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光线虽然要偏暗一些,可因着现在是正午时分,日照十分充足,所以能清楚的看到人的脸。
文娘子被明媚伸手挠了两下,感觉颇为意外,捆绑明媚的动作慢了几分,她半蹲在那里仔细打量着明媚,等她看得清楚,惊得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拢来。
眼见着文娘子几乎要喊了出来,明媚朝她轻轻摇头,那男子还抱着婴儿站在一旁,怎么能让他看出文娘子认识自己?
文娘子会意,迅速的把绳子打了个结,然后站了起来对那男子道:“大爷,你受了伤,且先去休息着,我去帮你找大夫?”
那男子点点头,伸手掐了掐那婴儿,一阵哇啦哇啦的哭声在这狭小的柴房里响起,让人听了着实有些难受:“你这妇人,速速去找个大夫来,若是半个时辰还不回来,你这孩子的命便没了。”
文娘子听得胆颤心惊,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大爷,我们山脚下边就有个老大夫,不消半个时辰就能回来,爷您相信小妇人罢,千万别对我的三丫下手。”
“那你还不快去?”那男子见文娘子这般懦弱,心中大是满意,踢了文娘子一脚,朝明媚看了下,转身便进了那边的内室。
等那男子的身子消失,文娘子赶紧走了过来,缠着声音喊道:“柳小姐……”
“你快些莫要出声。”明媚压低嗓音道:“你将耳朵贴过来。”
等着文娘子附耳过来,明媚低声交代她,自己随身的香囊里边有几包药粉,到里边选出那红色药包的:“红的,给他泡水喝,他就会昏迷了。”
文娘子点点头,捡出那包红色药粉揣进怀里,把那级包放回明媚袖袋里,自己匆匆走了出去。
柴房里到处都是枯枝乱木,一副萧敝的样子,突然还有老鼠从她身边窜过去,若不是前世在实验室用用过不少小白鼠做实验,明媚可能还会惊得叫起来,她自嘲的想着,若是有只老鼠来咬她,可能也是在给前世死在她手下的同族报仇罢。只是那些老鼠似乎都没有这种心思,一个个活泼的跑着跳着,谁也没有搭理她。
那男子中途还来拖着那条腿来柴房查看过一次,见明媚很镇定的坐在那里,倒也啧啧称奇了一番:“十小姐,你和别的女子真不一样。”
“谢谢恭维。”明媚很淡定的回答。
“你……”那男子看了看明媚,似乎很惋惜,摇了摇头,便转身走了。
慢慢的,柴房里边光线没有那么明亮了,可周围还是没有半点动静,似乎听到那边有叫喊的声音,但是过了一会又平静下来。明媚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不知道文娘子到底得手没有,也不知道自己这般授意她去行事,会不会连累她和无辜的家人。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就听柴房门响,文娘子奔了进来,三下两下帮她解开了绳子:“柳小姐,让你受苦了。”
明媚活动了一下手脚筋骨,笑着摇摇头道:“我倒没什么,却是让你受累了!那歹人昏了罢?”
文娘子点点头道:“柳小姐的药真好用,我掺在茶水里边让那贼子喝了,他也没提防我给他茶水加了料,喝了没半盏茶功夫就晕了。”
明媚抱起那堆绳子道:“快,我们先把他去捆起来。”
文娘子听了,又找了几根粗绳子,跟着明媚走了出去。
“你男人怎么不在家?”明媚小心翼翼的踮着脚尖走到内室旁边,张眼望了望屋子里边,就见那男子四面朝天的躺在床上,心中一喜,知道是得了手,可还是犹疑着有些不敢上前去,就怕那药忽然失效,那男子忽然中途就醒了过来。
“他出去干活了。”文娘子此时却忽然有了勇气一般,抱了绳子走了进去,走到床那边推了推那男子,见他依旧一动不动,赶紧朝明媚招了招手:“柳小姐,没事,他跟死了一样。”
明媚这才走了过去,与文娘子行动迅速的将那男子捆了个结实,将那人捆好,文娘子还不放心,又去寻了根绳子来将他与床腿捆在了一处,这才避到一旁,抱了那三丫喘气不歇。
“柳小姐,他大概什么会醒?”毕竟还是有些害怕,文娘子轻轻的拍着三丫,望了望明媚,眼中有些担忧的神色。
“这大半个时辰他暂时不会醒过来。”明媚拉了拉文娘子:“咱们出去,这屋子里头总不稳妥。”
走到外边屋子,文娘子将手中的三丫放了下来:“柳小姐,我给你打水来。”
明媚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被黄泥糊了一面,伸手摸了摸脸孔,已经结成了硬块,不由得笑了起来:“什么时候成了唱花脸的了呢。”
手浸在水中,冰凉的一片,拿起一块粗布帕子往脸上擦了擦,一盆水瞬间就转成了黄色,泥沙硌着水盆发出喀拉喀拉的响声。文娘子站在一旁不好意思的笑着:“这洗脸帕子不比太傅府里头用的……”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脚步声杂沓,有人拍着门板高声喊:“开门,检查!”
