗自骂自己为何没胆子仔细打量下柳府那位美貌小姐。
左老夫人得了这个拜帖倒也没怎么吃惊,上回那位柳家十小姐便已经来过了,看起来是来找玉芝这丫头的。
坐在她下首的左大夫人笑嘻嘻道:“母亲,合着那位柳小姐该是来看外甥女的,可这柳太傅府怎么就家规如此松弛,平白无故的怎么又来府上了。上元节不是来过的?隔着现在不过一个多月呢,这来往也太勤密了些。”
左老夫人瞧了她一眼,淡淡道:“一个多月不见面了,再见见又能如何?快些将柳小姐请了进来!”
当下吩咐管事妈妈赶紧去迎了明媚进来,一面又吩咐着把大堂收掇下,摆上家中最好的果子,沏上最好的香茶。
大堂这边还在忙个不歇,就听到环佩叮当,一群丫鬟婆子拥簇了一个年轻姑娘走了进来,走到跟前,她深施一礼:“明媚给左老夫人请安!”
柳府诸人全部把视线投到了明媚身上,上回她与郭庆云来去匆匆,又是晚上,灯烛昏暗,没有看得太清楚,今日可得仔细瞧瞧。
左老夫人眯了眯眼睛,就见这位柳府的十小姐亭亭玉立,身量虽不高,但却非常匀称,腰肢纤细,鹅蛋脸儿,柳眉如黛,杏眼粉腮,小巧的嘴唇挂着微微的笑容,这么多人打量着她,但她仍然从容淡定,一点儿也不露羞涩的神色。
左大夫人一双眼睛睁得溜溜圆,瞧着明媚的穿着打扮只是眼馋,心里暗自喟叹,果然是柳太傅府嫡出的女儿,随随便便穿着什么出来都显得贵气逼人,那些钗环首饰,件件皆是精品,身上的衣裳都是少见的华美。难怪柳老夫人出手送的七宝玲珑簪与那老玉镯子这般值钱,原来还惊奇着柳府为何这般看重玉芝,没想到这些东西在她们府里也不过是一般般的饰品罢了。
人比人,气死人。左大夫人心中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情绪,自家的几个女儿也是鲜花儿般的年纪,可偏偏却没得福气这般穿戴,左大夫人瞧着明媚,眼睛里头都放出了光来。第一百二十八章
果然世间之人以貌取人的比较多,上回跟郭庆云过来,两人的穿戴都没有今日这般细心,左府众人的眼色也没有这般贪馋,今日一来,精心打扮了一番,这行头就将他们给压住了。
明媚看着众人眼睛里都有羡慕的神色,知道自己这刻意的打扮究竟是起了作用,没有让这群眼皮子浅的人看低了去。招手叫张妈妈把礼单恭恭敬敬呈给左老太太,然后含笑说:“我与玉芝好些日子没见,甚是挂念,今日特地来看望她。”
左老夫人听了脸上堆着笑:“柳小姐实在太客气了。”
“老夫人,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儿,这三月三就快到了,听说京城的风俗有出外踏青这一说,我们柳府女眷也每年都会由祖母带着去金水河那边踏青,所以特地过来邀玉芝那日一道与我去外边玩耍,不知道老夫人同不同意?”
