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上,下了一场大雨,幸亏头道茶叶都采摘完了。蒯华笙瞧着这大雨,命王旭强给庹家送去采茶的工钱。
蒯华笙昨儿约了几个商场上的老朋友,今年答应尹碧华不再参加茶会,所以便提前将茶叶定制出去。
瞧着这雨一股一股的冲刷着房檐,蒯华笙心头堵得慌,莫非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不成。但是今日约的这几个人都是商场上一直在合作的人,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罢。
蒯华笙说着便撑着伞,踱步出了门。这雨慢慢小了下来,屋檐上的雨帘渐渐成了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院子里暮春残败的花朵,稀稀落落的,像是一具一具的干尸一般。柳条被雨淋着,耸拉着脑袋,一点生气都没有。
尹碧华今儿个倒是安逸,一大早见着雨水这般湍急,便闲适的坐在大厅喝茶。突然瞧见了自己家的张管家,浑身湿透了,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儿。
“张管家,何事这般惊慌!”尹碧华的贴身丫鬟——香儿探上前去,细声问道。
张管家进来,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雨水,紧忙踱步至尹碧华跟前儿,面庞惨白道:“老太太,庹家出大事儿了!”
香儿身子一颤,尹碧华身子略微上前,一不小心碰掉了案桌上的茶杯,“铛!”一声儿,茶杯碎了。
“大清早的,也不怕吓着了老太太!”香儿紧忙从碧青色的上衣里取出手帕,小心翼翼的擦拭了案桌上的茶水。
“刘妈,进忙些,过来将这碎渣子收拾干净!”香儿大声呼唤道。
张管家见香儿这般责备,老太太也紧眉铁青着面孔,瞧着地上的碎渣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且说说,所谓何事啊,难道还有庹家害怕的事儿不成!”尹碧华倒是极其自信,底气十足的说道。
张管家伸出左手,摸了摸自己面颊上流淌着的雨水,皱纹一层一层的,面色稍稍好转了:“老太太,庹家的妙手回春堂被淹了!”
“被淹了!”尹碧华瞬间直起身子来,双目睁得圆圆的。
张管家见尹碧华顿然失措的表情,背脊骨发凉,“老太太,千真万确,庹家的药铺——妙手回春堂被昨儿夜里的雨水淹了。”
张管家见尹碧华双目满是疑惑,又颤抖的说了一声儿,屋檐的雨水顺着瓦檐像大珠子一般,狠狠的砸到地面上。
香儿在身侧,紧紧的扶着尹碧华,刘妈紧忙上前来利索的跪在地面上,将茶盏碎渣子收拾干净了。
“妙手回春堂地势是最低,但是只要河水不开闸,断断不会被淹啊!”尹碧华上前,紧眉说道。
张管家见尹碧华面色越来越难看了,两条又细又长的眉毛微微挤像眉心处,瞧着让人实在是琢磨不透。
张管家面颊上依旧流淌着雨水,有些发白的头发上也是晶莹剔透的雨珠子,看来方才外面的雨实在是太急了。
“这水,好像是……是……”
“是什么?”见张管家这般难以启齿,尹碧华紧忙上前追问道。
刘妈因为刚才比较紧张,所以竟没有将碎渣子收拾干净,尹碧华站在地面上,紧眉:“现在的下人是越发的会做事了,连地上的碎渣子都收拾不干净了!”尹碧华说完便踢开了自己脚下的碎渣子。香儿倒是细心,上前去蹲下身子,轻轻的拾起碎渣子,小心翼翼的用手帕包了起来。
“老太太,这水好像是从蒯家那头流下来的。”张管家晓得尹碧华最恨蒯家的人了,所以提到的时候格外的小心。
尹碧华眉头蹙得更紧了,香儿在身后似乎都能感觉到那股怒气了,“蒯家?”
“是啊,老太太!”张管家拍了拍自己马甲上的雨水,灰黄色的的马甲皱巴巴的,像是秋日里枯萎的落叶一般。
“淹了多少,今年新收完的甘草可有事?”尹碧华突然想起,今年嫩绿的甘草刚刚晒完,还有一些已经制成药丸了,但是多数都还没有动。
张管家听见老太太这般问,紧忙远离了几步,生怕尹碧华一不小心那股冲天的怒气就会波及自己,“甘草全部在水里浸泡了一晚上,就连研制好的甘草丸,也全都被水浸泡了。”
“什么?”尹碧华脚下一阵踉跄,面色突然惨白,香儿紧忙上前吃力的扶着尹碧华,张管家也紧忙上前去扶着。
“老太太,老太太……”香儿紧忙叫着,张管家立即掐尹碧华的人中。
“一定是那蒯华笙报复我,还是我自己太仁慈了,我太仁慈了。”尹碧华虚弱的说道,双手紧紧的抓住了自己身侧椅子的把手,死死的抓着。
“从此对他蒯华笙,我只有狠,没有心。”尹碧华说着便吃力的直起身子了。
“蒯华笙现在身在何处?”尹碧华面色铁青,大声道。
张管家直起身子来,“现在,好像在旺福客栈。听钱庄的赵老板说,今天蒯老爷好似约了商界的好几位有头有脸的人,说是要预定蒯家今年的茶叶!”