听着那声音,文娘子打了个寒颤,怯生生的望着明媚道:“是不是这人的同伙?”
明媚想了想站了起来:“定是我家人派人来寻我了,若是他的同伙,哪里敢这般嚣张。”给了文娘子一个安抚的眼神,明媚走到了门口,从门缝里头往外边瞧,就见门口站着几个军士,身后还有一个头领模样的人。
明媚这才彻底放了心,将门打开朝那几个军士笑了笑:“你们可是来寻人的?”
看着这山脚的农户里竟然走出了一个穿着打扮如此精致的女子,几个军士不由得面面相觑,后边那个头领仔细打量了明媚一番,走上前来拱手道:“可是柳太傅家十小姐?”
明媚点点头道:“正是!”
那头领欢喜的对旁边的军士道:“快去报告三皇子殿下,十小姐已经找到了!”然后转过脸来问明媚:“那贼子身在何处?”
明媚指了指屋子里边道:“我已经将他捆了,你们速速进去拿住他。”
几个军士听了,冲进屋子把那男子揪了出来,那人耷拉着脑袋,仍然在昏迷之中。
那头领见了也甚是奇怪:“十小姐用了什么法子,这歹徒竟然会如死人一般,随别人怎么折腾都没有醒过来!”
看了看那昏睡中的男子,明媚笑着说:“那是我的独门迷药,没有这些东西,我怎么保命呢。”
刚刚说完这句话,便听马蹄得得之声,几匹马飞快的朝这边跑来,冲在最前边的便是徐炆玔,他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裳,被日头照着,发出了淡淡的光彩来。跑到面前,徐炆玔翻身下马,直直冲到明媚面前,顾不上去擦额前的汗珠子,便伸出手来去拉明媚。
明媚站在那里瞧着情形不对,徐炆玔那副激动的模样让她有几分尴尬,赶紧闪过一旁,堪堪躲过徐炆玔那只手。
“十小姐,你没事就好!”徐炆玔的手伸在半空中,只触到明媚的一角衣袖,有几分尴尬,旁边的军士们也瞠目结舌的望着徐炆玔,心里头想着这柳府的十小姐可真是傲慢,连三皇子殿下的美意都敢拂逆,可那三皇子殿下瞧着倒也不生气,还是目不转睛的在盯着她看。唉,所谓红颜祸水,英雄难过美人关大概就是这样了。
徐炆玔讪讪的收回了手,看着明媚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又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眼睛,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意在不住的翻腾,为什么她这么讨厌自己?难道是因为乔景铉?他的心沉了沉,只觉得有些慌张,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弥漫上了心头,空落落的一片。
“三皇子殿下,我有一事相求。”明媚见徐炆玔面色尴尬,心知自己在众人面前扫了他的面子,怎么着也该弥补一二,于是朝他行了一礼,求他做一件事儿,也好将这僵了的场面挽回来。
“十小姐不要客气,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是。”徐炆玔看着明媚的脸,映着那阳光莹莹的发亮,心里想着别说一件事情,哪怕是一万件事情,自己也会答应,真恨不能早登储君之位,十小姐早日及笄,自己好把她娶过来。
“有人花了两千两银子,指使这贼人来伤我,我想请三皇子殿下帮我查明那幕后指使者到底是谁,若是查不出这个人,我恐怕他会再次朝我下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明媚望了望慢慢暗下来的天幕,似乎有人躲在那看不见的地方偷窥着她,心里就一阵发凉。
“竟有此事!”徐炆玔听了也大为恼怒:“谁竟敢如此大胆!”他朝身边的御风道:“你们连夜审讯,无论如何要从他口里掏出话来,若是这个事情都查不明白,你们也不用在我身边当差了!”