“金水河?”左大夫人一脸羡艳的望着明媚:“那可是好地方!”心中不由得有几分妒恨,自己家的女儿还从来没有去过那边踏青过,这刘玉芝倒好,父亲不过是个五品官,因着巴结了太傅府的小姐,竟然也能混到那达官贵人圈子里头去了。
“柳小姐实在是个热心人。”左老夫人心中一暖,眼神柔和了几分,刘玉芝的母亲是她疼爱的小女儿,嫁给刘同知以后已是多年不见,女婿不是个拎得清的,外孙女投奔到京城里边来也受了不少委屈,幸好还有个手帕交,能这般替她着想。
两个儿媳与孙女们对刘玉芝做的事情,左老夫人也略有耳闻,只不过现在老大手中越来越阔绰,老大媳妇也跟着嚣张了起来,自己手头没有他们那边宽裕,说话都没有了太多声气,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老夫人,听闻玉芝今日身子不大好,我着急想去见见她,不知道老夫人方不方便派个妈妈引着我去她院子?”明媚暗自打量着左老夫人,觉得她还算是慈眉善目,在这大堂几位夫人里头已经是面目端正的了,心里边想着,玉芝该多来奉承着外祖母,讨了她的欢心日子自然便要好过些。
左老夫人看着明媚那份气度,哪敢阻拦着她,转脸过来向站在身边的丫鬟:“快去带了柳小姐过表小姐院子那边去。”
“母亲,媳妇也好几天没见着玉芝了,不如媳妇带柳小姐去玉芝那边罢。”左老夫人的话还没落音,那边左大夫人已经款款的站了起来,脸上堆着热络的笑容:“刚刚好顺路,就不劳母亲操心安排了。”
明媚看了看左大夫人,一张极阔的圆脸盘儿,富态的身材,一身织锦缎子衣裳把她裹得紧紧的,那衣裳颜色恰巧又是深褐色中掺点暗绿,远远看上去活像一只粽子。只见左大夫人回头向身边的丫鬟交代了几句话,然后脸上的肉颤抖了下——或者这是表示她在笑?总之,就算她在笑罢。左大夫人笑着对明媚说:“柳小姐请随我来。”
左府院子不大,比明媚想象里的要少了不少,花花草草也种得不多,那小路是青石铺成,并不太宽,两旁稀稀疏疏的栽着槐树柳树,见得最多的是竹子,或黎是竹子容易成活,到处都是一片片的竹林,仿佛没有人修剪过一般,黄色与绿色的叶子杂在了一处,瞧着就如癞痢头一般,黄一块绿一块的。
从大堂走出来,才拐两个弯便到了刘玉芝和她的表姐妹们共住的院子,垂花月亮门走进去,里边是一块小坪,横七竖八立着几根竹竿,上面挂满了各色衣物,微风一吹,那些衣物便肆意飞扬了起来。
明媚瞥眼见着,里头竟然还有亵衣,不由得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这些是丫鬟还是小姐们的衣裳,怎么就挂在前坪,她瞧着这左府似乎内院外院没有分得太清楚,方才在路上还见着了几个长随,难道就不怕这些私密东西被男人见了去?
前边的坪里头站着几个丫鬟,见着柳大夫人进来,皆行了个礼儿,说声“大夫人安好”,眼睛朝明媚身上溜了一眼,露出惊艳的神色来,然后又头也不回的,飞快的跑开了去,散入后边那几进屋子,不见了踪影。
明媚看着那几个丫鬟一副没怎么见过外人的模样,暗自摇头,这左府素日怕是没什么人登门的,看到外人竟比兔子还跑得快。谁知她感慨还未完,就见那几进屋子里丫鬟们拥簇着几位年轻姑娘走了出来。
前边那两个的脸盘子长得和这位左大夫人相差无几,都是圆圆脸儿,皮肤倒是白皙只可惜是那眼睛长得只比芝麻大一点点,很有点似睡非睡的神韵,后边三个长得修长些,其中有一个生得一副好模样,但是那双眼睛似乎都不爱瞧人,走起路来脖子拉得很长,就像一只鹅一般。
“母亲安好。”走在前边的两位姑娘快步来到左大夫人面前,眼睛却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明媚的发簪和手钏:“这位小姐是谁?”