“好啊,蒯华笙,我出力帮他才了茶,还帮他出面求张局长放了王曼青,断断没有想到他……”尹碧华咬牙切齿的说道。
“老太太!”香儿一边叫着,一般轻轻的拍了拍尹碧华的后背,帮她梳理冲上来的气。
“走,去旺福客栈!”尹碧华站起来,大声道。香儿紧眉不语,晓得尹碧华决定了的事情,就断断不会改变。
香儿紧忙取出褐色的油纸伞,这是庹老太太素日里最喜欢的颜色,说着撑着这把伞,觉着很有安全感,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不怕。
尹碧华直接奔着旺福客栈去了,突然雨又下大了了起来。打在山上,噼里啪啦直作响。尹碧华脚步极其坚定,香儿有些吃力的在身侧跟着,自己左侧的衣服全都被雨水淋湿了,右手紧紧的握住伞。
“老太太,您仔细些,这路很滑!”香儿瞧着尹碧华不顾一切的模样儿,细声提点道。不晓得尹碧华听见了吗,雨水也许淹没了着一丝丝的关怀,也许是尹碧华早已经习惯了,便不再理会了。
旺福客栈今个儿人比较少,也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吧。远远的菅老板便上前来迎接了,尹碧华铁青着面孔,“蒯华笙在哪里?”
菅老板摇手一指,尹碧华面色铁青径直上了楼去。
蒯老爷和几位老爷都谈定了,蒯华笙站起来,“谢谢各位,谢谢各位,希望合作愉快。”
尹碧华紧忙上前,拍了拍桌子,“各位,慢着,我这个老太婆有话要说。”
众人转身,蒯华笙扶了扶眼睛,一瞧是尹碧华,便晓得今日之事怕是不会太好了。
“这不是庹老太太吗?”众人立即道。
尹碧华见各位已经面相自己了,踱步向前,香儿在旁侧收掉了雨伞,踱步出去了,“各位且慢着,我想你们还不知道吧,蒯家的头道茶叶都是染过瘟疫的人采摘的。”
众人听后,纷纷表示惊愕,“有这事儿?”
蒯华笙立即变了面色,“碧华,你……”
尹碧华见蒯华笙有些心虚了,紧忙高声道:“蒯华笙简直是人面兽心,昨儿夜里,打开砸门把河水放了,今天我们妙手回春堂里的甘草全淹了,信子镇的百姓们几乎是人人都要吃甘草丸的,你们说这蒯老爷是何居心啊,现在还拿带有瘟疫病毒的茶叶卖给商家,这是多歹毒啊。”
蒯华笙左手提着自己的檀木拐杖,右手举起,“各位,各位,不要相信庹老太太的一面之词。我蒯华笙的为人,在下又不是一天两天才接触。”
“是啊,蒯老爷为人很讲义气的。”一个身着紫色纱布衣的的人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他蒯华笙讲义气,我尹碧华就不是吗?在商界这么多年,我们庹家什么都是做得最好的。”尹碧华笑得若一把剪刀一样。
众人一听,纷纷傻眼儿了。
“看来庹老太太对蒯某的误会颇深啊,不过我们的茶农好像是从庹家请来的,若是蒯家的茶有问题,那么庹家呢?”蒯华笙实在是有些生气了,若是今天他不拿下这几笔生意,蒯家将会败得很惨。
尹碧华瞧着蒯华笙有些动怒了,这么些年,都是他让着自己,从来都是低声下气的。尹碧华急了,转身道:“各位,你们要是硬是要买蒯家的茶叶,我也不反对。只是看在合作多年的份儿上,我不得不提醒各位几句,蒯家采这些茶叶可是惊动了巡捕房的,现在还有茶农在巡捕房的牢房里关着呢。”
“真有此事?”王老板,紧眉上前来,问道。
尹碧华瞧了一眼蒯华笙,“不信你们去问问巡捕房的张局长,他最清楚了。”
众人纷纷摇头,“我们只是做生意的,要的是顺风顺水,断断不想惹出这些事情来!”
“对了,婺源董老板的茶叶极好,不如我们去那里瞧瞧。”王老板提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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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朋友……”
众人听后,立即拱手:“告辞,蒯老爷,我们再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