御风应着,拎了那男子就闪开,五城兵马司那头领则带着军士们站在一旁,看着徐炆玔对明媚小心翼翼的模样,有心巴结:“三皇子殿下,属下护送十小姐回柳府罢?”
徐炆玔看了看明媚道:“十小姐,我送你回柳府罢,你今日虽说是被人在城北劫持,知道的人不多,可就怕那幕后指使的人见着劫持不成便想旁的法子,由我送你回府,那流言可能就没有人敢传了。”
明媚叹了一口气,徐炆玔考虑得真周到,可是他为什么要对她如此体贴?他不是已经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了吗?还对她这般温柔,到底闹哪样?即算没有遇到过乔景铉,自己也绝不会去成为他后院的收藏品之一!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怎么能与那后宫佳丽三千去抢他的恩宠?
“十小姐,咱们走罢。”徐炆玔瞧了瞧站在门口的文娘子,对手下道:“赏她五百两银子。”
文娘子抱着三丫站在那里,没想到天上竟然会掉下五百两银子来,真是又惊又喜,拿着银票望向明媚,眼睛里头含着一包泪水:“十小姐,文娘子也没什么话好说的,只愿好人一生平安。”
她怀中的三丫虽然年纪小,可似乎也知道什么,睁着眼睛骨碌碌的看了看明媚,又看了看文娘子,脸上突然露出甜甜的笑容。
明媚摸了摸三丫的小脸蛋,想到了文娘子的男人,叹了一口气:“以后你男人若还是那般对你,你可以来柳府找我,我可以帮你安排点事情做。”
文娘子千恩万谢的答应了,两人挥手道别,明媚骑上马,和徐炆玔一道回了柳府。
回到柳府已快到旁晚时分,夕阳西下,倦鸟归巢,那金灿灿的落日点染着金柳,让柳家的园子瞧上去格外灿烂。
门房见着徐炆玔陪着明媚回来,哪里还坐得住,赶紧一路小跑的进去禀报。
玉瑞堂里边柳老夫人坐在主座上,眼睛不停的向外边张望,自从得了玉梨送回来的信儿,她便一直没有安稳过。明媚是她最疼爱的孙女,忽然遭到歹人劫持,让她如何不牵肠挂肚?旁边杜若兰坐在那里,也是心急如焚,抱着柳明荃的手都在轻轻的发抖,眼睛里满是泪珠子,几乎要掉了下来。
“老四媳妇,你也别太担心了。”柳老夫人出言安慰道:“吉人自有夭相,媚丫头是个有福气的,怎么会出事?”口中虽然这般说,可心中还真没有底气,平白无故的被一个男子掳掠了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即便救了回来,这名声……柳老夫人心中一颤,实在不敢想下去。
哪壶不开提哪壶,坐在一侧的柳大夫人此时却皱着眉头说话了:“母亲,听说是个男人掳了明媚侄女去,若是传出去……”她望了望杜若兰,眼中有一丝得意的笑容:“传出去恐怕明媚侄女的名声也毁了。”
柳老夫人捶着桌子大怒:“哪个嚼舌根子的敢出去乱说?若是让我知道了,非得将她的舌头拔了不可!”
柳大夫人见柳老夫人脸色黑沉沉的,那笑容只露了一半就不敢再舒展开,很尴尬的停在了那里,顺着柳老夫人的话说道:“可不是呢,那些乱嚼舌根子的,都不是好人,见不得人家过得舒服。”
柳老夫人凉凉的瞥了柳大夫人一眼,心里知道这老大媳妇是在说风凉话儿呢,自从柳明艳被乔景铉拒婚,她大概是巴不得其余几位孙女都不好过。“老大媳妇,你给我盯紧些,若是有谁在说三道四被我听见了,那我只来问你担着这责任!”