“这是柳太傅府上的十小姐,上元节那晚上来过咱们府上,你们莫非是忘记了不成?”左大夫人见着自己的两个宝贝女儿,一脸的笑,似乎堆出了一朵花儿来:“柳小姐是来看你们表妹的,我带她过去看看。”
“原来是来看表妹的。”左边一个显得有点失望:“我还以为是咱们府里边的亲戚呢。”再看了看明媚,眼里有掩饰不住的羡艳,拉了拉旁边妹妹的手:“我们自去玩耍,这里边可没咱们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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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这话,明媚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难怪金柳说表小姐惯爱来玉芝这里打秋风,果然说话是直截了当,不带半点掩饰的。看那左大小姐头上那支簪子,自己曾经在玉芝头上瞧见过,现儿却端端正正的插在她的发髻里,配着那张大圆盘脸儿,真叫她看得郁闷。
而且瞧着她刚刚那神色,若是自家是她们府上的亲戚,或者是有求于左府的,恐怕自家这身行头都会被她活活的扒光。再偷眼看了看左大夫人,脸上却没有半点羞惭的颜色,想来对女儿这爱占便宜已是见怪不怪,或者是她言传身教也未必。
左大夫人领着明媚去了最里边那进屋子,进了厢房,扬着声音喊着:“玉芝,玉芝,舅母带贵客来看你了。”
刘玉芝正躺在里间的床上默默流泪,听到屋子外边左大夫人的话,一颗心仿佛要跳出喉咙来,旁边金梅用帕子胡乱给她擦了两下眼角,然后并着秦妈妈一起,合力将刘玉芝扶了起来,走出了内室。
刚刚抬脚出了门,便见到明媚一脸关心的神色看着自己,心中一酸,那眼泪珠子又险险儿要滴了出来,再转头看看金柳,那丫头却是一脸笑颜,心里不禁又安稳了几分,上前给左大夫人见礼:“怎敢劳舅母亲自带路?不拘喊个丫头带着柳小姐过来便是了。”
左大夫人脸上的假笑似乎能掉下来,那层厚厚的脂粉都挡不住,走上前去两步,一只手拉住刘玉芝,仔细打量着:“玉芝病了为何不对舅母说?一个人生生在这里受苦……”说罢还掏出手帕子擦了擦眼睛:“以后有什么事情要记得和舅母来说,别一个人闷着,只管把这里当成你自己府上,不用拘束着……”
左大夫人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一副慈祥的表情,看得刘玉芝和身边的丫鬟一阵惊愕,也不知道这位舅夫人今日是否吃错了药,说出的话儿全不似素日的那腔调了。
“左夫人,有劳你带路了,我和玉芝还有些体己话儿要说,恕我们就不陪你了。”明媚心里暗暗加了几个字:不陪你唱戏!也不知道这位左大夫人打什么算盘,故意演了这一出甥舅情深的独角戏给自己看。
左大夫人被明媚一说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讪讪的接过话头说:“既是如此,那柳小姐就和玉芝说说体己话吧,我前头还有事情要忙,就不在这里边碍眼了。”
瞧着左大夫人那壮实的身子从屋子里挪了出去,玉梨的笑再也忍不住,银铃般儿流泻了出来:“刘姑娘,你那舅母可真有点意思,分明是丫鬟做的活,她偏生抢着揽了过来,可在这里还没站稳脚跟儿,就被我们家姑娘遣了出去!素日里她也是这般举动不成?”
刘玉芝笑着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今日她为何如此对我热情,倒叫我糊涂了。”说罢眼睛看着明媚,充满着疑问的神色。
明媚看着刘玉芝那模样,不禁抿嘴一笑:“玉芝,做事最忌捕风捉影,你在这边愁思百结,黎公子那边可是根本不知情的呢。”伸出手从袖笼里取出了一封信来,在刘玉芝面前晃了晃,笑着说:“你该如何谢我?”
刘玉芝见着那信封上有着熟悉的字迹,心里已是砰砰乱跳,脸上飞起一片绯红,不敢看明媚揶揄的表情,低下头去,小声儿说:“我这里也没剩下什么好答谢的东西,只有一片感激之情了。”
听着这话,明媚突然一愣,想到了左大小姐头上那支玉簪子,暗自叹气,把信封递给了刘玉芝:“我是和你开玩笑,你难道都听不出来?黎公子叫你不要着急,等他殿试以后他自然会遣人上同知府去提亲。”
刘玉芝接过信,把那封皮按在胸口,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只是含羞低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明媚看着她那模样,吃吃一笑,挽起刘玉芝的手把她拖到了内室,按到床榻上坐好:“你先看信,我在外边等你,等你看完了再安安心心和我来说说闲话儿。”
刘玉芝应了一声,伸出手,抖抖索索的把封皮儿扯开,抽出了那张雪白的松花笺出来,低下头去看了个不停,眼泪珠子不住的往那信笺上头掉。
明媚坐在外边的厢房里,打量了下这屋子的陈设,瞧着家具都是花梨木,虽然不算上档次,但还算维持了应有的水平,只是那梳妆台与多宝格上头都没有放什么东西,梳妆匣子也是小得可怜,也不知道刘玉芝究竟有多少东西已经被算计了去。
金柳张罗着沏了一盅茶过来:“柳姑娘,尝尝左府的茶叶罢,只是比不得太傅府的茶香了。”说罢垂手站在了一侧,显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来。
“哟,瞧你这模样儿,可还有什么没说的?”玉梨在旁边看得分明,掐了掐金柳的膀子:“有话就说完罢!”
