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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越驶越近,马蹄踏上青石板路面,发出有节奏的答答声,清脆而又悦耳,众人的目光陆续都被吸引过去,正如上世纪九十年代,突然街头出现了一辆宝马,这让还开着普桑的老司机们情何以堪啊!
“诶,这是谁?”
“车如此之大,也不嫌笨重!”
人群中开始嘀嘀咕咕,都没什么好话。
渐渐地,车速慢了下来,车门也被打开,荀邃探出半个身子,拱手笑道:“诸公安好?”
周嵩放声问道:“道玄老儿,车从何来,怎如此古怪?”
荀邃哈哈一笑:“杨郎赠之,此子虽远在郯城,却还挂念老夫相送之义,特遣人赶于年前,以马车赠与老夫代步,倒是个情义两全的妙人啊!“
”哼!“
周嵩顿时脸一沉,挥袖道:”原来是那个幸佞小人,道玄你也是一方名士,又是颖川荀氏出身,怎可随随便便受小人之礼?“
“仲智多虑了,明莫大于自见,聪莫大于自闻,杨郎何等人,老夫自知!“
荀邃毫不介意的挥了挥袖子,就把脑袋缩回车里,仿佛炫耀般,在宣阳门前的诺大广场上,忽左转,忽右拐,兜起了小圈子。
“这这……”
“怎如此灵活?”
“你看,他那前轮能转动!”
“哼!奇技淫巧罢了,杨彦之少年得志,本该鞠躬尽瘁,兢兢业业,替主上打理好郯城,可此子却以奇技淫巧邀宠于世,怎堪王妃恩宠,又怎堪主上信重?“
一时之间,群臣议论纷纷,但不管对杨彦是什么看法,就车而言,还是很吸睛的,毕竟人家乘豪华气派的马车,你乘低矮难看的牛车,心里能抹得直么?
这又不是买不起,能有资格于元日清晨在宣阳门前等候开门,怎可能是一般人?
什么是形象代言人?如荀邃这般卖骚,充分展示车的性能与奢华,这就是最佳的形象代言人啊,还亏得杨彦不在,否则铁定会称荀邃一声荀公,再非道玄公,这也是荀邃最为耿耿于怀之事。
“诶,又来一辆!”
又一辆四轮马车驶了过来,群臣争相猜测会是谁,待车停下,荀崧下了车,于是相继现出了了然之色。
在大多数人眼里,杨彦是荀崧的门生,以车赠荀崧合情合理,不送反而不正常。
“诸公安好?”
荀崧拱了拱手,但随即就看到了荀邃正卖弄般的从一辆来回奔走的马车里探着脑袋,向自己挥手呢。
“景猷老儿,此车平稳,可敢与老夫比试谁车更快?”
这倒好,荀邃直接发起挑战了,荀崧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指着荀邃,半晌才道出:“你这老儿,丢光了颖川荀氏的脸面!”
但别说,杨彦送的这辆车非常趁他心,这倒不是说车体宽大,奢华,荀崧本不在意这些,主要是车非常平稳,在高速行驶中,颠簸也几近于无,如他这样快六十的老人,最经不得颠簸。
“诶,两辆一起!”
“又是那杨彦之所赠,此子究竟送了多少辆车出去?”
“哼,为何我等没有,好一个目中无人的狂悖小子!”
远处,两辆四轮大马车并肩而来,这让人非常惊讶,杨彦到底给哪些人送了礼。
那时送礼不算行贿,反因礼物的多寡珍奇显示身份差异,受礼者受的礼越重,越珍稀,身份就越高,而四轮大马车如此气派,如此灵活,开创车驾之先河,即便不能归于奇珍之类,也是如指南车那般的独具匠心之物,没收到杨彦礼的,难免心里会有些怨气。
“竟是卞望之与温太真!”
“噢,我记起来了,那天望之与太真也去送了杨彦之!”
人群中又是一阵议论。
果然,卞壸与温峤双双下车,看着眼前黑漆漆的一溜排牛车,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那天荀华着人送车,卞壸不在府上,由其子卞眕代收,卞壸回家后,斥道:“悖礼伤教,罪莫斯甚,中朝倾覆,实由于此!”
卞眕辩曰:“车驾虽奇,却不奢侈,颇为实用,此杨郎答谢之礼,拒之不妥,阿翁试乘便知此车之妙!“
卞壸上车乘坐,果然下不来了。
温峤则是有中风,怕冷怕劳累,乘四轮马车最合适。
宣阳门还未开,一众人等,围着马车议论起来,甚至有相熟的,还被请上车试乘,均是赞不绝口。
“哼!”
周札哼道:“沧子便是沧子,几辆破车有何得意,哪识我江南豪宗麾下能匠无数,某回头便让人制个百十辆过来,届时诸公皆有!“
王导隐隐听到,回头看了眼,摇了摇头。
”那是……四匹马拉的!“
人群中,又有惊呼,远处一辆更加宽阔,更加奢华气派的马车缓缓驶来,由四匹白马拉着。
荀崧等人不禁相视苦笑,这还用猜么,肯定是裴妃的车,不过也没人不满,毕竟裴妃的身份搁在那儿,车驾更大更豪华不至于引起非议。
裴妃在车里看着外面的诸多惊异目光,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杨郎也是的,送这车给孤,太招摇了!”
陪坐在一边的荀华笑道:“王妃,那些人都在羡慕呢,论起身份之贵,谁能及得上王妃,王妃就该坐这车!“
”嗯~~“
裴妃心生欢喜,眼前莫名的浮现出了杨彦的面孔。
车掠过广场,向侧门驶去,今天是皇帝接见群臣的日子,郑阿春也将于苑中接见命妇,裴妃应诏而来,毕竟司马家对她再有怨气,元日都不接见就说不过去了。
只是在即将驶出广场的时候,裴妃美眸一瞥,看到了一辆形制较小的马车。
车里坐着谢裒,夺了侄子的车,他毫无压力,虽然他对杨彦没什么好感,也不大乐意谢尚和杨彦搅在一起,却不得不中肯的说,这辆车还是挺不错的。
到了他这个年纪,不可能再和年轻人一样,有了好东西喜欢显摆,心里会得意,但是也不希望被人贬低,不过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让他很是愕然。
“这谁的车,怎小了一圈?”
“杨彦之怎么回事?送人都不送一样,这不摆明了瞧不起人么?”
谢裒不明就里,下了车,又有惊呼声传来:“原来是谢大尚书,我说难怪了,其侄谢尚听说与杨彦之有几分交情,大尚书该不会是……”
正说着,这人猛捂住了嘴。
谢裒转头一看,广场上停着数辆与他这辆差不多的马车,明显大一圈,他哪还不明白,人家杨彦之专人专送,压根就没想过送他,而他乘谢尚的车,不仅小,还意味着来路不正,众目睽睽之下,得多丢人啊!
刹那间,谢裒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只是拂袖而去又显得心虚,于是强撑笑容,拱手道:“诸公安好?”