柳大夫人被柳老夫人这一瞥眼唬得打了个哆嗦,没想到柳老夫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又想着这事是自己派人做的,心中还是有些害怕,低头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老夫人,十小姐回来了,是由三皇子殿下陪着一道回来的!”门帘儿一掀,外边迈进来一个管事妈妈,满脸笑容的行了一礼:“三皇子殿下甚是和气,我们说要进去通传老夫人开中门迎接,他摆手说不必,叫我们进来告诉老夫人便是。”
“三皇子殿下来了?”柳老夫人一惊,站了起来,扶了曼青的手对着几位柳夫人道:“快些跟我出去迎接。”
杜若兰得了这话,一颗心才落到了肚子里头,将柳明荃交给奶娘,跟着柳老夫人走了出去。柳大夫人听了那管事妈妈的话,眼睛都有些发直,不是说被掳走了?怎么又由三皇子殿下送回来了?
中午听着有人在传十小姐被人掳走的事情,柳大夫人听了心中高兴,咬牙切齿的想着,这下总算是替自己与艳儿出了一口气,今日下午她陪着柳老夫人与杜若兰坐着,瞧着玉瑞堂那边沙漏不住的往下流沙子,心中很是高兴,时间拖得越久,那柳明媚获救的可能性就越小了。但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柳明媚竟然回来了,还是由三皇子殿下送回来的!
她可真是命好,怎么便能遇着这般贵人!柳大夫人跟着柳老夫人往外边走,心中不住的在诅咒着明媚,如何便不死在外头呢!
柳老夫人才跨出玉瑞堂的大门站在走廊上,就见那边来了两个人,个子高些的是徐炆玔,穿着淡紫色衣裳,束着紫金冠,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走在他身边的正是明媚,见她脸上没有半分慌张的神色,只是笑意盈盈,柳老夫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媚丫头,快来让祖母瞧瞧,听说你出事了,祖母这颗心便没法子放下来,一直悬着,现儿总算好了,可放心了。”柳老夫人瞄了瞄那边,这一男一女走在小径上,端的便是一双璧人,只可惜这三皇子已经是被指了皇子妃,否则与明媚倒也相配。
明媚走上前去,朝柳老夫人行了一礼:“祖母,你别担心我,我没事儿!小时候母亲给我算命,说我将来有富贵命呢,还没享到富贵,怎么能就有事情了!怎么着我也得富贵以后,到祖母面前得意一回罢?”
“就你贫嘴!”柳老夫人哈哈一笑,转眼看着徐炆玔站在一旁,眼睛巴巴儿的望着明媚,赶紧开口将他请进了玉瑞堂:“三殿下,原是老身太着急了,见着媚丫头心中欢喜,没先与三殿下见礼,万望恕罪!”
徐炆玔笑着摆摆手道:“老夫人享着天伦之乐,我看着心里真羡慕,哪敢来打断!”
柳老夫人一迭声的喊了丫鬟上香茶,笑眯眯的望着徐炆玔道:“三皇子殿下,这亲事也将近了罢?到时候柳府可还要来送恭喜呢。”
徐炆玔一颗心沉了沉,想着自家那个娇蛮的表妹便觉得有几分沮丧,玲珑郡主分明喜欢的是乔景铉,这会子却要逼着嫁给他,自己还要娶柳府的七小姐和那魏六小姐为侧妃。在旁人瞧着,自己可谓左拥右抱,艳福不浅,可他心中的苦恼究竟又有谁知道。
望了望明媚,见她挨着杜若兰坐在那里,脸上笑意盈盈,一双眸子有如春水一般,波光粼粼的引着人往那边瞧了过去,心下更是有几分难过。只是见着柳老夫人正殷殷的望着自己笑,也只能没精打采的回了几句:“亲事也还早,要等着七月七日,还有将近二十日。”
“这二十日说早不早,说晚不晚,一眨眼便到了。”柳老夫人点了点头:“我们柳家现儿也正忙着侧妃娘娘的嫁妆呢,三殿下请放心,断然不会误事的。”斜着眼睛望了一眼柳大夫人:“老大媳妇,准备得差不多了罢?”
柳大夫人没提防被柳老夫人点到了名字,慌慌张张点了点头:“正在准备,东西实在是多,一时间还不能准备齐全。”
“慢慢来,务必要尽善尽美才是。”柳老夫人转过脸来望向徐炆玔,见他一双眼睛不住的望明媚身上扫了去,忽然心有所悟,难道这位三皇子殿下也喜欢上了媚丫头?想着那次他喊了明媚进宫给皇后娘娘看病,后来还亲自到府里头来送谢仪,当时自己便觉得有些蹊跷,于常理有违,现儿瞧着这情形,许是落在了这一个“情”字上头?