“柳姑娘可曾看见方才左府的姑娘们?”金柳一撇嘴:“大房的大姑娘和二房的大姑娘要进宫候选呢,可我觉着她们这不是去丢人的?那大姑娘头上戴着的是我们姑娘这边讨要了去的簪子,二房姑娘脖子上的项圈儿,也是我们家姑娘这捞去的。这左府虽说不是大富大贵,可毕竟也是正四品的出身儿,怎会养出一堆眼皮子浅的来!”
听着这话,明媚的眼前浮现出那几个姑娘的模样,其中一个圆盘脸上嵌着两粒芝麻,一个却是高高的昂着头,看着金柳嘟起的小嘴,明媚摇了摇头道:“金柳,你也说得太过了些,左府好歹也是京城里的官儿,怎么会家风如此?”
金柳见明媚似是不相信,有点着急,一迭声的说出了一长串话儿:“柳姑娘喝口这茶便知了,每个月叫我们家姑娘交十两银子做茶水钱,可拨到屋子里的全是老茶叶子,粗得下不了口去。以前在刘府,虽说官儿不大,可哪一样不是精细东西?这日子都没法熬了!”
明媚端起茶盅看了看,那茶水沉着深深的褐色,茶叶经过水一冲泡早就显了原形,阔大的老毛叶子在茶盅底下铺着,还有一些细碎的枝子在一旁做着点缀。玉箫伸着脖子看了下便笑了起来:“不看这茶水,还真想不到这茶叶和树枝还有见面的一天呢!”
话音未落,一屋子的人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明媚用手轻轻戳了玉箫一下,嗔怪道:“幸好我还没喝这茶,若是那茶水进了口,听你这么一说,少不得会喷了出来,你可是存心叫我出丑罢?”
正笑闹着,就见秦妈妈扶着刘玉芝从里边走了出来,她的脸上已经不见了忧愁,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唇边带着会心的笑容。
“怎么样?这下可放心了?”明媚笑嘻嘻的望着她。
刘玉芝羞答答的瞅了明媚一眼:“什么放心不放心的,我哪有不放心?”
“还在强辩?也不知道谁今天那般着急,打发了金柳过来托我去陶然居问情况!”明媚一把把刘玉芝拉了过来:“你呀,就且安心等着,等着殿试一过,黎公子定染会派人来提亲,到时候你就安安心心等着出阁罢!”
刘玉芝听着更羞涩了,两只手指绞在一块儿拨弄个不歇,头都不敢抬起来,一张脸上飞起了红晕,眼睛里头含着春水一般,盈盈一片,似乎有无限风情。
“我方才与你祖母说过了,三月三日我们府里要外出踏青,邀你一道儿跟了去。到时候你早些过来,咱们去金水河那边玩去。”明媚朝刘玉芝挤了挤眼睛:“还有一个你想见的人也会去呢。”
“他也会去?”刘玉芝抬起头来,眼中有惊喜的神色:“当真?”
“姑娘,柳小姐没有骗你,我跟着去了黎公子那边,已经和他说好了。”金柳在旁边嘻嘻的笑着:“你便将心放到肚子里头便好了!”
刘玉芝拿起帕子擦了擦眼睛,微微咳嗽了一声,望了明媚一眼,又迅速掉转了头,白净的脸上红晕越发深了。
这时就听外边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还伴着几个丫鬟嘻嘻哈哈的笑声飘了进来:“二公子,今天怎么来这边了?”
紧接着一个男子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应了几句,那脚步声就越发的近了。
明媚吃了一惊:“玉芝,这是内院,怎么会有男子?”