柳老夫人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柳家已经送了一位小姐给皇家当侧妃,如何还能再将另外一位也送进去?无论怎么样自己也得点醒徐炆玔一下:“三殿下,老身有几句心里话,斗胆想跟三殿下说说,若是说错了,三殿下可别介意。”
徐炆玔一心火辣辣的想着明媚,哪里又真正将柳老夫人的话听了进去?他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柳老夫人请赐教。”
“三殿下,我那欣丫头在家里被人宠坏了,有时候可能会不太懂事,还往三殿下看在柳家世代为大陈效力的份上,有些事情不要太计较。”柳明欣这张嘴实在不会说话,还不知道以后会有什么事儿被她弄得一团糟呢。
“七小姐温柔贤淑,并无柳老夫人说的这般,老夫人不要太谦虚。”徐炆玔有口无心的回了一句,面前闪过一张清秀的脸孔,只是那略厚实的嘴唇让她那份清秀堪堪的打了个折扣,与面前的明媚相比,那便更是天壤之别了。
“老身还要劝劝三殿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些都是大道理,想来三殿下也知道。平民百姓里边,终身只得一妻者,世间比比皆是,可皇宫内院,终究不能和平民百姓相比,哪能独宠一人?我们家那欣丫头不懂事,三殿下也得劝着些,切不可娇纵了她。三殿下今日还是后院,日后若是后宫,佳丽三千而不得雨露均沾,似乎有违常理,望三殿下能听得进老身这几句忠言罢!”柳老夫人端着茶慢慢喝了一口,心里头想着,只有徐炆玔少接近柳明欣一些,柳家才能更安全些,先给徐炆玔说几句交底的话才好。
明媚站在杜若兰身边,听着这些话,心里真不是滋味,这就是嫁进皇室的好处吗?自己的亲祖母还得劝着孙女婿去宠爱旁人!即算是柳老夫人这种眼睛里容不得砂子的人,也不得不向皇宫后宫的规则低头,嫁进皇宫去的女人,真是需要极强大的心理素质。她的思绪忽然便飘飞了出去,慢慢悠悠晃到了西北边塞,乔景铉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徐炆玔听了柳老夫人的话,也是一愣,看了看明媚此时已经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对他根本不在意,心里更不是滋味,朝柳老夫人拱了拱手道:“老夫人说的是,炆玔定当记在心间,不过炆玔也有一句话想要对柳老夫人说。”他望了望那黑鸦鸦的一抹秀发,暗自叹了一口气:“今日我特地邀了十小姐进宫给我的一位司寝女官看病,所以十小姐回府有些晚,还请柳老夫人不要介意。”
柳老夫人听了这话,心中雪亮,徐炆玔是在替明媚出事想借口呢,他可实在是想得周全。“还劳烦三殿下亲自送我家媚丫头回来,实在是担当不起。这时辰也不早了,看着太阳便要落山了,三殿下,还是早些回宫歇着罢!”柳老夫人笑微微的望了徐炆玔一眼,心中却还是不肯定,不知道自己这般说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徐炆玔抬头望了一眼玉瑞堂的窗户外边,就见那暮色慢慢的涌现了上来,片刻前还是融融的一片金色,此时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他再望了望明媚,见她依旧低着头,心中有几分怅怅然,站了起来朝柳老夫人告辞了一声,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徐炆玔的身影消失,明媚这才抬起头来,方才徐炆玔望向自己的眼神实在太热烈了,她感觉自己都有些承受不起,索性低下头去不理睬他,直到他走出去,心中方才舒坦了一些。
“媚丫头,今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柳老夫人将明媚叫到面前,紧张的打量了她一下,见她一切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祖母,还能有什么事情?不正如三皇子殿下所说,我是去宫里给他的屋里人看病去了。”明媚笑了笑,眼睛一眨:“这可是真话。”
柳老夫人缓缓的点了点头,朝旁边的柳大夫人道:“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柳府上下绝不许再提十小姐被人劫持的事情,三皇子殿下亲自送她回府,说得清清楚楚,你们自己也听到了,媚丫头是去宫里给人治病去了。”
“是。”柳大夫人忍气吞声答应了一声,咬牙望了望明媚,心里想着,她怎么就如此命好,还得了三皇子殿下的包庇,竟然便是连借口都给她想好了。
“你们都散了罢。”柳老夫人捏了捏明媚的手,朝玉瑞堂众人道:“这时辰也不早了,各人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这晚膳也该准备好了。”
“是。”众人答应了一声,款款从玉瑞堂里退了出去,明媚扶着杜若兰慢慢的往外边走,等出了玉瑞堂,她贴着杜若兰的耳边道:“母亲,祖母找我问话,我先去后院,等会子再回来。”
杜若兰听了心中知道定然是柳老夫人想问清楚这情况,点了点头道:“你去罢,早些回来便是了。”
后院里边的灯火通明,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柳老夫人见着明媚过来,脸上神色凝重:“媚丫头,坐到这边来。”
曼青笑着将一只茶盏递到明媚面前:“十小姐先漱口。”
明媚就着曼青的手喝了一口茶,将那茶水在嘴里过了过,便吐到了放在一旁的银盆盏里边,柳老夫人等着她漱过口,拿起玉箸点了点定窑细白汤盅:“先给十小姐上碗汤,暖暖胃再说。”
曼青抿嘴微微一笑:“都已经准备好了。”
明媚瞧着曼青直点头:“曼青,你这般贴心贴意的,祖母真是一刻也少不了你,等到你嫁人以后,还不知道祖母会多么挂念你呢。”
“曼青宁愿终身不嫁服侍老夫人。”曼青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红晕,眼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额坚定:“老夫人对我恩重如山,曼青怎么能离开老夫人?”
“曼青丫头别说这些有的没的,等着你年纪够了,我自然要替你选个好人家。”柳老夫人瞧了曼青一眼,见她眉眼比以前更是俊俏,站在那里俏生生的一枝花般,心中实在遗憾,若是曼青的祖母还在,见着自家孙女生得这般水灵,还不知道该有多开心呢。
“老夫人……”曼青眼圈子红了红,朝柳老夫人行了一礼:“您先与十小姐用晚膳,曼青的事以后再说罢。”
柳老夫人瞧着曼青轻轻退出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将明媚拉了过来一些:“媚丫头,你可想到究竟是谁人要害你?”
明媚一双眼睛盯住了柳老夫人,轻声道:“祖母,孙女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这幕后指使者会是谁。明媚毕竟年纪小,想法也很不周全,还请祖母替我分析一二。”
“你认为有哪些人?”柳老夫人直起身子来,饶有兴趣的看着明媚:“说来听听。”
“既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见这人对孙女可是恨之入骨,必然是有大过节的。孙女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平阳公主府里的玲珑郡主和安平公主府了。”
听着明媚说了她的想法,柳老夫人好半日没有言语,心里默默轮了轮,若是这两家出手,这事情恐怕是棘手,虽则三皇子殿下从那歹人嘴里得知了真相,他也定然会替她们保守秘密,毕竟这可都是皇亲国戚做下的事儿。
柳明珠被关在家庙,一直没有与外边有联系,这事情跟她该没有关系,安平公主也不会为着一个外孙女来整治明媚,想来也只有那玲珑郡主了。依着玲珑郡主那脾气,或许还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横冲直撞,想要谁倒霉便会是谁倒霉。
“媚丫头,若这事真是那两家做下的,我们也没法子去深究。”柳老夫人伸手摸了摸明媚的头发,脸上有一丝无奈:“以后咱们凡事小心些便是了,需知这里头的关系可是千丝万缕,扯也扯不清楚呢,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真要追究下去,只怕收不了场。你要了解你祖父的不易,便多多体谅罢。”
听了这话明媚有些气闷,柳老夫人的意思是,即便知道了真凶,也会拿她没辙?这就是所谓特权?明媚坐在柳老夫人身边,撅着嘴,心中有几分难受,真恨不能自己化身无敌女战士,手执长枪,将那写不平之人全部横扫到九州外国去。
“媚丫头,你命中有贵人相助,已经化险为夷,便别再深究了,不管三皇子殿下有没有查出结果,你都别对这事情太挂心,以后一切事情都自己留神便是。”柳老夫人瞧着明媚那脸色,知道她心中意气难平,只能温言相劝。
“我知道了,祖母。”明媚点了点头,强忍着心中不快,陪了柳老夫人用过晚膳,便向她告辞:“孙女今日受了惊吓,想早些回自己院子去歇息,就不陪祖母了。”
“你去罢。”柳老夫人和颜悦色,吩咐曼青将明媚送了出去。
看着内室的门帘不住的晃动,柳老夫人微微摇了摇头,坐在那里闭上了眼睛,不多时又缓缓张开,眼睛里一片通透,摸了摸手上的玉镯子,她似乎很不在意般,自言自语道:“这因果报应,轮回不爽,那些今日设法害人的,明日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还不知道呢。”
旁边站着的金花妈妈也微微点头:“老夫人说得对,可不是这样?”