刘玉芝叹了一口气,眼中有几分尴尬:“我上回便与你说了,我外祖母家里头不大,外院那边屋子不够用,有一位表兄和两位表弟都住在内院这里头呢。”
若是富贵人家,这内院与外院可是泾渭分明,凡是男子满了十六岁,到了指屋里人的时候,就必须要挪到外院去住,否则便不符合规矩了。当然这也是一般规矩罢了,若是家中条件艰难些的,或黎有旁的安排,就如现在的左府。
刘玉芝今年要满十六了,她那表兄肯定不止十六岁,按着理儿应该要搬去外院的,现在却还这般自由自在的内院逛来逛去的,可见也是左府的条件有限。只不过这左二公子怎么能这般不拘礼节,赶着往表妹这边跑,莫非他对玉芝有些想法不成?
站在刘玉芝身边的金梅的脸色变了变,赶着往门口走了几步,还没来得及到门口,就见一个男子大踏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纸盒。
“给表公子请安!”金梅赶紧向那人行了个礼儿。
那男子朝她点了点头,笑着道:“听说表妹身子不适,我特地带了些东西来看望。”
不知道这是大房的还是二房的公子,明媚抬头仔细打量了下,就见那个男子穿着一身蜀锦长衫,中等身量而且有些过于富态,一张圆盘子脸,两粒芝麻眼——不消说便是出身大房了,毕竟遗传特征太明显了。
“表哥太客气了。”刘玉芝向左二公子笑了笑:“玉芝身子微恙,却无大碍,哪里就劳表哥买东西来看我。”
那左二公子眼睛溜溜的瞅了一圈屋子里的人,眼神定在了明媚脸上,那种惊艳的神色便是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玉梨看着一阵不快,不动声色的往明媚身边挪了挪,心想着若是这位左二公子再呆头呆脑的看个不歇,自己非得出手教训他不可。
“表妹,这位小姐就是柳太傅的孙女?”左二公子涎着脸问刘玉芝,又很快将视线调转过来,眼神舍不得移开半分,只是不住的在打量着明媚。
刘玉芝见自己表兄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心里也觉羞愧,微微点点头道:“不错,柳小姐乃是柳太傅府的千金,我们在云州就是手帕交,她今日特地来看我的。我只不过是有些头疼罢了,不过是小毛病而已,就不敢耽误表哥了,你且自去做自己的事情罢。”
左二公子刚刚在自己屋子里躺这吃芝麻糕儿,听着外边脚步声响,翻身坐了起来就见左大夫人身边的丫鬟走了进来:“二公子,夫人要我来传话。”
笑嘻嘻的站起身来,伸手就摸了那丫鬟一把:“才几日不见,怎么越发长得水灵了?”
那丫鬟侧了侧身子躲了过去,脸色微微一红:“二公子,夫人让你快些买些点心去表小姐院子那边呢,有贵客来看表小姐了,叫你快些去瞧瞧。”
“贵客?”左二公子的芝麻眼儿转了转:“哪家府上的小姐?”
“嗳哟哟,那位小姐可真真是金贵!”那丫鬟露出了一脸羡艳的神色:“她是柳太傅府的小姐,身上的穿戴,让人看了真是眼热!夫人说了,二公子若是能攀上这位娇客,到时候让她在父亲祖父面前替你提上两句,想要升官还不是一句话儿?”