“妈妈,我看今日三殿下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你觉得呢?是不是我老眼昏花了?”柳老夫人忽然想起了徐炆玔那神情来,心中微微一凛。
“老奴瞧着,三殿下那目光一直有些飘忽,像落不到底一般,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谁。”金花妈妈小心翼翼的回答,那三皇子殿下,今日确实是有些奇怪呢。
宁静的夜晚,天上缺月如钩,有密密的星辰点缀在旁边,好像有人在下一盘看不见的棋,那星子便是棋盘里边的棋子,若隐若现,若明若暗,突然有流星从天际划过,带着刹那的璀璨,消失在茫茫银河里。
明媚匆匆走在小径上,心里有说不出的愤懑,原以为柳老夫人是个要强的,怎么着也会要替自己着想去查清元凶,没想到她竟然也是这和稀泥的,遇着来头大的便软了,让自己忍了这口气。
回想一下,为何杜若兰会由正妻变成贵妾,这事从侧面也体现了柳老夫人欺软怕硬的一面,看起来自己还真不能对这位祖母寄多大希望。她是一个大家族的主母,要照顾的方面实在太多,不可能为了一个孙女去得罪公主府,让柳府成为旁人的靶子。
晚风微微的吹了过来,明媚只觉自己全身凉爽,额头上的汗倏忽便不见了,伸手摸了摸脖子,上边凉冰冰的一片。
“姑娘,夫人让你去香兰院一趟呢。”墨玉坐在外边院子的树下,见着明媚进来,很是开心的跳了起来,捉住明媚的手看了又看:“可吓死我了,听着玉梨姐姐说你被人抓走了,我便心慌慌的一片!”
“慌什么?我这不是好好儿的?”明媚听说杜若兰找她,不敢怠慢,赶紧举步往香兰院那边走了去。
柳元久与杜若兰坐在内室里边,见明媚走进来,两人脸上才露出了轻松的神色:“媚儿,你快些与我说说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明媚只好又将今日的事说了一遍,拿出帕子来给杜若兰擦眼泪:“母亲你便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杜若兰望着她呜呜咽咽道:“今日可吓坏了我!你与荃儿都是我心头的宝,如何能出一点事儿的?究竟是谁做下这等事情?若是让我知道,可非跟他去拼命不可!”
柳元久皱了皱眉毛:“你方才与祖母说过了?究竟会是谁,可有线索?”
明媚摇了摇头:“就等着三皇子殿下审问那人了。”停了停,明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祖母说若是牵涉到那些皇亲国戚,便让我忍着不要出声,就当吃了个哑巴亏。”
“这怎么行?”杜若兰喊了起来:“皇亲国戚?是谁?”她的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怔怔的坐直了身子:“莫非是她的母亲?因为痛恨我,要谋害我的媚儿?”
柳元久赶忙握住杜若兰的手宽慰她:“你且放心,和你又会有什么干系?怎么便想到那上头去了!”
杜若兰的眼泪珠子一滴滴的掉了下来:“若真是因着我,我去安平公主府请罪,求她对付我便是了,无论如何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明媚走上前去,默默的抱住了杜若兰:“母亲,你说什么呢,咱们可是要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无论谁都不能出问题。若真是那人做下的,我也只能为了柳府忍气吞声,只是以后我会更加小心一些。”
柳元久点了点头:“明媚说的没错,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