“当真有这样的好事?”左二公子听了眉开眼笑起来:“我知道了,你且去罢,我马上便打发人出去买东西,这就赶过去。”
左二公子赶紧打发长随到外边的五芳斋里买了一盒子酥油芝麻饼,匆匆忙忙拎了过来,一边走着一边心中欢喜,他现在靠着父亲钻营才做了个九品的小吏,若是能攀得上柳太傅这层关系,那以后爬起来也该少费力气。
低头瞧了瞧自己手中的那盒子酥油芝麻饼,左二公子暗自懊悔自己买的东西分量不够,身上到处摸了摸,发现袖袋里边还有一支簪子。这簪子原是答应了万花楼里相好的姐儿,在珠玑坊里定制的,刚刚才取到货,本想着今晚给送过去,顺便风流快活一夜,现在看来不如先拿了这簪子讨好了这位柳太傅家的小姐,做个敲门的砖石,以后也就方便攀上柳府了。
可是到了刘玉芝这边,连坐都没有坐稳,表妹便赶着自己走,这怎么行?左二公子一着急,额头上便爆出了几颗汗珠子,望着明媚的神色急切了几分:“其实我除了来看望表妹的病,却还另外有件事情。听说柳太傅的左女今日来我们左府,所以赶着来看看柳小姐,也好全了我们左府的脸面。”
明媚听了这话便觉得全身不自在,心想着这个左二公子究竟是怎么说话的,说出来的话一点逻辑性都没有,而且非常唐突。他难道就能代表左府?他不来看自己左府的脸面便全不了?她笑吟吟的望着左二公子的大饼脸道:“左公子太客气了,我不过是听说玉芝身子有恙,过来瞧瞧他,不劳左公子特地赶过来。”
刘玉芝坐在一旁听着左二公子这话也觉尴尬,只恨不得自己没有这样的亲戚,没由得叫明媚见了出丑,将头低了下去,羞得满脸通红,都不敢抬起来。
左二公子偏偏一点也不识趣,拎着那盒子酥油芝麻饼便往刘玉芝与明媚面前凑:“这是五芳斋新出的点心,表妹与柳小姐尝尝看,若是喜欢我再让人去外头买了进来。”
明媚瞧了一眼,那纸盒上边粘着几颗芝麻,左二公子的嘴角也粘着一颗芝麻,再看看他那眼睛,分明就是两颗芝麻嵌在大饼里边,心中实在觉得好笑,朝左二公子微微一笑道:“左公子,玉芝今日身子不舒服,怕是吃不得这些油重的东西,你且拎着回去自己吃罢,瞧着左公子也是个喜欢吃芝麻的,嘴角边上那芝麻都没有扫了去呢。”
左二公子举起手来擦了一把嘴角,那颗芝麻便掉落在他手心,他也不觉尴尬,只是将那酥油芝麻饼放到桌子上边,涎着脸儿往前边凑,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支簪子往明媚眼前送:“柳小姐,既然你你喜欢吃这芝麻饼儿,你看这簪子成色可好?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明媚本来是笑吟吟的在说话,没提防斜里头伸出了一支簪子来,唬了一跳,下意识便往旁边一躲,而她身边的玉梨已经是忍无可忍,见那左二公子拿着簪子凑了上来,伸出手在他的手腕处点了下,左二公子就觉得手麻,那簪子“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你施了什么妖法?”左二公子惊骇的看着自己的手,这只手仿佛没有了知觉,就耷拉在那里,好像不是长在自己身上的一般,死气沉沉的悬在空中:“你……”本来想开口骂人,可看着玉梨那黑沉沉的脸,他又把那些话给咽了回去。
“我们家姑娘岂是你这种人来亵渎的!若是你再敢贼溜溜的往我家姑娘身上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玉梨大喝一声:“还不快滚!”
左二公子瞅了瞅玉梨,看了看地上的那支簪子,想要弯腰去捡,可又没这个胆量。他不敢再看明媚,只能哭丧着脸望向刘玉芝:“表妹,我并无恶意……”
刘玉芝瞧着他那眼里露出来的神色便觉有些厌烦,素日里头这位表哥有事没事的总喜欢跑来这边院子,有时候路上遇见了,一双眼睛贼溜溜的往自己身上瞄,让她感觉全身的不自在。现在见着他这狼狈样儿,心中正是高兴,哪里还会挽留他,歉意的望着左二公子道:“表兄,柳小姐素来不喜欢旁人打扰,你还是回你院子去罢。”
左二公子听了刘玉芝的话,知道想留下来巴结明媚已经没戏,瞧瞧玉梨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再看看自己无力耷拉着的手腕,心中不免有些慌张,赶紧转身便往外头走。
明媚吩见着左二公子那圆滚滚的身子挪着出去了,笑着吩咐玉梨:“你快跟过去把他穴道解了,他这副模样从这边走出去,于玉芝脸上不好看。”
玉梨听着点点头,快走几步追了上去。那左二公子正垂头丧气的走着,听到后边脚板儿响,回头一看是玉梨追了出来,他脸色猛然一白,以为玉梨追过来是要来折磨他,吓得几乎要尿裤子,飞奔着跑出了院子,不敢再回头看一下。
没想到那个胖滚滚的身子竟然还能跑得那么快,玉梨望了望他的背影,扑哧一笑,折回了屋子里边,对明媚说:“姑娘,他都不敢让我给他解穴呢,那就让他遭半个时辰的罪吧,那也是他自找的!”
说完低头看了看地上那支簪子,弯腰捡起来交给金柳:“拿去收好,他们家克扣了你们姑娘这么多东西,也该回上几件了。”
虽然那簪子瞧着不值几两银子,可到手的都是肉,金柳也不推辞,接了簪子,笑眯眯的收到了梳妆匣子里边。
丫鬟们在一旁嘻嘻哈哈的打趣,刘玉芝却是沉了一张脸坐在那里,仿佛全是心事一般,明媚瞧着刘玉芝那难看的脸色,也替她觉得郁闷。在云州时被那大姨娘欺压着,糊涂父亲将她们娘俩不当人看,现在来了京城投奔外祖家,却摊上了这么一堆亲戚,实在是命运多舛。
“玉芝,别想那么多不开心的事情了,你只消想想,等着殿试过了,黎玉立中了进士,那你的好日子也就来了。”明媚也没旁的话来安慰刘玉芝,只能将黎玉立金榜题名的事画了一张大饼给刘玉芝端着,也好让她稍微快活一些。
果然,听了这话,刘玉芝脸色稍霁,慢慢的将眉头舒展了开来,朝明媚笑了笑:“我省得,我在等他给我好消息呢。”
“将手伸出来,我帮你把脉看看。”明媚将手指头搭在刘玉芝瘦弱的手腕上,认真诊了一回脉,发现刘玉芝的身子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因为素日里头想得太多,郁结于心所以有些肝火过旺。
“不妨事,我给你开个调理的方子,让秦妈妈给你去抓了药回来煎服,吃几日便可无碍。”明媚吩咐金梅拿来文房四宝,提笔给刘玉芝开了个方子,将那张纸交给了秦妈妈:“玉芝,你别想太多,想得太多伤身子,只管放宽心,一切都会好好的。”明媚促狭的一笑:“我还等着做你儿子的干娘呢。”
刘玉芝听了这话,羞得满脸通红,娇嗔的望了明媚一样,低着头细声说道:“哪有这般快呢……”
明媚嗤嗤笑着伏到刘玉芝肩头,小声说道:“还不是一眨眼的事儿?咱们从云州过来,差不多便有三个月了呢。”
这边院子里头一片欢声笑语,那边左大夫人正板着脸在教训自己的儿子:“今日我帮你三妹妹去柳府提亲了,议的是这位柳小姐的一个亲戚,那边回话说殿试以后再谈这事。我打发丫鬟喊你去后院,原是想要你和那位柳小姐接近接近,让她觉着我们左府的人热情,也好和她母亲提提,你倒好,弄成这副模样回来了!”
左大夫人心里有些不爽,听着那柳家小姐说要喊了刘玉芝三月三一道去踏青,她脑子里边便转得飞快,还想着今日将关系拉近些,等着三月三那日,将自己的女儿也塞到柳府游春的人里头去,指不定能见着那位黎公子,两人若是能对上眼,自己也就可以放心了。
没想到儿子这般不争气,关系没有搭上,反倒弄折了手腕回来,一进门便哭爹喊娘,只怪自己不该派他去刘玉芝那边。左大夫人瞅着左二公子,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左二公子悻悻然的说:“她那丫鬟真是厉害,也不知道是学了什么功夫,只这么一点,我的手就一点劲都使不上了,还白白的……”看了看左大夫人,赶紧收住了话头。平日他的薪俸都是要上交给左大夫人的,平常一些零碎的进项他就暗暗存着,所以虽然折损了一支簪子,他也不敢让左大夫人知道自己还有小金库。
“白白的什么?”左大夫人倒也耳尖,马上揪住了儿子没有说完的话。
“白白的浪费我送了盒酥油芝麻饼给表妹去了!”左二公子故意做出一副心痛的模样,口里说这酥油芝麻饼,心里想着那支金簪子,表情就更加真切了。
“一盒酥油芝麻饼你也心疼成这样!”左大夫人不满意的瞥了儿子一眼:“我与你说个明白,讨好了你表妹,也等于讨好了这位柳小姐,一样一样的!咱们左府哪里就差那一盒子酥油芝麻饼的银子了?花了多少银子,母亲补给你便是了。”
“足足五十两银子呢!”左二公子脱口而出。
“你是糊弄你母亲没有出去买过五芳斋的点心不成?一盒子酥油芝麻饼,不过半两银子顶天了!”左大夫人拍了一下桌子,恨恨的说:“小红,去取半两银子给二公子!”
左二公子听着只能拿回来半两银子,心中肉痛,可却是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眼睛瞧着左大夫人,那脸上痛苦的表情便更是分明。
看了看儿子那只看上去断掉的手,再看看他愁眉苦脸的神色,左大夫人又有点于心不忍,细声细气的对儿子说:“你也年纪不小了,娘现在正给你访着合适的小姐,若是没有合适的,你表妹倒也是个不错的。”
左二公子听到母亲这么一说,倒也忘记了金簪子的事,咧嘴一笑:“表妹比我的妹妹都要生得美貌,自然是极好的。”
左大夫人横了他一眼,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些什么!你姨丈实在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内院混乱,只顾着那小妾,反而把你姑妈丢到了脑子后边!最近刘府大闹,说是你姨丈姨母正为着银子闹腾,若不是这次闹腾,我还不知道原来你姨母把银子都塞给你表妹旁身了。云州府同知可是个实职,油水不少,若是那银子真的在你表妹这边,娶了她倒也不亏。”
左大夫人把话给说开以后,刘玉芝的相貌在左二公子心里又美上了几分,不由会心一笑,那对芝麻眼睛被脸上的肉一挤,不凑近看,几乎就看不见:“母亲,你怎么知道姨丈府上闹的事情?”
“老太太贴身妈妈的女儿是跟你姨母的陪嫁丫头,怎么会不知道?”左大夫人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仿佛一切都在她把握中一般:“你姨丈现在还未满四十,再做几年,升个四品也是有希望的,所以玉芝这丫头,身份配你还是合适,若是那注银子真的在她这里,那才是真正的人财双收呢!”
左二公子急切的站了起来望着左大夫人:“母亲,表妹来了这么久,你就没有去试探过她把银子放在哪里了?”
“这倒是件怪事儿。”左大夫人那笃定的神色逐渐的变得迷惑:“我和你二伯娘去过玉芝丫头那屋子几次,也借着说洒扫的由头把她几个箱笼都翻了一遍,也没见着银子,不知道那注银子到底有没有在她手上。”
“那如何是好?”左二公子听着这话,着急了起来,在屋子里团团的走了几步:“母亲,你得给我打点好,我可不能娶个没嫁妆的!”
“我还不知道吗?母亲什么时候算盘有落空的时候?”左大夫人的眉头也紧蹙了起来,画在那张圆盘上面,就像一张大饼上边沾了两条菜叶。
屋子外边,阳光渐渐退去,房间里也渐渐的暗了下来,左大夫人坐在那里,脸上明晦不定,满腹的心事都写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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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最后一天,歌爷有话说~
第一感谢菇凉们对歌爷的支持,歌爷会继续努力的,日更一万不放弃~
第二明天就换新人pk榜了,歌爷想要上pk榜,明天菇凉们能不能赏脸给投几张评价票,帮助歌爷上榜呐,好期待哟~
第三歌爷有一种田梗,真是种田啊,女主种花种树啥的,正在犹豫什么时候开文,是等这文完结以后开,还是这文完结前两个月开文呢?因为完结前两个月开文,这本完了,那本刚刚好上架,菇凉们又可以接着看万更的文文~\(≧▽≦)/~啦啦啦,求投票表决
看文的菇凉们,歌爷爱你们,么么哒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